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阴沉,雾气浓的化不开。
富江躲开父母的告别吻,在他们泪眼汪汪的目光中无奈的各抱了一下。说,“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两人齐齐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她去了学校,发现班里有几人染上感冒病毒,他们裹着厚厚的衣服,戴上口罩。目光因感冒而显得呆滞无光,与人说话时总是慢半拍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吞吞吐吐。
富江偶尔回头,会看到感冒的学生死死盯着她。那目光令人毛骨悚然,像在看一件势在必得的死物。
休息时间,高中部美术社的岛田突然来国中部找她。他同样穿着厚厚的黑色棉服,比原先体型足足大了一圈。脖子被一层又一层的围巾裹住,戴着口罩。他双目无神,两眼死气沉沉。眼下青紫严重,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富江不想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与他交谈。
岛田双手插兜,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沙哑模糊。他说,“我是岛田,美术社的。学妹还记得吗,不知道升入国中,学妹想加入哪个社团?”
富江靠在墙边,微笑道。“学长,想这个有些早了吧。”
“不早了,再过两个多月,你就是名国中生了。”
有几个同学来来回回经过富江面前,她只做不知,点头微笑。问,“学长,不知道你找我有何要事?”
“富江……你好美,”岛田突然凑近富江,黑漆漆的瞳孔倒映出她的面容。“富江,我加入美术社就是为了你,为了能把你的倩影留下来。
可是……我太笨了,连你百分之一……不,是千分之一的美丽都画不出。富江,每次你从美术室外面经过,我的心跳就会加速,做梦都是你。”
“富江,我想……嘶,”岛田接近富江的步伐被打断,他摸了下后脑勺,连头带身的转过去,死寂木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趴在窗外的双一。
双一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细细的铁钉,嘀咕着听不清的话。他趴在窗台上,手里颠着几块石头。他还穿着昨天的墨绿色毛衣,脸上又添了几道线形伤疤。是八哥抓的。八哥对她说‘这贼小子总想拔我毛’,一人一鸟就这样斗了几天。
富江眼睛一亮,大声呵斥,“辻井同学,你在干什么!”然后趁机跑出去,远离岛田。
“嘻嘻,我这双眼睛可不瞎。敢对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这么说话,小心我诅咒你一辈子倒霉。”
“那真可惜。我还准备把贞子从你家叫走。”
双一愣住,大叫‘狡猾,你这个狡猾的家伙!’。然后气冲冲的跑开,大概又去鼓弄他那屁用没有的诅咒。
放学后,校方通知所有滞留在学校里的学生速速离开。
等了一小时,直到学校恢复寂静,富江才从杂物室柜子里出来。拍掉身上的浮灰,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指,她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爬上七楼,打开703音乐教室,富江勒紧书包,颠了颠双脚,以便增加弹跳力。
她站在703音乐教室阳台上,阳台左边临近另一栋教学楼阳台。两栋楼房之间的距离她测量过,是1.3米,足够她从这边音乐室跳到对面化学教室。
富江今天特意在裙子下面套了件裤子,就是怕行动不便。她小心爬上阳台,没有往下看,她怕看了自己会恐高。
没事的,往前跳,体育课的跳远你不是能跳一米七吗,没事的。大不了就复活嘛。她对自己说,一点,只看对面阳台那一点。
富江活动了下肩膀,又搓了下冰冷的脸颊。她弯腰,两手慢慢的前后摆动,身体时上时下,脚后跟跟着身体节奏抬动,每晃一次她都觉得可以跳了,可脚后跟刚抬起来她就觉得还不到时候。
跳起来。
时间到了。
跳起来。
跳起来。
“跳起来,跳起来啊,”富江不自觉呢喃出声,她摆动胳膊的速度越来越快,两腿猛力一蹬,身体前倾,猛地跳出去。
砰。
脚底板震的生疼,浮尘四起,清脆响亮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待到两脚实实在在落在阳台上,富江紧绷的身体方软下去。
拉开阳台推拉门,在放置化学物品的架子上找到配置炸-药的瓶子。原先配置的小份炸-药硫酸已经用完,她需要重新制作。为了不让老师学生起疑,她都是在每个化学教室只配一点,这个教室用过,就换一间教室。
“哦,你偷东西!”阳台上突然冒出声音大叫道。
富江手里的试管一抖,多放了黑火-药。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在原地站一会,免得上去踹人。“我想你眼睛不瞎。”
“嘁,好难闻,”双一在鼻尖扇着风,凑近了瞧。“这什么啊,做什么用的?”
