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始知你倾城19

小说:修罗场进行时 作者:浮世砂
    秋狩这样的大事, 自然也传出来了,郁秋得到消息的时候虽说晚了些,不过也没有多担心,因为她回了庄子后建安帝还另外让人告知了她, 当然没有暴露身份,只说是有事在身, 暂时不能过来。

    不过一结合京里最近比较热闹的传言,郁秋自然也猜到了几分,如此一来,秋狩队伍归京了,郁秋便知道建安帝多半也快过来了。

    果不其然,郁秋收到消息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建安帝便带着人上门了。

    婢仆来回报的时候,郁秋正在庄子的田埂上遛狗, 小狗崽们断了奶之后长得很快, 如今可以到处跑了, 郁秋也不拘着它们在屋里, 带着到庄子上到处逛, 就没有几个下人不认得的。

    郁秋听说建安帝过来了, 便领着它们一起去大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建安帝这次的心情不错, 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

    “我说怎么今儿一早就听到喜鹊在屋头叫, 原是有贵客到了。”

    郁秋打趣的说, 自打从太岳山回来,她的心情很是消沉了下,幸好那段时间建安帝去了秋狩没法过来,不然说不定还真会看出什么异样。不过聚散离合本是常事,郁秋也习惯了,因此这会儿也调节好了情绪。

    建安帝眉眼含笑,“这可是真心话?”

    郁秋招呼着人奉茶上来,闻言点了点头:“然也。”她叹了口气,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最近日子闲得很了,也没什么朋友,您今日过来,我是真的高兴。”

    没有确定心意之前,便忍不住经常想见她,这会儿确定了心意,建安帝才发现,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克制不住的心生欢喜了。

    但是建安帝到底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早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他如往常一般淡定的让人把带来的东西奉了上来。

    “之前失约在先,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些狐皮,正好借花献佛,便让人制成了裘衣,算是歉礼。”建安帝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完全没有做过让针线坊日夜赶工的事。

    然而这狐裘做工细致,边角都绣着精致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郁秋道:“这狐裘真好看,只不过先生再这般多礼,我怕下次就不敢再让先生进门了。”

    “可别。”建安帝脸上露出几分懊恼来:“好吧,这是我特意让人赶制了送过来的,你我相交日久,总不能连一件礼物都不愿收下。”

    郁秋摸了摸那狐裘帽沿上的绒毛,笑眯眯道:“那这次就罢了,我实在喜欢,也不舍得推拒回去,只下回不可再这般破费。”

    建安帝方才应了,只是心中有些高兴,但凡送礼,总是希望收礼的人是喜欢的,而郁秋的表现,毫无疑问让他有了很大的成就感。

    郁秋本欲让人把狐裘收起来,现在虽说已经暮秋,可还没冷到底,这狐裘一时半会儿的倒也还用不上,但建安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可否试上一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也可尽快改了。”

    郁秋作势犹豫了下,展开狐裘来看,那火红色的狐裘一看就是女子穿的,她此时还是一身蓝色男装,搭配起来却有些不伦不类之感。建安帝显然不是故意为难她,那他想要的是……

    她抬眼看过去,却见建安帝也正看着她,目光温和却带着期待之意,一时之间,有些盛情难却,郁秋想了想,飒然一笑,道:“先生还请稍候片刻。”

    建安帝道:“自无不可。”顿了顿,他又说:“我先去院中走走,你换好了再过去。”

    郁秋带着那件狐裘回了房间,兰草跟了过来,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姑娘,这狐裘现在还穿不上吧?”

