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见了宋明蕤一人坐在人群中,无人上前与其交谈,他一个人坐着,略有孤独之感,他不由得想起了宋楚妗,他们兄妹二人,有时候神态会出奇的相似。沈澈不着痕迹的上前,他知晓宋明蕤一直协查办理烟花楼失火案,便开口询问,三司会审定在了哪一天。
宋明蕤对沈澈拱手答了,“定在四日后。”
“证据都收集齐了?”沈澈问道。
“是。”宋明蕤停顿了下,眉目间一片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连纵火者业已伏案了。”
沈澈的手负在身后,他不自觉的捻了下手上的白玉扳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有纵火者?”
“不错。”
沈澈垂了垂眸子,他不记得这件事情具体的走向了,他只记得,火是庆王沈弥放的,他的亲三哥荣王沈捷替他摆平了此事。这件事情却留下了隐患,在事后东窗事发,发的却是荣王舞权弄弊,失了圣宠。纵使如此,荣王也把真相掩藏的死死的,却不知他的好弟弟早就串通了镇北侯府,要害死他这位哥哥了。
宋明蕤不愿沈澈继续问下去,便对起身对沈澈一拱手道,“宁王殿下,微臣只在大理寺告了半日假,还要回去办公,就先行一步了。”
沈澈颔首,“宋兄慢走。”
宋明蕤走后,沈澈也告了别,免了旁人相送,带着曲镜出了镇北侯府,曲镜掀起轿帘,沈澈坐进轿中,他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庆王究竟为何要构陷荣王的了。
想不起来,沈澈便不想了。反正,不管是荣王也好,庆王也罢,不过都是手下败将,重来一世也翻不了身,最后还得是他龙袍加身,尊冠九五。
宋明蕤回了大理寺,翻开刑部送来的公文,里面连纵火犯的供词都有了,纵火逃逸后,良心难安,噩梦缠身,故而鸣鼓自首。
那一天李琼也在,刑部外有人击鼓,鼓声传不到刑部大堂后众人办公之所,前堂的人开门命击鼓人奏明冤情,那人却说,他不是来申冤的,是来自首的。
前堂又问他,是犯了哪一桩案子,那人回道,烟花楼失火一案。
前堂一听可不得了,此案非同小可,乃是圣上下令三司同审的,赶忙通报了尚书和两位侍郎,胡尚书听了,倒是不急不躁,带着两位侍郎升堂。
刑部大门关着,堂下只有自首者一人。胡尚书问一句,那人答一句。
胡尚书拍了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堂前击鼓所谓何事?”
那人身着绫罗锦绣,面红腮赤,看上去倒是个富家公子的模样,他跪着答道:“小民本是姑苏人士,前年经商来到京城,今日击鼓是为自首。”
胡尚书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下,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荡着回音,他问道:“你为何案自首?”
