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始知你倾城20

小说:修罗场进行时 作者:浮世砂
    正想找个借口转移话题,不想魏昭却突然道:“那是什么?”

    魏曜抬头看去, 只见天边不知从何处飞起了点点星火般的光芒, 楼下不少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渐渐喧哗起来, 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高声道:“是花灯!”

    灯笼如何能飞上天去?

    魏昭与魏曜兄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不过越来越多的灯笼飞到天上,也有离得近了些的, 倒确实可以看清楚了,确实是灯笼,只是不知是怎样的巧思, 竟然能让花灯飞上天去。

    魏曜朗笑了一声:“这倒是有些意思。”

    他只觉得好看又新奇,然而魏昭却想得多了些,若是这样的灯笼能固定好飞落的地点, 那这东西的用处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那灯火映在他眼中, 煜煜生辉,魏昭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

    建安帝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披星戴月骑着马出城, 只为了赴一个人的约。

    他自己有时候都在想, 这是着了什么魔了不成?

    但他也很清楚, 自打上回说开之后, 郁秋必然会避着他了,他既不愿强迫她,也不想放任她逃开,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办法软化她。

    郁秋是个重情的人,这样的人,总是吃软不吃硬,他一点都不怀疑,若是自己以强权相逼,得到的只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建安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心一点,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

    像这样的好时机却实在不可多得,中秋月圆夜,而她伶仃一人,这是最容易软化她的心的时候,建安帝不愿意放过。

    所以他破例让人把宫宴的歌舞环节否了,早早的结束了这次的中秋宫宴。

    秋夜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冷意,透过衣服渗入皮肤,略有些刺骨的凉。建安帝都能感觉到脸上被吹得有些僵硬,然而他的心里,却满溢着欢喜,仿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在赴心上人的约会一般满怀期待。

    所有的这一切,在建安帝见到郁秋的那一刻就知道,都是值得的。

    庄子里有条小溪,是郁秋住进来之后让人专门开辟出来的,还修了座拱桥,又堆了些奇石做成假山,颇有几分园林的意趣,郁秋是个爱享受的,有了钱花起来外大方,把个小庄子修成了园林一般。

    建安帝平日里过来,便觉得景观颇为漂亮,此刻夜色中,半点没有他想象中的孤寂冷清,郁秋让庄子上的丫头小子们放了花灯,一盏盏花灯在水面上飘荡着,与天边的月亮一起,照亮了这片小天地。

    还有小孩子被大人领着玩,嬉笑玩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外清晰。陈管事见他怔住,便笑着道:“往年也不曾这般热闹,只我家公子来了之后,大伙的日子过得有盼头多了,这次趁着节日,公子找人定做了这许多花灯,庄子上的人家每人都能领到一盏。”

    建安帝收回了视线,问:“你家公子在何处?”

    “在藏书阁那。”陈管事说着,又在前头领路,建安帝便跟了上去。

    藏书阁也是郁秋来了之后才盖起来的,原本是收集了些话本游记打发时间,书一多便专门建了个阁楼放着,还许了庄子上的一些孩子去借阅,账房先生没事的时候就充当一下教书先生,建安帝先前来的时候也去看过几次。

    郁秋正在放孔明灯,她也是一个月前,偶然想起来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孔明灯的出现,于是理所当然的,郁秋让匠人做了出来,顺便占着中秋将近这个好时机,弄了一批到铺子里摆着卖,很是赚了一笔。

    她自己只留了一盏,其实一开始就是想弄出来自己中秋夜放的,赚钱才是其次。

    这会儿她带着兰草上了藏书阁的楼上,这个阁楼的书经常与人借阅,但二楼却是她一个人的,下人们并不敢擅闯,这会儿郁秋便和兰草一起,站在窗口那里放孔明灯。

    不期然听到说话声,郁秋从窗口往下一看,正好对上了建安帝的视线。

    清冷的月色如白练,建安帝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冷峻几分,然而他一笑,眼角眉梢的细纹也初初显露,却带上了几分温柔。

    郁秋微怔了下,似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一手抓着窗沿,指节微微收紧,显然有些错愕和紧张,讷讷道:“你……您怎么过来了?”