    郁秋含笑听了,却没说话,换衣服时也未让她服侍,兰草倒是没发现不妥,毕竟郁秋这段时间都是自己换衣服的,并不太喜欢人近身伺候。

    空气里氤氲着桂花的暗香,建安帝走到后院的凉亭不过稍坐了片刻,婢仆奉了热茶点心放在亭中的石桌上便退下了,建安帝身边空无一人,魏甲在不远处看着,也没有近前。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魏甲心中暗自生疑,正要上前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脚踩在树枝上的声音。

    那脚步声不轻不重,但听得出来的是个女子,魏甲眉目一敛,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却在见到那个身影的时候,蓦地怔在了原地。

    只见那少女一身白色衣裙,外面却罩着火红色的狐裘,头发没有梳成发髻,只松松的用一条红缎带缚着,鬓间落下几缕发丝贴在脸侧,露出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动人。她的唇瓣是漂亮的樱粉色,杏眼桃腮,可以想见,若她再长大一点,回眸一笑间,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便是魏甲这样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见过不少美人的,此刻也不由有些晃花了眼,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花中仙子。

    他反射性的回头看向凉亭中的建安帝,后者果然也身形微怔,那双眼却眸光灼灼,视线落在少女身上,片刻不曾离开。

    这是魏甲第一次见她穿女装,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心中暗叹了一声,这般容色,也不怪惹得帝皇动心。

    他悄然的后退几步,隐没在了假山石头后面。

    建安帝定定的看着郁秋,不由自主的向着她走了几步,身侧的右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只觉心头一片滚烫,她穿女装,果然如他……不,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好看。

    然而被他视线锁住的郁秋,却仿佛只是稍微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鬓间的一缕头发抚了抚,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外惑人,建安帝的目光落到她白嫩的耳际,连她的声音都仿佛有些恍惚了:“是不是不好看?”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郁秋似乎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建安帝方才回过神来,他低低一笑:“不,很好看。”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相处更像是友人的话,那么此刻,建安帝看着郁秋的时候,已经完全是看待一个女人的眼神了,还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可郁秋却仿佛毫无所觉,得到了回答后,她略松了口气,却还有些不太自在,她走进凉亭里,随手就把披着的狐裘披风解了,“这天气还不太冷,再过半个月,约莫也能穿上了。”

    建安帝觉得喉咙有些干渴,抿了口茶水,茶放得久了,已经没什么温度,往常这样的茶是根本入不了建安帝的口的,可这会儿他却丝毫没有发现一般,一杯喝完,还另外倒了一杯。

    这才稍稍降下了些火气,语气也恢复了自然:“若是你喜欢,我那边还有许多,纯白色的也有。”

    郁秋却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

    建安帝知晓她的性情,也不再强求,终归他要送的时候,总能找到别的名头。

    郁秋虽恢复了女装,不过言行举止上却与往常一般无二,当天宴请建安帝用午膳时,还烧的鸳鸯锅,吃得热火朝天,魏甲在暗中瞧见了,心里也不由嘀咕,这姑娘是一点都没发现,眼前的人看她的目光哪里是什么寻常长辈?

    郁秋没发现吗?不,她早就发现了。

    但是,诱饵已经放下了,当然得让大鱼自己上钩,她若是上赶着贴上去,那才是前功尽弃呢。

    郁秋是不愁和建安帝没话题聊的,不过她已经尽可能的少提及太岳他们了,毕竟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撇清和她师父的关系实在太难,倒不如现在就开始疏远开来,也免得连累她师父。

    可建安帝不知晓她的心情,他也是才听说太岳要远游一事,还当是对方看不过自己,刻意找的借口避开了呢,见郁秋有些失落的模样,便安慰道:“你师父以前也没少出游外地,他身子骨好着呢,你不用太过担心。”

    郁秋垂着眼睫,适时的露出几分有点遗憾又释然的笑容:“我只是想,快要十五了,中秋节他不在,我原本还想着做些月饼与他和师兄一道吃的呢。”

    说话间,那两只小狗崽不知从何处寻了过来,哼哼唧唧的跑到郁秋的脚边绕着她的腿跑来跑去。

    郁秋半弯下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撸了下毛:“就知道吃,我这边现在可没有呢。”

    小一小二抬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睛看得简直能把人萌化了,建安帝的心思却还停留在郁秋之前的话里,“你中秋节,也在这里过吗?”

