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大夏王朝三千六百郡之安澶郡的一隅,燕山纪氏西府,这一日有贵客自远方来。
两只巨大的神兽青鸾羽翼遮天,拉着一架金色火焰环绕的七彩仙辇,四周一百五十名金甲禁军相随,强横的气息在虚空溢散,粗犷雄壮的西府城在这股威势下显得格外渺小脆弱。
西府城高大的城门处,一身精巧兽皮衣饰的少年满目惊疑地望着自天而降的一行人,转头看向旁边身着华美白色毛皮的冷峻男子:“好大的场面,好强的气息……父亲,这便是我们要等的贵客么?”
数日前家中接到一份署名“尉迟宸音”的拜帖,同母亲相同的姓氏令全家人心有所悟,于是今日早早地等在城门前相迎……只是不曾想到,这位贵客竟尊贵至此!
少年的父亲此刻亦是满目凝然注视着来人,气息越发冰冷。要知道他年少时在外闯荡冒险,多年来见过的最强者莫过于一位曾遥遥一瞥的元神道人;而城外到来的百多人在他的感知里没有任何一人在元神之下。哪怕早有猜测对方并非心怀恶意而来,否则也不会先送名帖再行登门,可这等恐怖至极的实力依然令男人忍不住心头发沉。
一行人渐行渐近,转眼便到了城门前。前排一名金甲护卫当先上前一步,对着候在城门的父子抱拳一礼,音色铿锵:“可是纪氏西府纪一川?”
冷峻男子肃容回礼道:“正是,纪一川在此恭候贵客!”
金甲护卫当下再行一礼:“我家主人已至,劳烦阁下前方领路。”
纪一川轻轻点头,压下心头杂念,在满府城震撼惊疑的视线里,领着一行人朝内城而去。
“到了!”
随着纪一川一声招呼,仙辇缓缓停下,百余金甲禁卫散开队型,让出一条路来。
纪一川父子直直地注视着仙辇的动静,只见那辇车帘幕轻动,两个容色出挑的紫衣侍女当先现出身形,她们跪坐辇中,轻轻挽起帘幕;一道娇小的身影窸窸窣窣地自仙辇走下来,竟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小少女,墨发雪肤,眉目如画,那是纵然青涩稚嫩都遮掩不下的绝世倾城,一袭至尊至贵的浅金羽衣华裳硬是被她穿得仙气飘渺。
纪一川父子俱都目瞪口呆地滞在当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打着这般大的场面到来,令他们心头难掩惊疑的贵客,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嫩生生的女孩子!
走下仙辇,宸音带着两个紫衣侍女款款而行,清亮明澈的眸光落在前方并肩而立的父子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柔和,对方一脸呆滞的模样亦是令她不由莞尔,唇边溢出一抹清美的笑容。
少女的靠近让两父子总算回了神,纪一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手臂一伸,沉声道:“客人请随我入府吧!”
宸音微微点头,清音如水:“劳烦先生!”
没有多说什么,主客两方跨过府门,进入园中。天已入秋,枝叶渐黄,五人沿着整齐的青石板路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一个宽阔的院落,一幢华美而古朴的石屋立在院中。
“云霏、云霜,你们留在外面。”
在纪氏父子若有所思的眸光里,宸音令侍女在外留守,独自同纪氏父子步入石屋中。
石屋中待客的殿堂宽阔而空旷,墙壁、桌案、椅凳等尽皆是岩石雕刻,精致华美,散发着无尽古朴的美感。一个清丽温婉的少妇倚坐在左侧主位,容色苍白黯淡,却眼带希冀地注视着门外。
此刻见到丈夫和儿子带回了一个小姑娘,她的眼底不由得漾起了涟漪,紧紧地盯着那少女,眸光越发明亮起来。
然而不等她开口相问,纪一川父子便急行几步,来到那少妇身旁,满面忧色地问道:“你身体不好,怎么下了床坐到客厅来?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尉迟雪摇了摇头,温声道:“别担心,我还没那么虚弱,坐一会儿没关系的……我只是想早一点见到今天的客人……”
安抚了满心忧惧的丈夫和儿子,她将视线重新落在静立在厅中的少女身上,温柔笑道,“孩子,你是从哪里——”
话刚说了一半,少妇竟是顿住了,她死死地盯着少女身上佩戴的一枚压裙角的白玉佩,呼吸微微急促,“你、你是、你是——”
宸音微微一笑,若昙花夜绽,满室清辉。
随手在厅中布下一道结界禁制,她俯身下拜:“宸音拜见姑姑、拜见姑父!见过表哥!”