    “我以为咱们上回已经说好了的。”

    建安帝回了一句,大步走进去,片刻后便听到了脚步踏在木板楼梯间的声音,略带了几分急促。

    陈管事和魏甲在后头跟着,建安帝走到一半,却回头道:“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们就在楼下等着吧。”

    陈管事有些狐疑,他还记得他们家公子的身份,有些犹豫要不要拦着,这一犹豫间,建安帝已经转身往楼上走了,陈管事“哎”了一声,正要跟过去,却被魏甲伸出的手拦住了,魏甲生得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武夫,陈管事迫于他的气势,不敢纠缠,想想那位魏先生也算是他们公子的好友了,应该不会出事,才略放心几分,便和魏甲一起在楼下等着了。

    建安帝上了阁楼,这阁楼占位不大,除了几排书架之外,还摆了张矮榻和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凌乱而随性,显然主人并不常收拾。郁秋和兰草站在窗前,两人还抱着盏挺大的灯笼。

    建安帝有些奇怪的瞧了一眼:“怎么把灯笼这样拿着?”

    “这可不是普通的灯笼。”一时半会儿没法放了,郁秋把灯笼抱了回来,放在了桌上,兰草已经迫不及待的插嘴解释了:“这可是我们公子让人做出来的,可以飞上天的灯笼。”她对她们家公子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每回和别人提起她们家主子,语气都不免带上几分得意。

    “哦。”建安帝面带惊讶的看向那盏灯笼,只觉得造型确实和普通的灯笼有些差异,可具体不同在哪里,他对此不太关注,也就看不出来,但见郁秋和兰草都颇有兴致的模样,便笑着应和了一句:“如此,不如现在就放它飞起来吧,也让在下见识见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只看着郁秋,目光外专注。

    郁秋想了想,点头道:“这孔明灯本来就是要放的。”

    “叫孔明灯?”建安帝走近了几步,作势好奇的细看了一会儿,问:“可有什么典故吗?”

    郁秋便把过去看到的孔明灯的来历渊源说了,只模糊了时间地点,“我也是从一本旧书籍上看到的,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事,便好奇试了试,确实能飞起来。”

    兰草亦是无所归依的孤女,这会儿,听着郁秋一边讲孔明灯的故事,心中不由有些心驰神往,“早知道,就该让公子也允我一盏的。”

    郁秋道:“你若是想要许愿,便把愿望写上吧。”

    “这如何可行,这是公子的灯,旁的倒也罢了,这个奴婢可不敢收着。”

    郁秋笑了笑:“我又没有什么愿望。”

    建安帝闻言,视线落到她脸上,眸光沉了沉,却沉默不语。因为他看得出来,郁秋此刻说的是真的。

    这让他的心有片刻的不舒服,一个人倘若无所求,那他还有什么方法能留住她呢,心中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郁秋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温和的对兰草道:“何况又不是只能放这么一回,等除夕或者上元节的时候,我再让郝师父做几盏,咱们留着自己放。”郝师父就是她们庄子上的匠人,手艺十分好,不管是木工还是竹艺,做起来都十分灵巧。

    听她这般说,兰草想了想,方才应了。

    只她如今自觉跟着公子生活得十分满足,兰草没什么大愿望,倒是一直觉得,她们家主子这样好的人,合该找个良人,一生幸福美满才是。

    于是她偷偷的,在孔明灯上许下了愿望,她原本是不识字的,也是到了郁秋身边后,才被教了一些,虽然时日还短,但一些简单的话语文字都还能写,她写的时候还偷偷掩着,郁秋也有些好奇,这丫头是有什么心愿?

