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全校性的踏青活动,前往同一个地点。
速成班2班3班的学生大多对此没兴趣,1班的学生来了一大半——放假前一日骆清逸曾在班上建议过“个别同学”报名,如今收假了,他发现从政的人员都报名了,而班上少部分从军的也来到了集合地。
比起隔壁的同学打打闹闹,这些年纪稍大的“学长”们更显沉默寡言,年龄差距加上外星系对华夏的偏见日益加深,使得速成班的人不愿意去和对方打招呼,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和速成班的人打招呼。
安德鲁教授受校长邀请,不好推脱,只能与几位教授一起应邀而来,却只愿让骆清逸带着他们。
速成班的不少人都认识他,于是便和几位教授聊在了一起,骆清逸到的时候,远远看去安德鲁教授更像是速成班的带队老师。
萧平对教授有阴影,拖着最后几分钟才过来,来了之后匆匆忙忙给学生们布置了外出小作业,便如同鹌鹑异样微微在角落。
骆清逸是速成班的辅导员,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速成班的队伍中间,给他们介绍等会的路线:“要去的是圆明园旧址,我们的活动地点在正大光明殿那边,圆明园开放拍照,但是如果真的想把整个圆明园参观完的话,最好不要流连太久,上空禁悬浮车,园内有观光车,到了里面可以自由活动,但是自由活动与提前离开要和我说。”
学生们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等到车来了,这才跟着骆清逸上了车。
车子走的时间长,安德鲁想要和骆清逸说说研究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所谓的踏青算是华夏不大不小的活动,便知趣的另起话题,询问有关圆明园的事情,问为什么称为“旧址”,他以为只不过是一个什么纪念区域,谁知道骆清逸谈起它来如数家珍,从它的诞生到它建筑风格等等说得一清二楚:“后来曾在战乱中遭到焚毁,是华夏文明史上最惨痛的过往,里面数以万计的珍宝被掠夺、烧毁,进入旧科技时代,华夏人曾就‘是否修复它’争吵了很多年,后来进行了部分修整,但是也只是冰山一角。”
安德鲁往车窗外望去,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残檐断壁,倒是看到了不少精致的建筑,很有他所了解的华夏的风格,他猜测着应该是附近人家的建筑,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听骆清逸说。
“地球进入星际时代,大部分地球人都移民了,‘留下遗址作为警示’的作用也不大了,在经过数十年的计划以及准备后,我们开始对圆明园进行复原,耗时200年八个月十四日又二十一小时的华夏时间,将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圆明园的资料完整复原。”
他们又一次体会到了华夏人的疯狂。
他们原本以为华夏人要用3年的时间去为一座宫殿庆生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他们不声不响地用两百年的时间去复原一座园林。
而且修复的时候华夏处于什么年代?那会儿地球与联盟打得火热,所有人都渴望融入联邦,得到更先进的科技、完美的基因、丰富的知识,那会儿就算基因改造了,但是也没办法让平均年龄80左右的地球人一下子全部把寿命拉长100年。真的要与联盟寿命同步,在基因改造的基础上,一代一代地适应,地球人至少要到第三代才能跟上联盟的步伐。
也就是说,在那个长达两百年的工程里,为此忙碌的华夏人至少换了3代。
他们是怎么忍住外星系对他们的吸引力的?
想到这一点,安德鲁教授觉得头皮发麻——或许华夏人的基因里面真的有问题,如果能找到这个问题给骆清逸对症下药,是不是就能让他对外星系更着迷一些?
他也是被骆清逸弄得没办法了,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建立一个研究华夏人的基因结构的课题。
安德鲁陷入沉思之后,车子内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有人受不了这样的尴尬,便问道:“骆院长,还有多久能到,我们已经开了半个小时了。”这车子的时速不慢,怎么那么久没到目的地。
骆清逸道:“我们已经到了啊。”
“咦?”这下子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早十分钟前我们就已经进入圆明园了,”骆清逸指了指车窗,“如果是平日来参观圆明园,我们得从大门下车,慢慢走进来,但是今天是校级活动,园方答应我们驱车进来,不同的专业前往不同的区域进行活动。”
有人心算了一下车子的时速,有些迟疑:“这个公园修复之后又扩建了吗?”
“全部按照已有资料进行修复,350公顷,没有进行更改。”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通当时华夏是怎么在人口爆炸的年代将这些土地留下来的,就连刚刚归降联邦的帝国,这些年也渐渐为了发展推倒了不少古建筑,而华夏……
这是有病吧?
