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土匪姑娘,我心悦你

    江南水乡平安县,是一处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

    十年前,名动天下的医圣温茗与医仙夕瑶喜结连理,定居在了此处。

    夫妻二人乐善好施,又平易近人,因此吸引来了各地的学医者,平安县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一跃成为了著名的医乡,平安县的百姓们也不再受病痛的烦恼。

    可惜好景不长,七年前医仙突然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六岁的女儿,百姓们本以为医生温茗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可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传闻中爱妻如命的温茗温大夫,竟然在夕瑶下葬后的第三天,亡妻尸骨都未寒时,便迫不及待地娶了一位在温家看病的苗疆女子。

    百姓哗然却无可奈何,眼看着医仙留下的女儿温暖被逐渐后母禁了足,偶尔出门也不复往日娇憨可爱的天真面容,白嫩嫩的包子脸也瘦得蜡黄,大家也只能窃窃私语,摇头兴叹。

    今日,刺耳的唢呐声打破了平安县往日的寂静,原本空荡荡的大街挤满了百姓,几个人凑成一堆在评头论足着。

    “唉,温大小姐都要出嫁了,你说医仙夕瑶在天之灵,得有多恨哪?”

    “是啊,你看这阵仗,哪里有嫡女应有的礼遇啊。”

    大红轿子抬着新娘经过,在一旁守卫着的都是一些毛头小子和老婆子们,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眼,气氛凝重,护送着这十六抬嫁妆,从百姓面前浩浩荡荡地向黑云山出发。

    百姓们啧啧几声,嘲讽开来:“这后母可真够毒的,把人家嫡女嫁给邻县的一个病秧子,活脱脱守寡的命啊。”

    “可不是?话说更惨的,还是这路线。你说哪条路不可走,非要往黑云上走?守寡总比被黑云山的那些恶匪们掳走要好哇,没准这个后母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

    “唉。”

    “唉。”

    又是一阵唏嘘。

    眼看着这队伍越行越远,百姓们感慨够了,就不再聚集,而且各自回家,紧闭门户。

    霎时间,大街上的人皆散尽,一阵风吹过,吹飞了几根杂草,荒凉的都差点让人忘记了15年前平安县富庶的景象。

    温家大宅内。

    一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另一只手捏着杯盖,优雅的在背上打着旋儿。

    “夫人。”

    一位侍女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向女子福了福礼。

    乌娜睨了她一眼:“嗯?”

    侍女收敛了情绪,沉稳地开口:“夫人,小姐已经出了城门,正在前往黑林山的路上。咱的人也和那些匪徒说好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乌娜终于笑了。

    温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总算给我拔掉了!

    夕瑶这女人,也不知道给温暖吃了些什么,这几年无论自己用什么奇毒奇蛊,都弄不死这个臭丫头。

    可惜,这小丫头还不是得听当家主母的安排,毫无反抗能力地嫁给一个病秧子?

    不过我也没这么恶毒,相比之下,黑云山的土里才是你的好去处,不是么?

    乌娜终于不再维持虚伪的笑容,而是放肆大笑出声。

    温暖,母亲我可是对你好极了,毕竟我可是把这十六抬嫁妆,作为绑你的报酬了呢,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人,可若是小姐逃回来了呢?”侍女担忧的说道。

    “这又有何惧?你说一个进过土匪窝的女人,还会有人要吗?”乌娜似笑非笑。

    “夫人英明。”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夕瑶啊夕瑶,你输的可真彻底啊。不过败给我,你也不冤。

    当家主母这个位置,我想要,它就一定是我的,温茗也是。

    说曹操,曹操到。

    温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胸口发闷,有一种失去了所有的烦躁感。他下意识的来到了乌娜的房里问罪。

    “娜儿,你怎么如此仓促的嫁掉了阿暖?”温茗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严厉。

    “夫君你怪我?”乌娜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委屈的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可是这件事,夫君当初也是同意了的呀。”乌娜期期艾艾地握上了温茗的手。

    温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看着泫然欲泣的乌娜,愧疚感油然而生。

    是啊,自己怎么能怪她呢?娜儿如此的善良,一定不会苛待阿暖的,我怎么能用如此粗鲁的态度和如此险恶的用心去污蔑她呢?