    不过她不给看,郁秋便也尊重她,等写完了,郁秋才问了一句:“你许了什么愿啊?若是公子做得到的,说不定我还能满足你一下。”

    兰草对她忠心,如果她做得到的话,满足她一两个小愿望,郁秋也不吝啬。但她以为兰草写的时候这般神神秘秘,估计是不愿意说出来的。

    谁知此刻,兰草却看向她,笑嘻嘻道:“我祝姑娘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姑娘可愿满足奴婢一下?”

    郁秋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倒是建安帝难得的看了兰草一眼,这丫头还是个忠心的,他见郁秋有些赧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便笑着道:“你这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的。”

    他这话明明是对兰草说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郁秋,兰草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郁秋,心中疑窦暗生。

    郁秋避开建安帝的眼神,直接把孔明灯从窗口放了,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一脸专注的仰着头看着外面,那孔明灯悠悠的往上飞去,郁秋忍不住唇角微弯,灯火摇曳,照亮了她的脸,建安帝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涨得很满,似乎只要看着她,这一刻的满足便无法言说。

    斗转星移,很多年后,建安帝都能清晰的回忆起这一幕来,那时候他已是迟暮之年,方知道有些心动,叫人看了一眼,便记了一生。

    ……

    建安帝到底没有宿在郁秋的庄子上,若是以前没揭破那一层还好,已经说破了,郁秋自然不可能留他,于是建安帝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只临走前,郁秋把孔明灯的做法告诉了魏甲,因为显然,建安帝也想到了这东西在军事传讯上的运用。

    郁秋对这些东西从来不藏私,还叮嘱了一句:“若是能有更多用途,那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我无不愿出头,若是可以,别暴露我的存在就是了。”

    建安帝没有回答,郁秋以为他是默许了的,却不知建安帝心里已经有了别的计划,若果说,他一开始对郁秋动心,只是想占有她,日后光明正大的封她为妃,让她常伴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经过这一夜,他想的却是更多。

    他想要她成为唯一可以与他并肩的人,那不该只是个妃子,她值得最好的一切,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不必再受任何人的委屈,他想光明正大的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的身边。

    建安帝心里的那个念头,更加清晰了几分,但是他也知道,要想把这件事付诸现实,将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路上小心些。”郁秋还是送他们到了门口,原本该说让他以后都别来了的,可是到底今天难得的佳节,一想到他这样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郁秋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于是她纠结了下,最后只吐出了那么一句。

    她眼里露出懊恼来,建安帝如何看不出,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有些事,他也需要仔细的想想。

    “我给你的玉佩,记得收好了,有什么事就打发人告诉我。”建安帝思忖自己可能有段时间无法过来了,便细细叮嘱了一番,郁秋欲言又止,似乎想拒绝,又有些说不出口。

    建安帝看她踟蹰的模样,心里熨帖,显然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只是她面皮还是太薄了些,方才不过和她一起走出来,只是手碰到了下,她便立刻避开了,那副样子,似乎生怕他想要牵她的手一般。末了还抬头左右张望,怕被人看出来。

    看她这样紧张又害羞,建安帝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便没有为难她,只是走到门口,准备上马的时候,建安帝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只发现了他回首后,飞快的转过头去,建安帝心里一动,大步走了过去。

    郁秋受了惊,似乎被他的气势所迫,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却终没躲过他,建安帝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她好像被吓到了,呆呆的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觉得额头突然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

    她没能反应过来。

    建安帝已经放开了手,飞快的回头上了马,他怕自己再多留片刻,会忍不住把她带走。

    马蹄扬起一片片尘土,声音渐渐远去,此刻夜色已深,人群俱都散去了,只有风声轻轻呜咽,银白色的月光也变得外凄冷。

    郁秋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手不自觉的抚上了额头,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收了回来。

    兰草和陈管事都在不远处看着,脑子里都十分混乱,却一句话也不敢问。

    中秋节后不过几日的功夫,建安帝没过来,郁秋便自己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莫问着人送了东西过来,郁秋还有些意外。

