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良心说，你做的丝毫不过分。”富江笑容真诚，言辞恳切的说。“辻井双一什么人？作死到家的人。哪天他破伤风或者食物中毒都不稀奇，你只是想淹死他而已，这很正常。”
凑到眼前的女鬼猛地后退一步，哑着嗓子说。“他把你当唯一的朋友，你却……你是坏人！”
要杀双一的鬼说她？是坏人……
玩笑似得指责差点逗笑富江，她抿着嘴忍住笑意。瞟到女鬼不满的眼神，连忙端正神色，假咳几声，正色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辻井双一跟我只算是稍微熟悉的同班同学，况且……”
她笑盈盈的望着女鬼，双手交叉叠放在下巴处。浅笑着说，“况且，女鬼小姐来到这，不就是要威胁我不准救双一吗？”
女鬼抵在富江脖颈的尖锐指甲收回一点，她咬着嘴唇，嘴里蠕动着听不清的呢喃。她似乎很困惑呢，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富江的话，犹豫很久，她开口道。
“你好坏，让双一难受。双一难受，妈妈会伤心。妈妈伤心，我就要杀你。”
“……”
……这般逻辑，她甘拜下风，可还是要说一句MDZZ.。要杀双一的是女鬼，武力威慑她的是女鬼。她不过是顺水推舟随口一提罢了，她倒心疼起双一了？
纠结的女鬼忽然抬头，说，“不准你伤害妈妈，我杀了你。”话音落下，她两手指甲瞬间暴长十厘米，眼看着要戳穿富江的喉咙。
“你妈贵姓。”
“我……妈妈……”
这像是一句魔咒，女鬼暴虐的情绪被安抚，扎进皮肤的指甲猛然停下。她收回指甲，通身弥漫的黑气感知到女鬼内心的平静，也服服帖帖的围在周围，不再向外扩张。
“你妈妈在哪，她叫什么名字，她住在那。她为什么不跟在你身边，她不怕你出事吗，她不担心你吗。她——”
“她被双一霸占了！”女鬼一声暴呵，打断富江的话。“妈妈对我可好了，叫我起床，给我穿衣，给我做便当……
她还给我买了红书包，送我上学。她……她被双一那家伙蒙骗，她以为自己是双一的妈妈。我会抢过来，妈妈是我的，双一该死。”
“好，是你的妈妈，那你是谁？”
“我是……是双一，”女鬼说。“妈妈是双一的妈妈，我就是双一啊，哈哈，我是双一，妈妈是我的。”
“双一啊，”她指着一片漆黑的窗外。“据我所知，每晚凌晨，你妈妈都会去查房，她要是看到你不在，会伤心吧。”
“你骗我。”
“双一，我怎么会骗你呢。”富江笑的异常和善，说。“我骗过双一什么？”她笑眯眯的去摸女鬼头发，心里把双一骂了个遍。“小孩要乖乖睡觉才能长高，看，你才到我耳朵那么高。
乖乖的，去睡觉。”
“我……”女鬼茫然的望着富江，眨着眼睛，被富江温柔笑容所蛊惑，很快就败下阵来，晕乎乎的说。“是是哦，我是双一。小孩要睡觉长个子的，恩……我回去……回去。”
等到女鬼晃晃悠悠的离开，富江瞬间沉下脸，朝空气叫道。“花子，记住味道了？跟上她。”
“花子死了，别找她。”
一声幽怨的回答来自床底，富江咂了下嘴唇，掀开床单，露出趴伏在地板上的花子。她噘着嘴，下巴枕在胳膊上，拿手指扣地板缝。她手指太尖太利，地板又是瓷质的。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便源源不断的传开。
花子知道她在看她，故意把嘴里的嘟囔声说的越来越大声。“岂可修，她都没摸我，凭什么啊，半道来的野鬼也敢跟我抢。贞子就算了，我打不过她。她算个什么东西，死啦死啦死啦。”
富江曲起手指，敲了敲床沿。“花子同学，再不去，你连她的屁股都看不到了。”
花子瞥她一眼，一个鲤鱼打滚站起身、她突然扑上床，近距离的凑到富江面前，幽幽说道。“姐姐大人，你骗我。”
“哪有，”她敷衍道。
“你说他要死了。”
他？
富江愣怔间，迅速明白花子说的是谁。她扭过头，干巴巴的回答，“要死了，不是还没死吗。”
“我去杀了他。”
“刚才的女鬼不会放过你，那可是她妈妈的宝贝儿子。”
“连她一起杀。”
富江撇嘴，似笑非笑的瞟她一眼。
花子脸发红，微微赧然。大叫到，“我……我又没说只有我一个，还有……贞子呢，我就不信我们俩还杀不死她。”
“真的不能饶过他。”
“不能。”
“真的？”
“当然。”
“为什么？他哪里惹到你了？”富江眯起眼睛，凑近花子，低声呢喃道。“花子，你干嘛要杀他，你想让我一个人类朋wan友ju都没有吗？”
“朋友？！你刚刚不是说……”
“凭我良心说的话你也信，”她笑出声，“快点，不然功劳要被贞子抢走了。记住，不要让女鬼发现你的存在，找到了通知我。”
花子一听急了，火急火燎的穿过墙壁去追女鬼。富江摇头轻叹，穿上加绒的深绿色外套，戴上帽子，找出口罩戴上，又拿了一条围巾。近日天气转寒，夜间更是零下几度的气温。
昨天脏河淹了小半居民楼，川上家就在其中。一楼的沙发家具柜子毁了大半，就算一遍遍打扫喷上香水洗洁精也不顶用，闷死人的恶臭感经久不散，熏的她是头昏脑涨。