    温茗的表情一下子呆滞住了,瞳孔中一条金色的竖线变得粗了几分。

    然而他胸口的痛并没有因为娜儿的安慰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难受了。

    温茗本能地吻住了乌娜的红唇来降低痛楚。

    乌娜瞥了侍女一眼,双手环上了温茗的脖子,更为热情的回吻住了他的薄唇。

    屋内温度在升高。

    接受到乌娜的眼神示意后,侍女悄悄的退出了卧房,给老爷夫人捎上了门,然后像门神一般的守卫在屋外。

    听着屋内一片旖旎,她的面色却丝毫不变,表情同刚才的老爷一样呆滞,瞳孔中一条灰色的竖线若隐若现……

    百里外,黑云山。

    “大哥,不过一介女流,咱们何须花如此大的气力?”

    埋伏在草丛堆里的牛三耐不住性子,开始抓耳挠腮起来。九尺高的汉子像孩子一般委屈的嘟起了嘴,忍不住戳了戳大哥。

    “别闹。”

    牛大拍开了牛三的手,几乎一样的脸上满是络腮胡,把脸挡的看不真切,斜飞入鬓的眉毛更显凶相,但是对于天生有些痴傻的三弟,牛大还是颇为包容的。

    “三弟,咱毕竟收了人家的钱,总得认真些。”牛大端着哥哥的架子,缓下声音解释道。

    “唉,大哥,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杀了多可惜呀,不如,当压寨夫人好了,你看我都十八年没媳妇了……”

    “胡闹!”

    牛大提高了嗓门,脸也气得通红,“既然收了钱,自然规矩办事。但咱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把她带到后山,做个绣娘也成,你倒好,打起人家姑娘的主意来了?”

    “大哥别生气啊,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哈哈。”

    牛二怂了,两撮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低下头,不敢再触大哥霉头。

    “况且,你上有二十出头的兄长,下有刚十六的弟弟,娶媳妇儿这件事左右都轮不到你!”牛大白了牛二一眼。

    谁不想娶媳妇儿,哪能让你先占便宜?

    牛二只好歇下心思,兴致全然没刚才高涨了。

    “来了,来了!”牛三眼尖,看见百米外那一抹红色,兴奋地冲大哥喊道。

    “嘘!”

    大哥的左右手分别把二弟三弟的头摁进草堆里,免得他们坏了大事,随后向身后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

    这几年牛大招的兄弟们也都机灵勇猛,又有几次血战的历练,与牛大也培养出了默契,他们一下子便明白了牛大的意思,一个个低下身躲在草堆里,右手纷纷抄起了家伙,埋伏在原地。

    气氛顿时凝重。

    不远处正缓慢前行的车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渐渐停了下来。

    毛头小伙子害怕得直哆嗦,却只能强打着精神,抱着棍子在胸前。老婆子们倒是淡定,暗暗围拢在了轿子的周围,保护起大小姐。

    她们都是当初受过夕瑶仙子恩惠的人,保护小姐自然义不容辞。

    轿子停了,脚步声也没了,整条道上只有风刮过的呼啸声。无论是山上的人还是山下的人都绷紧了心神,僵持在原地。

    突然,牛大动了。

    “兄弟们,上!”

    牛大一出声,他训练有素的手下们就一股脑地涌了出去,黑压压的一片如雷声般,气势浩大。

    那些个小伙子哪见过世面,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向自己挥舞着武器过来,而且剑身还有些未干的血迹,反射着阴冷的光芒,吓得他们像被定住了身一样僵在了原地,直打哆嗦。

    根本不需要出力,十几个家丁样的愣头青们便被制服了。

    地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干净得不可思议。

    老婆子纵然再刁蛮,也还是打不过这些三大五粗的男人,一个个的被绳子绑了起来,丢在一边,嘴里塞着白布,吱吱呜呜的叫着,看起来为轿子里的大小姐心焦的不行。

    牛大缓慢的走向轿子,在离轿子十米之外站定。

    看着面上越发紧张的老婆子们,心里满是疑惑。为什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有被这架势吓得惊声尖叫,莫不是吓昏了?

    牛大试探着开口:“温姑娘,你还好吗?”

    坐等右等,始终听不到回答,牛大就明白了:看来真的晕了。

    可还未等他向前走几步,一只青葱如玉的纤纤玉指撩开了轿帘。

    牛大错愕,下意识站在了原地。

    “真是一只好手啊!”牛二没出息的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眼中冒起了星光。

    牛三更是直接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满是茧子的双手,撅嘴嘀咕着:“明明都是手,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呢?”

    还未等他们从争论中回过神来,山下突然刮起了诡异的风,这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完全找不到风向,牛大眯起眼,仍旧盯着轿子。

    只见那只手缓慢将掌心之上,轻扬了一下手腕,十分细腻的粉尘便从她手中飘扬开来,如春之柳絮,冬之细雪,唯美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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