晶莹的雪花于掌心中悄然融化,顾安知哈着热气不停搓手,伸出指尖又摁了一次门铃。
门终于开了,迎着来人的目光,顾安知语气讪讪。
“听说你实习回来了,正好我过来看看你,没打扰到你吧?”
话到最后语气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薄暮裹着睡衣,眉宇间挂着一丝疲惫,闻言却罕见的没有发火,“快进来吧。”
她进了里屋,拧了热毛巾给顾安知擦脸,顾安知也乖乖坐着,伸长脖子一动不动。
擦着擦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薄暮见状什么都没说,只是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以后这种天气,出门记得带伞。”
顾安知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接过毛巾敷在眼睛上,等缓过了那个劲儿,才哑着嗓子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啊,搞得我都不适应了。”
“你运气好,脾气发完你就来了,现在没力气了。”见她还能开玩笑,薄暮也松了口气,“你先自己坐会,我去倒水。”
温热的茶杯透着暖意,顾安知捧着被子,盘着腿,意兴阑珊地窝进沙发里。
见她情绪算是平稳了,薄暮才缓缓开口:“和周队吵架了?”
“没吵。”
“没吵架你哭什么?”
“我就是难受,还生气。”
眼见她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薄暮投降,赶紧抽纸巾递给她:“好了好了,我只是问你,又没怪你,别哭啊。”
“我没气你,”顾安知狠狠抹着眼泪,撇撇嘴,“我就是气我自己,没用,一点小事都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等薄暮安静听完她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就因为你想碰他,他躲开了这事?”
顾安知哽了哽:“就这事,我现在也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
薄暮皱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问你俩之间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总不能毫无根据的就拒绝你的触碰吧?你俩吃饭之前闹矛盾了?”
“没有,从他回来到吃饭之前都好好的。”
“再往前呢,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遗漏了什么,比如哪句无心之言让他不舒服了?”
顾安知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气馁的瘫在沙发上:“没有啊,他要是情绪不对我当时就能看出来的。”
薄暮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说背着你干了一些事情。”
“你都说了背着我,那我还怎么发现嘛!”
薄暮恨铁不成钢:“你是猪吗?脑子是用来当摆设的?我不跟你开玩笑,他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有,真要说的话,就是吃饭中途,”她颇有些委屈委屈,“前半段都好好的,就我盛个汤的功夫,气氛就不对了,后面那些你都知道了。”
说完她顿了顿,情绪又低落下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愿往那方面想,他不是那种人。”
薄暮气急:“不是那种人那你干啥来了?”
顾安知低头不说话了。
见她又偷偷抹眼泪,薄暮心里也暗自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叫你他妈乱说话。
她不由得放宽语气:“我并没有诋毁他的意思,现在的关键就是对症下药,找出他不对劲的原因,而这个只能你自己来。”
顾安知是真的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涌出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她一哭薄暮就麻爪了,只好手足无措的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又是递纸巾又是擦眼泪:“好好好,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也没逼你非要知道,多大点事,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不知道总有人知道,真想知道就去问知道的人,他作为当事人肯定知道,他敢说不知道,就打到他知道。”
她这一句话里知道太多了,顾安知差点被她绕晕,回味过来又想哭又想笑。
她张张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
“你不要打他。”
得,都这时候了还护着呢。
薄暮嘴角抽搐,见她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模样,知道这茬算是过了:“就算真打起来我也打不过啊,别哭了啊,多大点事,不至于昂。”
顾安知撇撇嘴,扯了扯薄暮的衣袖:“我等会问问他。”
“不纠结了?”
顾安知摇摇头:“纠结也纠结不出个答案,你说得对,他作为当事人肯定知道。”
放着当事人不沟通,把不知情的人拉进来,舍近求远,是她情绪上头,犯糊涂了。
知道她拿定了注意,薄暮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两人正温馨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归属地是本地,薄暮不太想接,顾安知却起身进了里屋:“你接电话吧,我去洗脸。”
薄暮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哪位?”
“请问是陆珊小姐吗?我…”
相当陌生的声音,骚扰电话概率直线上升,只见薄暮眼皮一掀,扯出个冷笑:“不吃推销不买保险不投资不买房不出国不办卡生活充实不寂寞不需要鸭子信仰社会主义盗号骗子死全家您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我挂了。”
对方被她这一顿操作秀的是头皮发麻,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轮回战队的副队长,我叫江波涛。”
薄暮:“呵呵。”
江波涛:“……”
他预感对方要挂电话,直击关键:“安知!顾安知在你那吗?”
提到顾安知,薄暮才算信了几分,她看了一眼正在擦脸的顾安知,小心掩上门。
“安知怎么了?找她有事?”
“不是我要找她,是我们队长要找她,”江波涛苦笑,“今天他俩可能闹了点小矛盾,队长去她家找她,她没在家,手机也打不通,所以托我能不能找你问问,安知真不在你那吗?”
