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瑜此刻是真正的意识到,润玉的处境已经差到了何种地步。天后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得诱导鼠仙栽赃于他,焉知下一次,她不会直接出手要了他的命?
这般嚣张跋扈,连遮掩都已经不屑了,可偏偏天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假装自己是聋子瞎子,纵容天后的行为。
令人齿冷。
璇玑宫的流萤花树有一部分被灵火珠灼烧,已经枯萎。润玉又问锦觅要了一些花种,重新种上。他修习得是水系法术,布一小段灵雨就和家常便饭一样,十分简单。
不过片刻间,灵雨过后,流萤花树便逐渐长成开花了。
他微笑着看向素瑜,道:“你看,又和原来一样了。”
素瑜叹道:“花能种出来,鼠仙却回不来了。”
润玉问道:“阿笙觉得鼠仙是无辜的?”
素瑜转头看着他,拧眉道:“我觉得此事未必如我们看到的这般。当夜,你们是在试探蛇仙,明明与他无关,他为何要跳出来?如今看来,倒像是在掩护彦佑,为他顶罪。其二,他提了簌离,天帝便立刻要置他于死地。这簌离,定然关系着一段十分重要的前尘往事。”
找到簌离,或许能提前做个准备,让玉儿不至于如此被动。
润玉如何不知这些?只是鼠仙一事,明显涉及到天帝的丑事,他若私下探查,引起天后注意,又是一桩祸事。
言及此处,两人都只能无奈笑笑。
润玉伸出手,袖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眉心,温柔浅笑道:“阿笙不必总是想这么多,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我也会护我自己,我们便自由自在,做个逍遥散仙好了。”
素瑜跟着浅笑,心中的隐忧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经过天界两千多年的修炼,素瑜这几万年的灵力,终于被吸收大半了。那一日,她刚和润玉从布星台回到璇玑宫,她指尖灵力便开始外溢。她一挥手,将灵力压制在体内,随后看向润玉。
润玉有些紧张:“是要晋升大罗金仙了吗?”说着,他立刻拉着她的手快步往璇玑宫里走去:“快去七政殿,我马上布结界为你护法,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你的。”
很快,整个七政殿都被蓝色结界笼罩。润玉负手立在门前,对在门口听令的邝露道:“即刻起,璇玑宫紧闭大门,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布星台事宜,交由星官处理。邝露,你要守好大门和魇兽,若有疏漏,本殿定不轻饶!”
“是。”邝露行了礼,带着魇兽下去了。
润玉看了眼身后的门,眼中难掩担忧。
七政殿内,素瑜已经陷入了幻境。不知是不是因为前身是混沌青莲,这一次的天劫来的格外凶猛。
……
灵山顶上,佛音渺渺。
佛祖高坐在莲花台上,手中凭空变出一盏莲花灯,对座下站着的一个小和尚道:“玄济,你性格冲动,六根不净,尚需好好修炼。这盏佛灯,乃是混沌青莲一瓣莲叶所化,有清心凝神之效,暂且先赐予你。”
那小和尚唇红齿白,眼眸如琉璃般淡漠,眉间一点朱砂,样貌十分俊秀。只见他对佛祖合手行了一礼,才上前接过佛灯。
这盏佛灯不同于其他佛灯,它小小巧巧,正好一手可以握住。它的莲叶舒展,花瓣白里透红,紧紧将花心包裹,仿佛是活的一盏莲花。
也不知为何,玄济一见到这盏灯,心里便十分欢喜。
他谢过佛祖,便小心翼翼得护着这盏佛灯退下了。
打那日以后,玄济无论去哪里,都会将佛灯放在胸口。法会结束后,便将佛灯放在面前,为她颂念佛经。
这样过了几千年,小和尚变成了一个更俊秀的和尚,但冲动本性依然未改。有一日,玄济下凡时遇见桃妖复仇,出手灭了她的性命。
桃妖临死前的反击伤了他的心脉,胸口满是鲜血。鲜血汩汩,被他藏在胸口的佛灯因此满身都染上了鲜血,其中有一滴,落入了灯芯中。
……
素瑜额上布满冷汗,全身却犹如被烈火灼烧。
好奇怪,好难受,仿佛要化为灰烬了……
她自己就是修习火系法术的,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是哪里不对了吗?玉儿,玉儿……他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烈火焚身间,她的眼前似乎爆发了一团青光,紧接着,她身上一轻,缓缓落在了地面。
素瑜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璇玑宫,来到了外面。
此处阳光普照,地面上全是鹅软石。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很快,那具女尸体化作灵力消散了。
这场景,真是十分熟悉。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化形了?”