    因为太岳外出会友,那太岳山里便只剩了他一人,郁秋不好再过去,中秋前就遣了人送了些节礼,她和兰草一起做的冰皮月饼,还有一些新制的衣物,东西他倒是收下了,却一句话也不曾留下,郁秋虽然有些灰心,不过想想,没把她的人直接赶出去,已经算不错了。

    却不想中秋节过完,莫问竟然也让人带了东西过来。

    那人还是郁秋安排守在山下宅院的一个下人,倒是十分乖觉:“莫公子找到宅院里交给小人的,小人不敢自专,便带了过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郁秋点了点头,让兰草赏了他一些跑腿费,随即把包裹拿出来看了,出乎意料,是一些晒好的山珍干货。

    有些菌菇十分眼熟,郁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八成是在太岳山那边采的,以前她跟着莫问没少吃过。

    之前建安帝秋狩后过来的时候,除了那件狐裘外,还另外带了许多食材过来,说是弥补当初说好的请客的话,比之珍贵的要多许多,可是却没有这般的触动,毕竟那些东西对建安帝来说,都是随口吩咐人送的,可莫问送来的,郁秋一点也不怀疑,这些都是他自己采来晒干的。

    她拿起一个瞧了两眼,洗的也很干净,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便是兰草也看得出来,道:“莫公子可真有心了。要我说,姑娘,咱们本来应该邀请他来过节的。”

    郁秋瞥了她一眼,兰草方才讪讪收了声,她承认自己确实有想要撮合她们家姑娘和莫公子的心思,尤其是那天晚上见到建安帝对郁秋做的事后。

    天晓得她当时有多震惊,这魏先生平日里一派君子风度的,还当他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呢,谁知道竟起了这般心思,当着她们的面就敢轻薄她们姑娘。

    兰草气死了,她是拿她们家主子当家人一般看待的,希望她能找个如意郎君,可怎么着,也不该是那个魏先生啊,虽然他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但她们家姑娘也不过堪堪十六岁,他那年纪都能当姑娘的爹了。

    而且兰草对建安帝的家世也不是没有猜测过,见他往日里的行事做派,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又是这般年纪,必然家里是有家眷的,这一点兰草当然就不能忍了,他把她们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何况这人还是姑娘的师父太岳老人的朋友,可不就应该是个长辈吗,谁家长辈对侄女起这样的心思?要她说,就该直接把人打出去的。

    其实不止兰草这样想,就连建安帝身边的护卫,心底也这么琢磨呢,魏甲是看着建安帝和郁秋从相识走到今日的,他是觉得,帝皇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你说他要是真想做什么的话,直接把人带进宫里,谁敢说什么,可他偏偏却始终没暴露身份,这么着,只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追求人家,看起来就跟个大叔拐骗人家小姑娘一样。

    他有时候都觉得没眼看,亏得建安帝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魏甲心中暗自警惕,这男人的劣根性实在有些恶趣味,日后他要是有了女儿,可得看紧一点。

    这些人的所思所想,郁秋是不知道的,不过也能猜到几分。但她是绝不会主动点破建安帝的身份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造就现在这个局面的,倘若她只是他用皇帝的身份轻而易举的得到的人,那么她与其他的后宫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郁秋的目的,可从来不是为了进他的后宫当他的女人之一。

    “日后可别说这些话了。”她对兰草叮嘱了一句,眼神却有些空茫的看向窗外。

    兰草还当她是真的被建安帝哄住了,着急的劝道:“姑娘,你可别犯糊涂,这魏先生但凡有廉耻心,他就不该起这样的心思,他还是您师父的朋友呢,哪有这样做人长辈的……”

    她愤愤的说了许多,转头却见郁秋拿着一块玉佩在细看,兰草一见,可不就是之前建安帝留下的,顿时心里又气又急,“也是太岳先生走了,不然咱们找他出头,就不信那魏先生还敢纠缠,姑娘,您……您难道忘了之前的教训了吗?”