薄暮的私人信息比较隐蔽,游戏里只有几个深交的好友知道,但是轮回公会想挖,也并非难事。
薄暮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俩因为什么闹的矛盾副队知道吗?”
江波涛哽了哽,才道:“因为队长听说安知要出国,这事你清楚吗?安知真的要出国?”
出国?薄暮皱眉,心里也彻底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她这事没跟我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O大是她从大一那年就确定的目标,而她也确实去参加了考试,算算时间offer应该到了。”
言尽于此,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心里的推测得到证实,江波涛也没有失望:“队长那边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毕竟我们都希望他俩能快点和好,所以…方便透露一下你家地址吗?”
这算是要亡羊补牢将功补过吗?薄暮闻言,心里对周泽楷的恶感也云烟般散去。
但是….薄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安知在我家了?”
江波涛笑的温和:“陆小姐别说笑了。”
顾安知要是真不在她那,她断然不是现在这种冷静自持的态度。
薄暮不置可否:“出国一事我会再问问她,现在…地址我短信你吧。”
也不等江波涛回复,对面就挂了电话,他苦笑着摇摇头,把薄暮家地址和探寻到的消息都转发给了周泽楷,并附了一句赠言。
“尽早拿个决定吧,队长。”
这边薄暮刚挂电话,顾安知就进来了:“谁要出国啊?你跟谁说话呢?”
薄暮面色不变:“一个好久不联系的朋友,对了,你O大的offer是不是到了?”
“到了啊。”
“那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飞机?”顾安知有些懵,涂抹乳液的手也停了下来,“你说O大啊?我不去啊,我放弃了。”
薄暮:“……”
薄暮看着她,她也看着薄暮。
两人面面厮觑良久,顾安知干笑一声:“不是玩笑,真不去了。”
薄暮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怎么又不去了啊?”
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啊?
顾安知抬头望天…花板状:“太远了我觉得,仔细考虑了一下,然后,嗯,不去了。”
“又不要你爬过去你考虑远近个毛啊,你是用JIO在考虑吗?”
薄暮气的肝疼。
“用头考虑也远,”顾安知瘫在沙发上,非常不雅的翘起二郎腿,“这事我想很久了,你不用劝了。”
“我劝你妈个头,”薄暮冷笑,“立目标的又不是我,准备的也不是我,不去会损失的更不是我,将来后悔的肯定也不是我,我劝你妈个蛋蛋劝劝劝。”
顾安知点点头:“是我,都是我,但是我不后悔,好女孩不应该说脏话。”
薄暮闻言更生气了,她活像个产房外的老父亲,焦急的来回踱步,最后干脆一跺脚,指着顾安知咬牙切齿:“你说,是不是因为周泽楷?是不是因为他不让你去?”
顾安知翻了个白眼:“你冷静啊,这事我还没告诉他呢,你也不许说啊。”
薄暮一愣,“那他怎么知道….”
“嗯?知道什么?”
薄暮突然说不出话来,见顾安知一脸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说再多已是无用。
“不去O大,那你未来有什么计划?”
顾安知垂下眼眸:“去Z大吧,我有推荐名额,对方老师也联系了,说去Z大的话,我的条件可以申请硕博连读。”
Z大,国内另一所顶尖学府,坐落于S市。
薄暮撇嘴:“你已经都决定好了我还能说什么,这下程老师估计得炸,你申请留学O大他出力最多。”
提到这事顾安知也一脸无奈,“你别提了,他已经就这事邮件轰炸我好多天了,我也是愧对恩师教育,惭愧惭愧。”
“内疚了吧?自责了吧?难过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内疚,自责,难过,但我不后悔,至少现在不。”
薄暮被她噎的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没好气的喷她:“我看你现在就是被猪油糊了心,眼睛里除了周泽楷,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了,恋爱中的女人!”
说完余怒未消,最后下了个四字定语总结。
“美色误人!”
顾安知朝她做了个鬼脸。
正好门铃响起,顾安知指了指大门:“有人来了,你去开门。”
薄暮还烦着,想着门外来人是谁,更烦躁了。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又不是来接我的!
顾安知撇撇嘴,只好蹬了鞋去开门,门一开就愣住了,语气呐呐。
“你怎么来了?”
门外周泽楷弯着腰,喘着粗气,双颊被冻的通红。
“我…来接你。”
顾安知正想问他怎么找到这的,就听见薄暮开始赶人。
“好了,接你的人也来了,你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
她忙的很,没工夫管你们这些闲事。
顾安知撇撇嘴,一边收东西一边朝暗中她做口型:“之前的事,不许说,听见没。”
薄暮眼角抽搐,不耐烦的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滚!”
不待周泽楷询问,顾安知就把他拉到了一旁,一边走一边和薄暮道别。
薄暮看着她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感,但这种感觉还没持续几秒钟就被另一种诡异的爽快所覆盖。
这他妈可是你让我别说的,后悔了可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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