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仙人送了一箱子话本给素瑜。从第一眼见到素瑜开始,他便觉得她和润玉十分相配。多看看话本,说不得她什么便开窍了,冲破天界与西方束缚和龙娃双宿双飞。
润玉自是知道月下仙人的德行。这些凡间的话本子,不过是那些穷酸书生的幻想,逻辑不通毫无情理不说,更是将女子贬低倒了尘埃。若是阿笙看了这些,被移了性情,污了仙根,那他无论如何后悔都来不及了。
走到素瑜房门口,他果然看到她正趴在云榻上看话本。正想敲门,便听得她“啧啧”了两声,对魇兽道:“小魇兽,这凡间的话本,果然万年如一日的无聊。就说这个故事吧,穷书生赶考去京城,身上没钱,又遇到大雨,便在夜里躲进了一间破庙。正好破庙里有一青楼的花魁,花魁对他一见倾心,百般温柔,两人当夜便好事玉成。”
“你侬我侬了一个月后,花魁赠送金银,远送书生进京赶考。书生一举夺了魁首,拿了状元,被相国看重,将如花似玉的相国千金嫁给了他。书生和相国千金成亲后,时时惦念花魁,不小心被相国千金知道了,于是相国千金将花魁接到京城里,两人如娥皇女英般伺候书生,三人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了。”
“小魇兽,你说这写书的人是不是傻?人家好好一个花魁,夜晚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无端端跑到破庙里,难道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晚便和书生行那苟且之事,难道不是为了遮掩丑事?和书生你侬我侬,只怕也是为了转移视线吧?还有这相国千金,便是做皇妃太子妃都使得了,为何偏偏要嫁给他一个连青楼女子都搞不定的废物?青楼女子地位何等低贱,在那些当官的眼里,不够就是个玩物,相国千金却将她抬为这书生的妾,难道真的不是在害他吗?”
“真真是好笑,狐狸仙也太没有眼光了。对着这个话本子,我都可以给狐狸仙编一个更切合实际的故事了,只是那书生最后定然死的很惨。我们明日便去讲给他听,好不好?”
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润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他多虑了,阿笙随着佛子经历过万世劫,怎会看不透这种雕虫小技。只是她真的如这般去叔父那里重新讲个故事,叔父怕是会被吓坏。
他推开房门,刚想说话,忽然见到围着素瑜飞舞的闪着青光的灵蝶中,有一只忽的消散,随后空中如水幕一般出现了一个身影。
西方佛子玄济。
润玉的心一下子被拧紧了。
此刻,他身着纯白色袈裟,端坐于金色莲台上,眉眼冷峻,眉心一点朱砂,目光与语气却十分软和:“素瑜。”
润玉见过玄济,当日在宴席上,他眉目冰冷,连天帝的面子都不给,原来在阿笙面前,竟也这般柔和吗?
素瑜忙从云榻上爬起坐好:“玄济,你怎的突然来寻我了。”
玄济眉眼间似乎十分无奈:“我昨日夜观星象,发现天界命盘混乱,你亦卷入了其中。”
素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没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是我做的。”
玄济似乎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以为你深入大荒找寻释盟石,干扰夜神婚约一事,能瞒得过佛祖与我吗?夜神乃是天帝长子,一举一动关乎天界未来,你怎可如此随意插手他的事情?”
素瑜道:“在凡间历劫的时候,你同我说,无论做何事,都要俯仰无愧于天地,心存明镜,坦坦荡荡。此事乃我心之所愿,无怨无悔。”
玄济眉心沉重,忽而改了称呼,道:“阿笙,天界与你无益,你回来吧。青莲佛尊一位空缺许久,你早日回来继任,也好广布佛法,积攒功德,晋升大罗金仙,早日证得大道正果。”
素瑜对此十分抗拒:“我不想回去,西方每日里都在念经,太寂寞太冷清了。天界有玉儿,有魇兽,有布星台,天河里的极光非常美丽,神树被风吹时发出的叮当声很好听,碧海里有碎星和彩虹桥,璇玑宫里有花树。这里还有月下仙人的话本,玄济,我在天界也能修炼的,我不想回去。”
玄济的眉眼冷肃了几分:“阿笙,倘若你不回来,那我便来天界接你吧。”
素瑜软声道:“玄济,我答应过玉儿,要陪他修炼至大罗金仙,修炼至准圣。准圣遥不可及,但以他的资质,修成大罗金仙并非不可展望。玄济,便是要回,你至少也让完成一个承诺,你便再纵容我这一回吧。”
玄济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半空中的画面便消失不见了。
润玉站在门口,双手紧握成拳。
他转身来到省经阁,从最里面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盒子,放在桌上,端坐于桌前。
书本是《隐匿小诀》,盒子里的是素瑜从大荒带回来的几枚水系内丹。
不修炼,无法护你,令你无处安身;
修炼了,无法留你,我心无处安放。
润玉心里十分矛盾,可即便再痛苦,再不愿意,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素瑜的安危。
他摸了摸桌上的书,一手拿出盒子里的内丹,一手双指并拢,开始修炼。
这一日,布星台值夜之后,润玉带着素瑜和魇兽去了天河。天河并非是天上的河水,而是无数星星组成的星河。天河边界处,极光闪烁,五光十色,十分美丽。
素瑜最喜欢在这里睡觉,躺在灯杖上漂浮在天河,就像是星星在温柔地包围着她。
她闭着眼睛陶醉道:“天界的神仙只知道金乌朝升夜落,却不知你作为夜神,虽然昼夜颠倒,但总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美景。”
润玉又是低头一笑:“这天界,也只有阿笙会这般不遗余力地夸奖润玉。”
不过是来一趟天河星海罢了,也总是将他从头夸到尾。
素瑜十分认真道:“玉儿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神仙,也是最聪明的神仙,有好多好多形容你的诗句,我背给你听啊,陌上谁家少年游,足风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已见风姿美,仍闻艺业勤。”
……
润玉脸颊微红,心中又欢喜有羞窘,眼神中是满满的温柔。他向来是个克己复礼之人,只能阻止她道:“阿笙,润玉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的眼神忽而变冷,朝前方看去:“谁!”