“炸你的,”富江回答。她推开双一,重新拿些制作炸-药的的材料。刚才那个威力不大,只算半成品。
“嘿嘿,别骗我了。想炸我,你会做炸-药吗。”
富江不搭声,脚步一顿,迟疑的回头,“你听……”她放下手里东西,迅速跑到门边,贴在门上侧耳细听。听了一会,她又换另一只耳朵听。
是有叫声。
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与呼救声似有似无,掌下木门微微颤动。老旧的木质地板因为猛烈跑动而发出吱呀吱呀的细碎声。
“嘻嘻,有变态杀手哦。”双一这时候也不忘吓唬她。
富江目光复杂的望了眼他,说,“去看看。”她打开木门,率先出去。双一跟着走过去,在他出来时,富江转身溜进化学教室,快速锁门,将他关在外面。
“你你你……混蛋啊啊啊,”双一拍着木门,气的哇哇大叫。“混蛋,你又害我,让我出去当炮灰!就不能让我也躲进去!混蛋,混蛋,你等着,我一定要给你下个最狠最狠的诅咒!”
双一在外面砸了几分钟木门,边砸边骂。最后嗓子哑了,脚也砸疼了。
在他砸门的时候,惨叫声逐渐接近,渐渐清晰的呼喊声传到耳边。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双一撂下狠话,然后跑了。
富江收起制好的三枚火-药,摸出弹簧-刀,躲在桌子下面。
身下地板带动身体引来阵阵颤动,女生尖利的哭喊声带着绝望哭腔。她跌跌撞撞跑过化学教室门前,很快地。五六个挤在一起的白花花女人裸-体从木门前穿过。
他们跑过去后,后面又响起一个沉稳脚步声。
一步步,迈的极其沉着镇定。
嗒嗒。
嗒嗒。
那声音是往化学教室这边来的,富江身体往桌下缩了缩。
黑影闪过,化学教室镶嵌的玻璃门上印上一只血手印。很快得,那上面印满血淋林的手掌印。木门被撞的震出粉尘,门外还在响起细碎声音。
黑影蠕动着爬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张白森森的脸突然映在玻璃窗外,那双眼眼白过多,瞳孔半藏在眼皮下面,两眼都是血丝。他说,“咳咳,是我啊,富江。”
富江不回答。
“富江,你的脸好美,”岛田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富江,你好美啊,把你的……把你的头给我好不好?”
富江微蹙眉头,想到死在美术室的崗部老师。莫非是岛田杀的崗部老师,并把他脑袋砍下来?
“富江你想看,我就给你拿过来,那是艺术。”岛田整张脸都贴在门上,脸庞变形扭曲,就连那双眼都开始翻白。“老师的雕像配上伟大艺术家岡部老师的头,那就是完美无缺的艺术。”
“富江,把门打开,”说着,岛田抡起棒球砸门。木门本就不结实,更何况被他这样使劲砸门。
“富江,开门吧,你逃不了的。”
“富江!开门啊,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咦,难道不在?”砸门的岛田突然停下,自言自语道,嘶哑粗粝的声音宛若含沙说话。他又叫了几声,“富江,再不说话我就把门砸开。”
等了几分钟,没人回答。
“啊,没人啊,那我去别的地方找好了。”岛田嗓音含糊的说,翻白眼珠定定的望了化学教室一圈,然后走了。
富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木门,神色戒备,动也未动。她想:谨慎为好,万一岛田这番话是想诱她出去。再来个回马枪,她就死定了。
手里弹簧-刀被夜色染上冷霜,天色渐黑,就算是灰蒙蒙的天空也被更深一层的颜色所覆盖。学校钟声在寂静处轰然响起,一阵阵穿过走廊,穿过操场,穿过教室。
硫磺味道充斥着鼻尖,化学教室被一排排架子隔成狭小隔层。雾霾悄悄渗进教室内,卷着阴冷凉风刺进骨头,冻的人心脏紧缩。
等等……风?
不好,阳台!
富江倏然一惊,掏出炸-药,来不及打开盖子,脖颈骤然一紧。余光闪过如黑塔般的影子,像是乌鸦颜色,又像是死神长袍。她感觉到一条坚硬如石的胳膊紧紧勒住脖子。她想叫,声音却消失在喉咙里。她想挣扎,却发现越是挣扎,力气就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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