    话一出口,他方才知道不妥,郁秋的身份他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若无意外,这中秋佳节,她必然是无法回侯府过的。

    一想到月圆之夜,旁人家家团圆,郁秋却只能孤零零一个在庄子上度过,建安帝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我……”我陪你过便是了。他嘴张了张,差点脱口而出,然而理智却及时回归制止了他想说出的话,这样大的节日,宫里是必然要举办宫宴的,哪怕他贵为天子,也不能任性胡来,他是不可能缺席这样的重要场合的。

    现在留下承诺,最后若是无法做到,只会让郁秋更加失望罢了。

    郁秋若有所觉,抬眸看着他,嫣然一笑道:“先生不必这般看我,倒显得我多可怜似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只是没办法和家人团圆,可我并不是没有家人,我相信,她们也像我想念她们一般的思念我的。”

    这话也不算说错,原主的爹多情了些,但对她这个女儿还是疼爱的,前阵子还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呢,还有原主的生母周姨娘,她就自己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想。

    建安帝说不出话来,只当是郁秋随口掩饰的话。毕竟她都被打发到庄子里了,形同发配,这对于一个世家女来说,等同于被放弃了,那些人若真想着她,也不会让她落到这地步了,何况永兴侯府里,还有几个只怕巴不得以后都见不到她呢。

    建安帝想起郁秋的过往,他是个男人,自然也是在乎心悦的女子的贞洁的,只是到了他这个地步,便是不曾耽于女色,所见过,所享用的女子也不算少了,鲜活美丽的肉、体他若是想要,能得到许多,可是真正能和他灵魂相交,能让他动心的,至今也不过一个郁秋罢了。

    比起这个,那些过往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此生所经历的还少吗,但是,唯独没有一个人,叫他心心念念,见一面便欢喜至此。

    喜欢的,永远没办法装作不喜欢,不喜欢的,也永远装不出喜欢来。他这辈子于国于家,都问心无愧,难得有一个人是他真切的想要得到的,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建安帝注视着眼前正温柔的安抚着小狗崽的女子,柔声道:“若是不介意,我陪你过吧。”

    不过就是麻烦了些,但只要他想,还是有法子出来的,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哪里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分吃月饼的人都没有。

    郁秋吃了一惊,错愕的抬头看向他,神情有些怔忪,默然片刻后,笑道:“这种话,先生还是莫要说了,不然我若是当真了可怎么好。”

    建安帝却半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道:“那便当真吧,朕……君子一诺千金,我既承诺于你,便不会失约。”

    他眼眸深邃而明亮,看起来竟似年轻人一般,执拗的看着她,甚至于有些紧张。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郁秋眸光微闪,仿佛被吓到了,侧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她咬了咬唇:“先生说笑了,您府中自有家眷妻儿,我敬您是个长辈,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顿了顿,她轻声低低道:“本就不该说的……”

    语气似叹惋,似无措,神情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垂着头,从建安帝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轻颤的眼睫。一瞬间,他便知道,她是听懂了的。

    她知道他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知道他……想要她。

    意识到这一点,建安帝的心猛地一跳,他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你……”

    他还没说什么,郁秋却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立刻大力甩开他的手,可壮年男子的力道,哪里是一个少女能轻易甩开的,不仅没甩开,建安帝手上的力道还加重了几分,郁秋被他握住的手腕,已经不知不觉的红了一片。

    建安帝也察觉到了,方才放松了几分,却没有放开她。

    小姑娘急得仿佛要掉下泪来了,她气恼的抬头瞪他,那双眼染上了怒意,向灼灼的火焰,又像盛开的海棠,秾丽无边,渐渐的,蒙上了一片水雾。

    “你放开!”