素瑜站在他的身后,指尖青光闪闪,往前一挥,青色的光束便捆住了一人。
“哎呀-”前面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素瑜一愣,手指往里一手,那女孩子便被光束拖着飞到了他们面前。
那也是一个穿青衣的女孩子,容颜秀美,琼鼻星眸,此刻眼中含泪,楚楚动人:“见过夜神殿下,见过素瑜仙子。”
素瑜收回灵力,眼前一亮,道:“竟然是个漂亮的小仙子?你叫什么,这么晚了,你在那里作甚?”
润玉的神情清冷,眼神冷漠,语气疏离:“谁派你来的?”
那小仙子看了润玉一眼,被吓得快要哭了:“小仙邝露,乃是太巳真人的女儿。今夜因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一走便迷路了,来到了这里。打扰了夜神殿下和素瑜仙子,是邝露的错……”
“咦?你是太巳仙人的女儿啊?”素瑜推了润玉一把,忙柔声安慰道:“你别哭啦,玉儿是个很温柔的神仙,刚刚是因为你突然出现,他不会生气的,别害怕呀。”
润玉在一边冷淡道:“既然无事,邝露仙子先请回吧。”
邝露又偷偷看了润玉一眼,似乎有些泄气。
素瑜眼珠儿一转,笑道:“邝露小仙子既然迷路了,便让玉儿送你回去了。夜深了,神仙也该困乏了,我也要回去睡觉啦。”
这位邝露小仙子,人长得美,又是太巳仙人的女儿,看起来似乎对玉儿有益,当真是十分有眼光。也罢,天上地下第一好的仙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邝露小仙子便十分适合玉儿,且看他们有没有缘分吧。
润玉当即便对站在一边的魇兽冷声道:“魇兽,你送邝露仙子回去吧。”
说罢,就拉过素瑜,直接离开了天河。
“玉儿,这……”素瑜没反应过来,被拉着走出了好远才道:“怎能让魇兽送呢,她一个小仙子,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润玉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道:“那位邝露仙子,既然能平安走到天河,自然也能平安回去,阿笙便莫要操心了。”
“我……”素瑜此刻才发现,温柔动人,如沐春风的玉儿竟然也有如此不懂风情的时候。
她这是为他考虑呀,玉儿怎的这么不开窍。
润玉笑了一下,又牵着她往璇玑宫走。素瑜只好将邝露小仙子记在心里,打算以后慢慢去寻她,多了解了解她。
万一她和玉儿就成了呢。那她离开璇玑宫,也能放心一些。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间又是九百年。
素瑜灵力深厚,已经接近与大罗金仙,只能一个契机,便能晋升。
凤凰也到了再一次涅槃的时候。天后荼姚十分在意这个嫡子,因此整个天界的守备都十分森严。
涅槃这一日夜晚,布完星宿后,润玉便带着素瑜往璇玑宫走。经过南天门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一起溜了进来。
润玉定住脚步,猛地转身,右手接住一团绿色雾气,将其甩在一边。那绿雾一落地,变成了一个黑衣人。
两人立刻开始交手。
素瑜站在一边,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好生眼熟。
润玉水系法术娴熟,在这偌大天界,除了水神以外,无人可以与其相比。那黑衣人似乎也是修习水系法术,但打斗时处处被润玉压制,眼看便要落败。
黑衣人见状不好,竟趁着润玉不备,透过水幕弹出一颗小火珠偷袭。
“小心!”素瑜是火系法术的高手,一眼便瞧出那火珠不凡,立刻出言提醒。
润玉被没将那黑衣人放在眼里,只是他没料到那火珠看着虽小,但火灵力炽烈,连水幕都抵挡不住它的威力,只能甩手避过。
火灵珠滴滴滚落在地。
素瑜眉眼一冷,掐诀捏了火球袭向黑衣人。那黑衣人矮身一躲,再次化成绿色烟雾消失不见了。
素瑜忙走到润玉身边,抓住他的手拉开袖子一瞧,发现他的手臂上已经被灼满了火泡,便是此刻,上面的火系灵力仍然在翻腾,不断地灼烧着伤口。
“无妨,不要担心,小伤而已。”润玉想要放下袖子,不令素瑜担心,可素瑜抿着唇,抓着他的手不放。
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动,我给你疗伤。”说罢,一手放在伤口上方,将他手臂上的火毒都吸到自己身上。
润玉远眺着黑衣人逃离的方向,担忧道:“今日旭凤涅槃,那黑衣人定是冲着他去的。”
素瑜道:“栖梧宫守备森严,不会有问题的。你且担心担心自己吧。”
润玉轻叹了一口气,道:“旭凤倘若出事,母神定会将所以的嫌疑都推到我身上,我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但愿此次不要出事,不然天界里又是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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