    她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心里一紧,连忙给自己掌了两次嘴:“姑娘……我,我就是一时气急了乱说话,您别放在心上。”

    郁秋却像被她的话惊醒了一般,把玉佩收了起来,神色也冷了下来。

    兰草心知自己说错话,姑娘的那些过往虽不是秘密,可是这近一年来,她们都默契的不再提起,谁知道今天她一时话赶话的嘴上没把门,见郁秋沉默下来,兰草心里十分不好受,也不敢再多话了。

    郁秋见不得她这样,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也是为了我好,罢了,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你主子好歹也是能撑起一份家业的,并不是什么傻子,且看着吧,他想做什么也随他,我不回应,这心思也就淡了。”

    兰草闻言,知道她没打算回应那魏先生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便没有再劝了。

    这边才话毕,突然听到门口匆匆的脚步声,片刻后,便听到陈管事敲门的声音。

    门其实并没有关着,只陈管事在门口见着她们俩,以为她们正有事在谈,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打断。

    郁秋示意他进来,兰草便知机的倒了杯热茶,陈管事不敢受,拱手道:“公子,钱掌柜那边出事了。”

    郁秋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兰草也知道钱掌柜是郁秋十分信任的人,不由和陈管事一起看向郁秋。

    郁秋见他们这样紧张,便缓了语气对陈管事道:“出了什么事,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吧。”

    香皂方子还是招了人眼,郁秋也没多意外,毕竟人本就趋利,她当日拿出来时虽说没想做大,可挣得钱也不少了,永兴侯府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使的,而她已经被发配的庄子上,那铺子在她名下,也不见给侯府送上一些,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就会探查一二。

    郁秋也没想能打着永兴侯府的名头用多久,处处避让,但这手工香皂效用是真的好,本就做的上层人家的生意,局面一打开,自然来的人也就多了,眼红的人肯定也不少。

    因此如今被人找上门来,郁秋也没后悔,这玩意虽说做得少了些,但她这段时间赚的钱可绝对不少了,就是让出去了也不心疼,不过,她也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的让出去就是了,一来不能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不然隔三差五的来这么一招,她以后也不用再做什么生意了。

    而且,让她白白交出一只下金蛋的母鸡,郁秋本就不是个吃亏的主,这口气她也咽不下去。

    倒是陈管事忧心仲仲:“公子,钱掌柜还在府衙里呢,这一天天的闹事的人不消停,咱们的生意也做不了啊。”

    那些捣乱的人也不傻,就找了个人非说那香皂用了脸上起了疙瘩,估计官府那边也打点好了,以至于郁秋手下的那个钱掌柜就这样被关了,扬言一定要她们给个交代呢。

    郁秋抱着小白狗摸了摸,并没有太着急,人家想要的东西没得到之前,也不会撕破脸,所以她也犯不着上火。

    “那人怎么说的?”

    陈管事道:“他没说身份,我让人跟着去看了,他进了镇国公府的后门。”想来那人也是刻意以势压人,才没有揭破故意让他们的人跟着。

    陈管事也确实有些被惊到了,这镇国公府,可是三皇子一系的人,三皇子妃就是镇国公的嫡女。三皇子如今在京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说句不好听的,但凡有些门路的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这位太子殿下能力平庸了些,性又有些软弱,日后谁上位可还真说不准呢。

    毕竟皇后早逝,太子没有母亲帮扶,三皇子的母妃德妃却是宫里位份最高的,母家也十分显赫,两相比较,谁也不差谁太多。

    难怪她们搬出永兴侯府也无法震慑,尤其是这几年永兴侯府年轻一代都没什么出息的子弟,不怪人家都不放在眼里。

    陈管事到底是泥腿子出身,他管过最大的事也就是这个庄子的,如果郁秋没有到来,这庄子不曾易主,陈管事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管事,哪里见过那样的人物,他当时刚听说的时候腿都软了。