    她像是怕惊动到旁人,呵斥的声音都压低了,眉头紧紧的蹙着,想挣开又不知如何挣开的模样,看得建安帝心中一片酥软。

    “别怕。”建安帝凑近了安抚她,他的嗓音有些喑哑,低低的离得她的耳廓十分近,郁秋的脸涨红了,既愤怒又无措,唇咬得发白。

    “秋儿。”他喊她的闺名,只觉得那个字从嘴里吐出来,都叫他心中的愉悦难以言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郁秋瞪着他,眼神往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动了动,很明显,她在说:那就放开我。

    建安帝却不肯,他怕他这一放手,人直接就跑了,他知道她是做得出这样的事的。

    “我妻子已经逝世多年了。”

    郁秋一怔,想要挣开的动作僵了一下。

    建安帝继续道:“我心悦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

    郁秋似乎有些紧张,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道:“先生,何必如此。”

    不想再和人许下盟约,不想再为人动心,“你……你我君子之交,我把你当长辈敬重,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我亦无这般想法,你娶不娶妻,与我并不相干。”

    “若你再这样失礼,日后我这庄子,您也不必再过来了。”

    她垂下了脑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子,建安帝本就离她十分近,这会儿那景色映入眼帘,便觉得心中一荡,喉间微微发紧,身体的温度都好像热了几分。

    可他知晓,她说的是真话,也不会轻易动摇。

    建安帝终是移开了视线,退后了一步。

    他能感觉到她在他身前轻轻的松了口气。

    罢了,不能操之过急,他想。

    其实今天的进展,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毕竟他原本以为,她还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明白他的心思,可如今倒好,不用再藏着掖着,他可以坦坦荡荡的告诉她,他就是喜欢她。

    “我不逼你。”他说:“我们慢慢来。”

    只是最后的结果,他不会允许拒绝罢了。

    郁秋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他这般说,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建安帝好笑的低头看她,两人间的距离还是很近,郁秋小心的觑了他一眼,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挪了挪。

    小狗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凑过来呜呜的叫着,绕着郁秋的脚转圈圈。时不时吐着舌头舔上她的小腿,

    郁秋没好气的抬脚把它们弄开,不过还记得放轻力道,建安帝只看着没说话,半晌才道:“小五也有这么大了,可没它们这样活泼。”

    郁秋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五是被建安帝带走的那只小狗崽,和小一小二们可是亲兄弟,“那它吃得下东西吗?是不是生病了?”

    “身体还好,就是不爱动弹,我下回把它带来给你看看。”

    “好。”话音刚落,郁秋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尴尬,因为按照原来所想的话,就应该以后都和建安帝保持距离才对,结果被绕进去了。

    现在再改口也不行了,看着建安帝脸上的笑容,郁秋眼里露出几分懊恼。

    “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常禄发现了,自打昨日建安帝出宫归来之后,嘴角的笑容就始终没落下去,旁的人不敢直视天颜,自然也没能注意到,但常禄跟着伺候了建安帝几十年的,哪里能不了解他。

    实际上,他还注意到建安帝今天时不时的都走神了,偏偏他眉宇间带着的愉悦,却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反倒是……有点像动了春心的毛头小子。

    但这显然又不太可能,他伺候建安帝三十多年了,建安帝的整个青春期他都看着呢,少年到青年,不管是第一次通人事还是大婚的时候,哪怕是当年的艳色倾城的丽妃,也没能得到太多宠爱,建安帝的整颗心都扑在江山社稷上,对女色并不上心,这是几乎所有人的认知。

    常禄心里有些好奇,可建安帝出宫的时候,为了避免身份泄露,他是不乐意带太监出去的,大部分时候都只带护卫。因此常禄也没法得知他的所有行踪。

    建安帝回过神来,怔了怔,道:“你倒是瞧得清楚。”

    建安帝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情绪外露了,不过常禄是他信任的人,倒还不至于生气,不过是心中略有些思量罢了。

    距离中秋不过三五日光景了,宫里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太监和宫女们也大都一脸喜意,毕竟但凡这种日子,上头的主子们总会赏些东西下来,银钱也是有的,运气好的还能在那天得些剩下来的山珍海味,怎能不欢喜。