骆清逸并不明白他们所想,车子停下来之后,他便率先下了车,然后对着还坐在狭窄空间的众人,露出一个骄傲的神色:“欢迎大家来到万园之园。”
从悬浮车走出,入眼的便是高门红墙,简简单单,没有太多的纹路,殿门已经打开,能看到里面有一个院落,而后才是正殿,他们眼前的建筑很有华夏的风格——正方体,四四方方,规规矩矩,单调而不具备浪漫色彩,倒是很符合星球的帝制时期的落后审美。
转过身,却有高大的道旁树与姹紫嫣红的花卉肆意生长,旺盛的生命力让不少鸟雀聚集其中,啼叫颇具乐理,心情还算不错的他们硬生生从中听出了歌唱般的调儿。
一边是庄严肃穆的宫墙,一边是张扬活泼的园景,两种风格共处一处,原该矛盾而滑稽,然而却没有人能找到挑剔的词语进行评论。
骆清逸引着他们进入宫门,园内如园外,有树丛、花卉与道旁树,只不过要“静”一些,仿佛那些肆意歌唱的小家伙们也知道这是主人办事的地方,便止步于殿外,不曾妄图来打扰。
进了正殿,众人的第一感觉是“高”。
肉眼不可估量殿内的高度,因为他们无法用首都星帝制时期的宫殿规格来衡量它,他们只知道,在帝国的首都星进入科技时代前,他们最高的宫殿,大约也只有这个宫殿的一半多一些——当然,进入了科技时代,帝国首都星如今的建筑空间要多高有多高——如果这真的是复制华夏人千年前帝制时期的建筑,那么在整个联邦各星历史上,绝对能占一席之地。
安德鲁教授素日虽然对华夏意见颇多,但是面对他都不曾熟悉又值得挖掘的知识与文化,他还是愿意尊重并且去多加了解的。
骆清逸的主要服务对方的从政的学生,毕竟华夏的学生来这儿春游能彰显年轻人的活力,速成班最年老的学生也有九十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年轻人去闹腾,他今天带班的任务就是给从政的学生上一节华夏习俗课,也算是实地学习了。
“殿高约39米,宽19米,整个‘正大光明殿’都以故宫太和殿的原版,我们在复原正大光明殿的时候遗失了少量的数据,所以没有资料的内容我们便以太和殿的风格来做,正大光明殿在帝制时期被帝王用来摆设国宴、家宴等等,华夏旧科技时代人们对它做了大量的复原模拟,最终在星际时代才得以实施,此后正大光明殿与公共的太和殿便成为华夏人邀请联邦同胞来华夏玩耍的第一站……”
最近学华夏语学得颇有成效的一位学员道:“如果我没记错,‘正大光明’在华夏语里有‘胸襟开阔’的含义,邀请外交人员第一站来到这儿,难道没有别的含义吗?”比如暗喻“我知道联邦看我们不顺眼但是我们不与你们这些傻/B计较”的暗讽。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但是从政人员谁不是肚子里的肠子九曲十八弯,听到这样的分析,还真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考着华夏人这一暗示的可能性。
这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联邦的人能扭曲到什么地步,就算传不出去,这话出了口,便在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留了个疑影,今日在场诸人,谁都有机缘在多年后掌控联邦政权。
卫煊能想到,骆清逸必然也能想到,然而他只是淡淡点头,不置可否得“恩”了一声,听得安德鲁教授都为他着急——自己觉得骆清逸不学好是一回事,自己看好的学生被别人质疑又是另一回事,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对华夏了解甚少,竟是不能帮骆清逸反驳一二。
出声询问的学院见好就收,他没指望着在一场活动中给华夏闹得没脸,只不过他知道近期联邦政策走向,只觉得这华夏的自治权迟早要收回,心里一直对被要求另学华夏语不满,才会出言讽刺一二。
安德鲁教授苦于自己不知道如何帮助学生扭转这个氛围,便只能转移话题:“清逸,这正大光明殿中没有可观赏的华夏文物吗?”
骆清逸摊开手:“这座宫殿便是啊。”
“什么?”
“这座宫殿,从房檐到我们脚下的金砖,从正大光明扁到文案桌榻,都是文物,或者说,整个圆明园,都是一件大型文物。”
刚刚出言询问“正大光明”的“正确含义”的中年人面色涨红,嘴唇动了又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正大光明”的含义再不好,它如今不是“招待处”了,只是一件供人欣赏的文物,那么那些含义,便不作数了。
可是,纵观整个星际,有哪个星球,哪个国家,文物以“一幢房子”来展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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