家中顶梁柱——爸爸一看，当即拍手说搬家。妈妈立刻配合，与月子将还能用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邻镇新买的房子里。
邻镇距离黑涡镇有几百里路程，索性富江有自行车，半个小时路程也就到了。经过主干道的时候，前面突然飘来一抹白影，她连忙急刹车，将车子推到草丛里。
“他做了什么？”富江问。
“玩洋娃娃，”贞子领着富江去往杉树林，“放学后，他跑回家做了一个女娃娃。那洋娃娃，长的好像你啊，卡哇伊，给，就是这样，我趁他不注意把娃娃偷走了。”
富江接过贞子递来的娃娃。
娃娃有小臂长，长发如瀑，肤白如瓷，眼角下的泪痣与她的一般无二。娃娃是用蕾丝细布与棉花做成的，针脚缝的细密紧实，样式精美，造型逼真，跟商场里的比也毫不逊色。
“然后呢？”她问。
“然后他没吃饭就拿着另一个娃娃去了这片杉树林，手里还拿着蜡烛、铁钉与锤子，跑到林子中央才停下，他要干什么？”
“干什么，诅咒我呗。”
富江抬头，示意贞子带路。两人往林子中央走去，越是接近森林深处，那股丛林特有的酸腐味也越发浓郁。脚下绵软松散，踩下去会陷进落叶内，拔出来的时候带出几只黑甲虫。
今晚没有月亮，视线内一片昏暗，只能看清旁边贞子的白衣，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不知名的野兽一声接着一声嚎叫，惊起大片大片的鸟群。
最拥挤的地方点着一盏灯。
不对。
不是灯。
是戴在双一头上的两根蜡烛。
双一头戴白蜡烛，右手拿锤子，左手将娃娃按在树干上。他一边敲着铁钉，一边说道。“啊啊，又没吓到，又没吓到……岂可修，该死，我上午说了那么——酷帅的话。
她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直接走了!”
“走了？走了啊，嘁，这也害羞过头了吧。根本就是不在意的样子啊。喂喂，我可是说出了很酷——很酷的话，她干嘛没反应啊。”
双一气的丢开锤子，然后又捡起来继续往洋娃娃身上钉钉子。“难道说……她是属于隐蔽族的闷骚人？哎，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嘛，看她那样。
笑眯眯的眉毛，笑眯眯的眼睛，笑眯眯的嘴巴。笑眯眯的跟戴了面具一样，呵呵呵，”他像是想到好笑处，捂住嘴贱兮兮的笑了。
“难怪难怪，在梦里好奇心爆棚，现实里却是一本正经的呆头鹅样子。嘿嘿，一定是怕我嘲笑她，才什么都不说直接走人。恩，一定是这样的。”
他从落叶里挖出一个女鬼版的洋娃娃，“等着吧，明天把这个鬼娃娃绑在背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瞧好了，看我不吓死富江，她明天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辻井同学。”
“把娃娃剪的烂一点，放些血浆撒点土。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的模样好玩极了，就这样干。谁让她无视我，哼，定要让她彻头彻尾的记住我。啊呀呀，这就是无视我的代价。”
“……辻井同学。”
“谁啊，叫叫叫，叫鬼啊。哇啊——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该死的，你跟踪我！”
“辻井同学，”富江笑吟吟的望着双一，一步步走近他。“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辻井同学，能为我解惑吗？”
“我身上的水全部是自己冒出来的，那是汗。”
“嗯……不，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没有进你梦里，是你自己要梦到我的。”
富江眯缝了下眼睛，从牙齿里挤出声音。“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双一嬉皮笑脸的说，“我就是不小心做了一个洋娃娃，哎呀，做完后才发现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然后那个洋娃娃不知怎么搞的放在我枕头下面了。我呢，就稀里糊涂的入梦了。
昨天可吓死我了。梦到谁不好偏偏梦到你了，哎呀呀，差点吓死我。”
“为什么？”她说，“我哪里招惹你了，你三番五次的作弄我……咳，企图捉弄我。我想今天上午的话我讲的够明白了，你的报复对我没有丝毫作用，不过是给我当笑料而已。那么……你是想在我面前一直作死下去吗？”
双一张了张嘴，小声嘟囔道。“谁让你一直笑呵呵的，假死了。”
因为这？
富江把嘴里的脏话咽下去，心里埋怨自己：救什么，他这样的人用的着救吗。保不齐，他会在地狱里跟女鬼玩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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