    便是宫妃们,年纪大了虽说少了些争宠的心思,可总还有那么几个心有不甘的,就想着在宫宴上到陛下面前露脸呢,各个都使劲浑身解数,寻摸来的各种新奇玩意了准备献上去。

    便是皇子公主们,也不能免俗,可身为众人的献媚对象建安帝,此时却已经在琢磨着中秋当天如何赴约了。

    中秋夜,宫里自然也备了宫宴,难得的佳节,大魏朝倒没有要求臣子入宫同庆的意思,但是皇子公主们却是不能缺席的,连带着已经出宫建府的几位皇子不例外。

    建安帝身为天子,需要操心的却不多,自有内务府和掌管宫务的德妃和淑妃操持,不过难得的是,乐阳长公主也带着丈夫儿女一块进了宫,虽说她已经外嫁,但这时候进宫,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一种殊荣,乐阳公主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左右平昌侯府里自有老夫人操持着,她能带着丈夫儿女进宫,老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毕竟往日里天天住在一块,又不是没有一起用膳的时候,可这参加宫宴,还是中秋这种不请外宾的小宴,对于他们来说是难得的长脸机会。

    然而乐阳长公主这一回进宫,也不只是参加宫宴那样简单,她是有意想得个建安帝的赐婚旨意的,自打从秋狩那回知晓了嘉仪郡主芳心暗动之后,乐阳公主简直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挡着她不让郁媛有蛊惑的机会也就罢了,可这女儿却害了相思病,成日里郁郁寡欢的,叫乐阳公主看得实在心酸。

    可她也实在不乐意叫女儿嫁个庶子,便是镇国公府又如何,一个庶出名头砸下来,她女儿以后出门都要矮别人一个头,乐阳公主从来都把嘉仪郡主当掌心明珠宠着长大的,哪里舍得让她受人耻笑,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想法子另外订一门亲,如此断了女儿的情思,到时候出嫁了就好了,至于夫妻感情,成了亲自然也就能相处出来的。

    只是这人选,却实在难找得很,燕京里稍有些名望的世家子弟,乐阳公主几乎都细细查过一遍了,她女儿是郡主,和建安帝的关系也不差,比之公主也不差什么的,因此乐阳公主自然不愿意委屈女儿,只管往高里挑,这这燕京真正的高门子弟里出挑的也就那几个,不是已经有了婚约就是早已娶妻生子,剩下的那几个里,能找的就更少了。

    乐阳公主就想从建安帝这里得句准话,到时候挑个好的赐婚,让她女儿风光大嫁,自然也就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而且,人选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她想让嘉仪嫁给魏曜。

    六皇子魏曜是淑妃的儿子,乐阳长公主虽然也好权势,但是太子和三皇子都已经成了婚,连侧妃侍妾都有几个了,乐阳公主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性,根本不适合后宅复杂的,但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她又看不上眼,选来选去,就选到了六皇子魏曜。

    这本身就是表兄妹关系,魏曜的年纪相对还轻,被淑妃管得很严,淑妃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没想着让他去争大位,当然主要是争也争不过,前头还有太子和三皇子,魏曜性相对来说就有些憨了,淑妃只愿他当个日后当个闲散王爷就好,因此选的皇子妃的家世,就不用计较太多了。

    乐阳公主对这一点就十分满意,嘉仪性子也简单,就是给她个皇后当她也是当不来的,这可真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女儿,只是嘉仪确实没长这根筋。

    她和魏曜年龄相近,各方面的秉性也差不多,乐阳公主是想着,这嫁给魏曜当了皇子妃,日后就是王妃了,又对皇位没有威胁,不管日后是太子登基还是三皇子上位,总归碍不到魏曜身上去。有表兄妹的情分在,也不担心魏曜会欺负她女儿。

    因此,此番乐阳公主进宫,一方面是想探听下淑妃的意愿,若是能成,这可就是她女儿的亲婆婆了,乐阳公主自然是想和她打好关系的,另一方面,便是不成,从建安帝拿讨句准话,日后给个赐婚圣旨,嫁到别家去也没人敢轻视。

    下了马车,乐阳公主带着嘉仪郡主往宫里走,一边轻声嘱咐。

    “淑妃娘娘性宽和,前儿你及笄,她还给添了礼,待会见了人,你也多说几句好话,别总闷着不吭声。”