    这会儿也劝着郁秋:“公子,咱们要不……要不把方子卖了吧?”这话他说得也很艰难,因为这方子是他们家姑娘拿出来的,利润从来都可观得很,若非有这东西在,她们也没那么多进账,这庄子也不能捯饬得现在这般好看,他们更不可能跟着过好日子。

    一想到要卖出去,还是这样的低价,他也觉得跟割肉一般的疼啊。五百两银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她们店里三天的流水都不止这个数了。

    然而想想他们家主子,虽说他们口头上都习惯了称呼“公子”。可陈管事对郁秋的来历虽说不到一清二楚,可也知道她是在府里犯了错才被打发到这里的姑娘。

    陈管事心里慌啊,哪怕这段时日见过他家姑娘的种种能耐,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担保他家姑娘能干得过人家,毕竟连他们扯着的大旗永兴侯都比不上人家呢。

    “不妥。”郁秋摇了摇头:“钱掌柜那边,你先让人去官府那边打点一下,让他安心,至于其他的……”

    牵扯到皇子身上,这就有些复杂了,郁秋没有立时决断:“让我再想一想。”

    也是她这般从容不迫的态度,让陈管事心下稍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便按着她的吩咐先去打点了。

    这事说麻烦也不麻烦,说简单也不简单,郁秋如果想快点解决的话也不是没有法子,旁的不说,她只要对建安帝透露两句,以后者如今对她的心思,保管能护住她,还能让其他人从此都对她退避三舍。

    可是,如果下了这一步棋,却等同于失去了主动权,她方才勾动了建安帝的心思,可没想着就这么简单的欠他人情,尤其是他一出手连皇子都摆平的话,那他原本的身份,必然也就瞒不下去了,郁秋现在还不想揭破这一层。

    没掉马之前,想撩他一切都好说,掉了马她再做什么就太被动了,会显得一切都别有预谋,毕竟她和魏昭有过那么一段,而按照她在建安帝面前的人设,是不可能在得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他相处的。

    郁秋并不想这样,她不能破坏原本造好的局面。

    可别说她还能装不知道,她就是想装,其他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建安帝只要出了手,她的存在必然会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建安帝遇上有情人的。相反,估计绝大多数人,都恨不得他一辈子就这么兢兢业业当个为国为民的君主才好。

    何况,她现在这边才拒绝过建安帝呢,哪能有事就求到他那边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郁秋干不来这样的事,所以她还是想找个妥善法子自己把事情解决掉。

    兰草亲自送陈管事出了门,回去的时候却见郁秋已经不在客厅里,她找到后院的小狗崽那才见到她的身影,郁秋正和小一小二它们玩呢。

    兰草连忙跑了过去:“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跟它们玩,人家都要欺上门来了,咱们可怎么办呀?”

    “首先,我只是给它们喂食而已,没有特地找它们玩。”郁秋解释了一句,方才道:“并非我不想把方子卖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本就没想过能一直独占着这方子。”

    兰草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解:“那方才为什么不直接跟陈管事说,早点把事情解决了不好吗?”

    郁秋点了她的头一下:“哪怕就是要卖,咱们也绝不能这么轻巧的把方子卖了,否则的话,会给人留下咱们好欺负的印象。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咱们得想法子震慑一下,不然今天来了个镇国公府,明天又来一个什么公主侯爷的,那我们也不用再做什么生意了。”

    “那些人怎么就这么坏!”兰草想不明白。“那咱们要怎么办?”