她惊诧之下,猛地转身,发现一个清隽的和尚双手捧着一盏沾血的佛灯,愣愣得看着她。
“玄济?你怎么在这里?”她不明所以得开口,随后,她立刻意识到,她进入到刚刚见到过的幻境了。
她的气息和佛灯的气息一模一样,玄济一眼就认定了他:“果然是你。”
他心里十分欢喜。他与佛灯相伴千年,为她念经,也对着她说过许多话,可是佛灯从未回应过他。如今,因为他的血,她竟然便化形了。
这世上,竟有了和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素瑜没有反驳他,她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这一切。
所谓幻境,那定然是以前发生过的,深深藏在心底的事情。可自她两千多年前第一次在玉儿面前化形,她从未记得这些事情。而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该是佛灯的形态,且想不起灯仗和灯罩是从何而来。
没有过去,不知未来。
所以,这是不是就是她真实的身世?
素瑜乖顺地任由玄济将她带回灵山,亲眼看着佛祖将青莲佛尊的心印传授给她,然后由玄济领着她修炼。
修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之前的灵力已经消失不见了,如今反倒是像当初刚化形时,要将积累几万年的灵力慢慢化为已用。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都在修炼和讲经中度过,平淡而又真实。玄济待她无微不至,些许小事,都要亲力亲为,譬如每日穿的衣裳,吃的膳食,都是他为她准备好的,不要她操一丝一毫的心。便是她试探着说,想要出去看一看,也十分包容,在佛祖面前给她打掩护。
他对她宠到,似乎连掀翻整个西方都可以了。
素瑜探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出此环境的破绽。时日渐长,一切生活正常如同往常。渐渐地,璇玑宫里的流萤花树,白龙灯,小魇兽,神树边那条美丽的尾巴,以及那站在彩虹桥边,微微一笑便恍若春天到来,天上地下第一好看的神仙,都如同黑白画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淡去。
她的意识和思维里,只有西方,灵山,佛祖,和玄济。
但是她总觉得,她忘了什么。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牵绊着她的心。
直到有一日,有一个和尚从灵山的灵河里打捞到一尾红鲤鱼送个她:“素瑜瞧一瞧,这红鲤鱼的鳞片鲜红透亮,实在是漂亮的紧,你这样的女仙,定然喜欢。”
素瑜怔怔地看着红鲤鱼,然后脑子像被炸开了一般疼痛。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片清透如月华的银色鳞片,还有一条银光粼粼的美丽尾巴。
这些形象越是清晰,她的脑子越是疼痛,最后,她的脑子一片混沌,一把掀翻了那盛着鲤鱼和灵水的玉盆,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天空尽头,似乎传来了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阿笙——”
“阿笙——”
素瑜抬起布满冷汗的头,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玄济满脸慌张得从不远处跑过来。
渐渐地,他跑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整个画面如同玻璃摔碎般破裂,西方,灵山,玄济,全部都碎成了细细的光点,消散不见。
耳边传来的声音真实而紧张:“阿笙,阿笙你好些了吗?”
她茫然转头,看到了润玉那张清秀绝伦的脸,和似乎盛满了整个星海的眼眸:“玉儿……”
久违了,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润玉露出惊喜笑容,眼眶微红,眼中似有泪光。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连连道:“是我,是我,阿笙,你晋升大罗金仙时被幻境所困,走火入魔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了……”
素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握住了一般疼痛,随后喉头一腥,吐出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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