一套家礼如行云流水般清爽利落地展开,纪氏父子尚未完全释疑,尉迟雪便已拉起少女的手,泪盈于睫,喉咙哽咽:“你、你是哥哥的女儿?!”
宸音顺着温婉少妇的力道站起,轻轻点头应道:“我父尉迟山。”
刹那间,尉迟雪泪流满面,握着宸音的手不住地颤抖,几乎泣不成声:“好……好孩子……”
宸音低眉敛目,温顺地任她亲近,又取出一张丝帕,为她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
纪一川看着少女对待妻子温柔和顺的姿态,心下稍安,只是心底仍存疑虑,于是轻声提醒道:“雪儿,你如何这般肯定……还是验证下血脉吧!”
尉迟雪转头解释道:“一川,你看她腰间的佩玉……有这枚玉佩,又知道哥哥的名字和我的存在,除了至亲之人,还会有谁……”
纪一川顺着尉迟雪所指看过去,眸色一深,又添了两分信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坚持验证血脉。不过他舍不得本就病重的妻子伤到半分,便让儿子相替。
于是纪宁和宸音俱都伸出手腕,并指如锋,划破手腕,顿时鲜红的血液飘洒而出,半空中两道血液凝聚成“血球”,彼此间环绕旋转不停。
纪一川施展出抽离彼此共鸣的血脉的法术,两颗血球上立时浮现了金色的符纹;渐渐地,两颗血球上都出现一丝金色血脉,两丝金色血脉很快彼此交缠,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真的!”纪一川彻底放下心来。
“我就说不会错的!”尉迟雪激动地握紧宸音的手,“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姑姑,别激动,小心身体!”宸音回握着少妇的手,柔声细语,“您放心,我过得很好,不曾受过什么苦。”
尉迟雪闻言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来:“孩子,你别哄我了……当年哥哥护送我和一川回纪氏,最后却为救下我们一家三口而死,留下你和嫂嫂孤儿寡母,又岂会不苦……我们全家都欠你们太多!”
“姑姑多心了,至亲之间,谈什么欠不欠,那都是心甘情愿的……再说,我这些年过得当真算不得艰苦……”
宸音一边继续给尉迟雪拭去泪水,一边轻语道,“……幼时岛上生活宁静,从未有过动乱,生存无忧……后来外公寻来,我便跟着他离开了海岛……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外公待我堪称如珠如宝,从未让我吃苦受委屈……我是数日前探查清楚您的消息的,因为担心您的身体,便直接找过来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尉迟雪轻轻一叹,“可惜姑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不过能在离开前见你一面,也是幸事,姑姑已经知足……”
“雪儿!”“母亲!”
温婉少妇的话语让纪一川父子心头刺痛,忍不住轻唤出声。
宸音亦是听得鼻尖微酸,当下开口道:“姑姑何出此言?我刚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您送行,必是要将您医治完好的!”
尉迟雪却是摇头苦笑:“傻孩子,连万象真人都没法子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什么呢?姑姑领你这份心意就是……”
纪一川此刻却是容色大动。与对少女背景一无所知的妻子相比,他已然窥得对方的冰山一角,说不得她当真有办法救回妻子,顿时再也按捺不住,急急说道:“雪儿,让这孩子给你好好看看,也许还有希望!”
尉迟雪如水的眸子划过一缕疑惑,还是顺从地伸出手来。
宸音一指点在她苍白瘦弱的手腕,顿时一道玄光弥漫开去,笼罩少妇全身,旁边的纪一川和纪宁满面紧张地盯着姑侄俩。
“宸音,可有办法救救你姑姑?”
见她停止查看,纪一川连忙追问。这他最后的希望了,若连这位背景深厚的少女都毫无办法,那便真的是彻底的绝望。
“姑姑这是体内生机耗尽,本源濒临枯竭,加上陈年旧伤严重,丹田受损,无法通过修行自我修复,才会落入当前这种绝境。”宸音简单解释了尉迟雪的现状,方才继续道,“要走出绝境不难,只要先给她补足生机保住性命,再修复好丹田,之后她就可以通过修炼自行蕴养补全本源,自此再无性命之忧。”
“补足生机……修复丹田……这还不难?!”
纪氏父子的脸色无比难看。这种手段,他们听都没听过,又如何做得到?
“于我而言,的确不难。”宸音轻描淡写地开口,“姑父、表哥,还请放心,我能救回姑姑的。”
仿佛冰冷黑夜中蓦然升起一缕明光,纪一川和纪宁顿时全身一震,热泪盈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