那人磕头在地,“小人,为烟花楼失火一案自首。”
胡尚书笑了一下,看向两边侍郎,李琼正襟危坐,盯着堂下人,另一位侍郎则笑着和胡尚书对上了目光,互相点了点头。胡尚书又问道:“你既说你是烟花楼纵火案主犯,那就将那一日所做之事统统招来,若有隐瞒,大刑伺候。”
“小人今日来,日夜难寐,寝食难安,定不敢有半分隐瞒。”那人又一磕头,将原委娓娓道来。
当今大楚,立国已两百余年,一时之间不曾有过外忧内患,饱暖思□□,烟花之地便蔓延开来。
京城之中的世家子弟,爱慕风流,最喜欢去那些风月无边之地,听丝竹悦耳,赏歌舞升平。有时候,都会带一些助兴之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流传开了五石散。
五石散在烟花之地,是一味灵药,有的人吃是为了才思敏捷,有的人吃,是为了能多享受一会儿软玉温香,服此药后,饮数杯佳酿,便觉飘飘欲仙,快活无比,是顶风流的一大乐事。
那一天,在烟花楼里,他们很多人,仍然聚众服用五石散,楼上打碎了大酒坛,有酒香蔓延到下面来,他们那时,以为酒香怡人,纷纷打碎了酒,还有舞女穿着石榴裙在酒中起舞,甚至还有人人就去闻那玉足上的酒香。
不一会儿,满楼都响起了酒坛碎裂的声音,伴着丝竹声清脆悦耳,他们一时间仿佛身在仙境一般,男男女女,寻欢作乐,路过捧酒的小丫鬟,也被掳了来寻欢,满楼上下,竟无一人清醒。
他迷糊了,身下压着一个歌女,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酥骨香体,心荡神驰,他拿了一柄烛台,褪下了歌女的纱衣,向往她雪白脖颈下滴蜡,却被她推了一把,他没拿稳烛台,那烛台一骨碌,就滚到了酒里,火焰瞬间就翘起来了。
歌女又被其他人压住了,他看着窜起的火苗一下子清醒了,他惊恐的大喊大叫,却没人理他,那些人都疯了,一昧寻欢作乐,看不见昏惨惨的黄泉路近在眼前。
他们都疯了,烟花楼的火窜的飞快,他们却还在笑,那不是仙境,那是地狱
他见势不妙,赶紧跑了,可是那火,就趁着满楼流淌的酒,迅速蔓延着,他脚步不停的跑了出去,连自己没穿鞋都不知道,他跑出好久,觉得疼了,才回头看,他一回头,就看见整座花楼,已是一片火海。
他回家了,他想着此事反正无人知晓,不如就此按下,当个无头公案,可是每每闭上眼睛,就看见满楼冤魂围着他,向他索命,他良心难安几近崩溃,不得法,才来自首。
李琼在堂上听着,看那人跪着哭的昏昏惨惨,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听胡尚书命衙役把他押进大牢了。
“胡大人,此人所言,可信吗?”
“可信啊,”胡尚书接过另一位侍郎的笔录笑道:“前因后果,有条有理,应当就是如此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胡尚书笑着打断李琼的话,“李侍郎,能了结的案子,就不要拖着。眼看年关将至,少一桩案子,到时也清闲些不是?”
另一位侍郎对李琼递了个噤声的眼神,跟着胡侍郎退了前堂去后堂,李琼也跟着去了。
当天,刑部就整理好了公文送去了大理寺。
宋明蕤拿着刑部送来的公文看了好久,最后也只挑出了些不严谨的地方,让刑部改了再送回来,核查无误后,交给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只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笑着对宋明蕤说道:“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的。”
宋明蕤笑了笑,便低下了头。
他更稳妥了,可他不喜欢。
当晚,李琼回了公主府,便有些闷闷不乐的,弘化看了出来,便问他怎么了。
李琼收拾好心绪,对弘化勉强一笑:“没什么,一些公务烦心罢了。”
弘化闻言面色就有些不好:“是不是那些人欺负你了,我饶不了他们。”
李琼透过桌上的烛火看她,烛火打在她脸上十分柔和,给她娇横的眉眼都平添了一股暖意,他不禁走到弘化身旁,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不要生气,不是那样的。”
弘化趁势偎进他怀里,扒着他的胳膊仰面看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里面倒映着的全是她的驸马,她认真的说道:“要是有人对你不好,一定要跟我说啊。”
李琼见她娇蛮可爱,闻言弯了眉眼,低头对她笑道:“好,到时还望娘子替为夫出气。”
弘化被他看的红了脸,埋进他怀里不肯出来,连李琼拉她去吃饭也不肯抬头不肯动,李琼见此无奈笑道:“你再不起来,为夫就抱你过去了。”
弘化听此言却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盯着李琼,她抓着李琼的袖子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李琼。
李琼笑了,才一弯腰,弘化就红着脸站了起来,却不肯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拉着他往外走,任他怎么喊她的名字,都不肯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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