    可她却不知,她这般的所为落到嘉仪郡主眼中,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嘉仪郡主虽说性单纯了些,可到底不是傻子,她这段时间的频频动作,见不着郁媛的面不说,她提一提她的名字,丫鬟们都立刻噤声,要不就连忙找话题转移视线。

    嘉仪郡主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种事发生得多了,也就回过味来了,知道八成是在她娘那里露了马脚,她娘这是防着她再和外男见面呢。

    她一开始反应过来的时候,确实吓得心惊肉跳的,可乐阳公主没有发落人,也没有找她谈话,渐渐的,只是在给她选夫婿一事上变得外热衷,嘉仪郡主一方面只能装傻,一方面却也觉得十分压抑,她娘这是吃准了她不敢反抗,所以才事事这般给她拿主意呢。

    可她口口声声都是为她好,便是嘉仪郡主原还有些心虚,听得久了,却变得烦闷起来,一想到日后只能按照乐阳公主的意思嫁人生子,从此也许再见不得心上人一面,这日子似乎都没了盼头。

    嘉仪郡主从小锦衣玉食,几乎就没有受过委屈,她不敢找乐阳公主理论,连之前还能和她出出主意的郁媛都见不上面了,只得郁结在心里,精神都恹恹起来。

    前两天就听她娘总提起六皇子来,这会儿又叫她去讨好淑妃娘娘,嘉仪郡主便猜到了几分,心下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太阳穴,眼前一黑,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乐阳公主吃了一惊,幸好有伺候的丫鬟及时扶住了,才没让嘉仪郡主摔倒,可她心里的那股气,却再也压不下去了。

    “娘,我想回家。”

    “你在说什么傻话?”乐阳公主只当她是身体不适,还凑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待会儿我让你外祖母找个御医来给你瞧瞧……”

    “娘!”嘉仪郡主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您是不是想逼死我!”

    “这话可怎么说?”乐阳公主根本没反应过来,却见女儿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挂着两条泪痕,本来想教训她的话顿时都说不出口了。

    嘉仪郡主已经全然忘了此刻她们已经进了宫里,幸好她就算爆发了,也没有大小声,只是哽咽着说:“您别再把我推出去了,你选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您疼疼我,别再逼我了好不好……”

    乐阳公主没想到她竟是早就看出来了的,顿时又惊又怒,她一番慈母心肠,所做所为还不是为了她,结果换来的却是女儿的怨怼,这叫她心里如何不难过。

    可她还记得此时此地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只得强压了怒气:“有什么事,等宫宴完了回府再说,你现在闹出来,是觉得好看不成?”

    嘉仪郡主还以为她妥协了,有些惊讶,乐阳公主瞪了随行伺候的几个人一眼:“今日你们什么都没听到,若是让我知道外面传了什么话出去,你们且紧着身上的皮。”

    那几个下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嘉仪郡主也连忙拿帕子拭了泪,低着头不再说话。

    闹了这么一出,乐阳公主哪里还有心情再去找淑妃叙话,她的心都乱成一团了,得亏了没和丈夫儿子们走一块,不然被他们看见,指不定她儿子也有样学样了,乐阳公主天生强势掌控欲强,丈夫儿子都被管得很严,之前她还以为最不省心的是儿子,不想现在先闹出来的,竟然是她一向最乖巧温柔的女儿。

    乐阳公主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刺激。

    幸好没什么人撞见,乐阳公主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若不是这次宫宴不能随便离开,她都想让人把女儿先送回府了。

    可乐阳公主却不知道,她们刚从那边走过去,两个身影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魏昭也没想到能见这么一出,真没看出来,这嘉仪好似真对谢承泽痴心不改啊,魏昭顿时有些遗憾,若是谢承泽也动心该多好,那他就有好戏看了。