    郁秋笑了下:“放心吧,我自有打算。”事情没解决之前,她也不打算多说,便转移话题道:“小一小二它们刚跑了一身泥,待会别忘了给弄点热水洗洗。”

    兰草依然有些忧心仲仲,接下来几天,郁秋倒是几次三番单独找了陈管事说话,吩咐他去办事,兰草一直摸不着头脑,每回想问些什么都被郁秋打发去做别的了,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月左右,钱掌柜居然过来了。

    对于公子是怎么把他从府衙里捞出来的事,兰草十分好奇,不过看样子,这事情好像解决了,郁秋也没有和她细说的意思。

    建安帝后面又过来了一次,郁秋也没把这事告诉他,最近江州水患闹得很大,灾民无数,还有商户发灾难财,屯着粮食把价抬得很高,最要紧的是派去赈灾的官员把赈灾银子贪墨了近半,事情闹大了,那头居然冒出了一队义军,把那官员杀了来谈判,这事才被爆出来。

    建安帝十分震怒,前后忙碌了近一个月,才把义军镇压了下来,那些参与贪墨的官员也抄家问斩了,但建安帝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变好。

    因为之前被派遣负责赈灾的官员里,就有太子一系的人,一国储君如果地位不稳,是会动摇社稷的,建安帝为此,不得不压下了一部分内情,但与太子的关系,也落到了一个冰点。

    建安帝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太软了些,但他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把他□□出来,其实之前,他就已经开始部署了,甚至为此不惜抬高三皇子来与太子抗衡,为的就是希望他能感受到威胁。

    建安帝自己也是从皇子中走来的,他知道一个太过软弱的皇子,根本担不起一国之君的位置。只是当年他才登基,立下储君有助于稳固他的皇位,太子又是皇后所出,所以立储之时基本没遭遇什么争议。

    可现在,太子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如果要废掉他,也是动摇国本的事,建安帝的儿子本就不多,他是希望能给太子一些机会的,但是后者却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可其他的儿子,建安帝来回扒拉了一下,也没能找出哪个适合的,三皇子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之所以现在能和太子抗衡也是他一手推动的结果,但是,建安帝并没有让他取代太子的意思。

    太子贪墨灾银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建安帝对这个儿子了解甚深,但是,他没做,不代表他底下的人没做过,而现在,他们已经留下了把柄,还得他这个做父皇的擦屁股,旁边还有个时时等着抓太子小辫子的三皇子在,想到这些烦心事,建安帝的心情便好不起来,连食欲都下降了一些。

    建安帝已经正打算着怎么把三儿子的气焰压下去,不然此消彼长的,太子一系真的就废了。也不知是否心有所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有人奏镇国公府欺压百姓,仗势强抢人家商户的秘方之事。

    镇国公府可是三皇子的岳家,建安帝于是顺势让人详查了一番,迅速罚了镇国公府,连带着三皇子也消停了许多,建安帝方才算安下心来。

    只是等到下朝后,魏甲却亲自过来了。

    “你说,那个被镇国公府欺压的商户,是郁秋的人?”

    “不错。”说到这事,魏甲也有点忐忑,这次是他信息有些延迟了,只是当初派去保护郁姑娘的人,一直没能近庄子,消息都没能打探到多少,见郁秋一直没怎么出门,便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次要不是镇国公府的扯出来的案子,镇国公府又是三皇子的岳家,他们可能都不会去细查呢。

    建安帝有些生气,他没想到竟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没能保护好,而且,郁秋竟也没有求助过他。

    “那方子呢,她卖了吗,叫人把方子给送回去。”这镇国公这几年做事越发得意忘形了,建安帝心中不愉,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好好赔偿一番。

    “卖是卖了,不过……”魏甲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过,镇国公夫人也没占到便宜。”

    他把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其实他刚知道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惊讶。

    谁能想到,那郁四姑娘真把那香皂方子卖了,人家开口五百两,最后成交价却是一万两。然而这还不算,镇国公府的人买了方子之后没多久,市面上流传出了肥皂的制作方子,竟然和他们买到的相差无几。

    这下可好,镇国公府没能讨到便宜,郁四姑娘还有法子能给那些肥皂加入各种花香,人家还是不愁卖,只镇国公夫人被坑了一笔,然后又不知是谁,把镇国公府仗势欺人的事传到了御史的耳朵里,这就有了今天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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