    这个时候的魏昭,还不知道幸灾乐祸多了,火迟早有一天烧到他自己身上去。

    虽然说中秋宫宴难得,但对于在宫中长大的皇子公主们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往常寿宴,百花宴,除夕或者元宵,总是没少过,魏昭和魏曜就从头到尾没怎么热衷,献的礼也不过是寻常的珍宝,好在建安帝本就不在意这个。

    太子和三皇子,却不免又别了一回苗头,但此时建安帝尚在壮年,身体康健,因此朝堂之争还不是那么明显,三皇子也不敢做得太过,只是故意让三皇子妃在席间出了点意外,然后当众爆出了已有身孕的消息,想要以此来博得建安帝的好感。

    毕竟大魏朝这一代的人丁也少了些,虽然庶子庶女也有了几个,可嫡出的第三代,也就东宫的一个小郡主,如今不过才三岁大。

    没有嫡出子嗣,太子的位置便更加不稳,三皇子不免得意几分。

    只他这心中的小九九,在场的都没有几个傻子,如何看不出来,建安帝也没表现得多欣喜,只随口让德妃安排,再赏些东西给三皇子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没瞧见,三哥的脸都憋青了,当谁不知道谁呢。”

    魏曜本就是个性情直的,最看不得三皇子平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对皇位没什么执着,太子待他们又比较宽厚,所以魏曜觉得太子还是不错的,倒是三皇子一直蹦跶,三皇子的母妃德妃,平时也没少找他母妃的麻烦,因此看魏晫吃瘪,他就乐得看笑话。

    宫宴一结束,他就找魏昭说话了。

    魏昭也不喜欢魏晫,不过他倒不会这般直接,魏曜还有母妃撑腰,魏昭却相当于没有母家的,因此在对上其他皇子的时候,他一贯不爱明着来,就算吃了亏,他也习惯用别的手段来报复,保准让对方连怎么倒霉的都不知道。

    “所以叫你平时别掺和,他蹦跶得再欢,最后还是得看父皇的。”

    魏昭虽然和魏曜交好,可此刻在宫里,他却是不爱和他谈论这些的,毕竟隔墙有耳。

    “我先回府了,你今日喝了不少,早点歇着吧。”

    魏曜的母妃还在宫里,他宿在宫里的时候不少,但魏昭却不爱在这呆着,不是自己的地盘,便觉得做什么都有人窥伺。

    还不如回自己府里自在。

    且这回的中秋晚宴,也不知是怎么个回事,父皇直接把那些歌舞曲艺表演否了,直接入席,导致这场宫宴结束得也比往常早许多。

    他这个时候出宫,还能到街上逛逛,中秋佳节,外面也热闹得紧。听说春满楼最近来了个新人,弹得一手好琵琶,还卖艺不卖身,魏昭有心想去看一眼。

    魏曜却也坐不住,他也不想留在宫里呢,这来来回回的景色都看遍了,还不如和魏昭一起出宫玩有意思,于是缠着跟了上来。

    魏昭也不赶他,反正淑妃就是想怪他带坏自己儿子,也不敢和他当面对上,魏曜虽说比他大,可有时候他看着他,总跟看着个弟弟似的。

    魏昭对他还算有点耐心。

    “这美人也不过如此。”身为皇子龙孙,兄弟两个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太多了,魏曜对那春满楼的新人一点都欣赏不来,且他性子鲁直,本就不爱那种文绉绉的风雅消遣,那琵琶弹得再好,还能比得过宫里的乐师吗?

    故而他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魏昭倒是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喝着,魏曜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无趣,便开了窗,春满楼的夜景也是一绝,他们要的又是最好的包厢,从这边的窗口往外看,还能瞧见环绕燕京的河流,还有不少年轻男女在河边放着灯。夜市上也是人来人往,一派盛世喧嚣之景。

    突然,魏曜的目光落在一处凝住了。

    魏昭见他迟迟没说话,有些奇怪,方才走过去看了一眼,“看见什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他顺着魏曜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魏曜回过神来,哂笑了一下:“不……没什么。”

    应是看错了吧,这个时间,父皇怎会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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