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进入十月。
弘治十五年冬天,朱厚照十二岁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经过两个月治疗才见好。此后,他就多了一项特权,冬天天气寒冷的时候可以不用出来接受群臣朝拜,就是因为自那次之后朱厚照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林苒更是因为系统不在,身体在几个世界以来达到最弱的时候。
近来她为了自己和朱厚照的身体,在饮食起居上可谓是尽心尽力,每天拟好菜谱给御膳房,只要有空就一定亲自下厨。
朱厚照身上病根未消,林苒担心他生病,于是开始又给朱厚照吹了吹枕边风。不久朱厚照便以自己身体不好和体恤众大臣的老身子骨为由,下令将早朝时间从卯时(凌晨五点)改到巳时(早上九点)去,这一下又是一番人仰马翻,奏折飞一样的到了朱厚照书桌上。对此,朱厚照的回复只有一个,卯时上朝,你们爱来不来!
因为早朝时间晚了之后,和朱厚照的作息习惯也合了,该上朝的时候,林苒稍微劝一劝,自然也就卯时准时去了。过了两次朝会,文官们想明白了,先前朱厚照罢朝免朝的次数也很多了,这次好歹给了个准信,时间推就推吧,好歹人来了。总之,他们绝不承认是因为体验了几次卯时上朝,他们也很觉得很爽,所以决定才不提这事。
这天朱厚照去上朝之后,林苒就去了膳房,打算亲自熬个汤。
结果一个时辰都还没过,张永就急匆匆的赶到膳房寻她。
“娘娘,原来您在这儿呢,可让老奴好找。”
林苒怪道:“你不是跟着皇上上朝去了吗?”
张永诶呦了一声语速极快的说:“娘娘,今□□上皇上可被气的不轻。现在把自己关在乾清宫里,谁也不让进呢,您快去看看吧。”
“走”,林苒擦了手便往外走边问,“到底是怎么了?”
张永现在和林苒可以说正处在愉快合作的过程,也不管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事情,压低了声音一股脑儿把事情跟林苒说了:“皇上登基没多久,他们就多次劝皇上取消皇庄,皇上没有同意,这两个月知道皇上因为有人中饱私囊,欺压百姓的事情整顿皇庄,他们又改了说法,说这皇庄当初本是为了奉养太后而设立,应该改由户部收钱,按照实际需要给皇太后,剩下的钱归入国库,可以用来救灾和支付军费。”
林苒嗤笑道:“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帮人脸皮也够厚的啊,有本事他们家那些王庄也让户部去收钱,按照实际需要分点钱给他们,其他的充入国库不是更好。”
张永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帮读书人一个个心都黑,本来咱们皇上想伸手向户部要钱就很困难了。一旦遇到皇上要钱,户部次次都胆大包天的给顶回来,要不然就来回折腾讨价还价几次,最后拨出来的半数都没有。他们想革除皇庄不成,还想收钱,真是不要脸。”
她匆匆赶回乾清宫,刘瑾带着一堆宫人守在书房外面。
林苒压低了声音问:“皇上还在里面呢?”
刘瑾点了点头说:“正气头上呢,娘娘你?”
林苒径直上前小心推开了门,刘瑾看着她走进去的背影,倒是希望她撞在枪口上,从此失了宠就更好了,不过这几个月的情形看来,他也知道不可能,只能在心里想想。
“我都说了别进来烦我,你们听不懂朕的话吗?”
一本奏折直接准确的朝林苒飞来,林苒手一抬直接把奏折接住。
朱厚照坐在地上显得有些无助,他才十六岁就被这些个大臣逼得自己把自己关书房里生气,林苒心疼的不得了。她上前坐在他身边柔声道:“相公,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给我听听,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朱厚照偏头见是她,连忙挪过来拉着她的手,有些自责的说:“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林苒玩笑说,“好在飞过来的是本奏折,不然我还真不一定接得住。”
“对不起啊,娘子,我这也是被气糊涂了。”
林苒故作不知的问:“相公到底为何事生气?”
朱厚照指着一地的奏折说:“还不是这些大臣。”
林苒凭着惊人的超乎超人的眼力,她随意瞧了一眼散开的那三本的内容,知道了大致的意思。
一本大概是强调皇庄的弊病,让太监去直接管理和收租,会出现太监中饱私囊、欺压百姓的严重问题。所以不应该由太监来收钱,而应该由文官来收钱。
另一本讲的是关于朱厚照之前亲自处理的一桩陈年旧案,这个奏章的意思很清楚:皇上你翻了这个案子,虽然结果对文官是有利的。但皇帝直接过问军事事务总是不合适,军政事务不论大小都应该把它交给文官集团来处理。这才合乎明君圣主的行为准则。
以后你就像你父亲一样,天天坐在宝座上讲讲圣贤话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文官集团来做吧。
虽然这位大臣的措辞非常委婉和谦恭,但林染还是一眼看明白他的意思。
最后一本,给皇帝列了五条罪状,说的严重,其实归结起来就是:“一、皇帝单骑出宫,不带随从;二、皇帝在宫内乱转;三、皇帝去北海划船;四、皇帝喜欢打猎;五、皇帝乱吃零食。”希望皇帝以后改正。
林苒心中嗤笑,这些大臣真是闲着没事干了?这是看朱厚照年幼,想抓紧给他立规矩呢。
林苒走过去弯腰把那三本奏折捡了起来,走到屋里的炭盆边说:“既然惹相公生气了,那就烧了吧。”
朱厚照跳起来想拦住她,等看清是那三本,便大笑起来搂着林苒看着火盆里燃起的火焰笑道:“好,烧的好!”
等到那几本奏折只剩下灰烬了,朱厚照转头在林苒脸上亲了一口说:“还是娘子你待我好。”
登基这些一年多,因为先帝临终嘱咐的话在,他一直非常尊重几个辅政大臣。
为了节约,本来该给皇室宗亲的奖赏给减免了,但惟独给三位内阁大臣刘健、李东阳、谢迁的奖赏还是很丰厚。又给刘健加封了左柱国、太子太保,给李东阳加封了太子少保,以示尊崇。兵部尚书刘大夏因为年老想要辞职,也下诏挽留。
这一年多来,几乎所有的奏章都跟着两个字:“从之”。大臣们想做什么事,就算皇上本不愿意的,联名上书一番,来一番声势浩大的进谏,他也会妥协。就比如,想封林苒做皇后那一次。
但大臣们还想得寸进尺,就叫朱厚照十分恼火了。
要说太监管理皇庄有贪污腐败的问题,难道让文官集团去管理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文官一定比太监更不贪婪、更不欺压百姓?
文官们声称全天下的钱财都是皇帝的,皇帝不应该有私财,而应该由国家统一管理。这种说法当然很漂亮、正义凛然。但真的全部纳入财政以后,朱厚照明白自己想要钱就很困难了。文官们花钱一定比皇帝花钱更加注意国家整体利益,而不是个人利益、集团利益?
以上两点,其实都不一定总是成立的。文官不一定比太监清廉,也不一定总是比皇帝更关心国家利益。
反正朱厚照是不信的,归根到底,皇庄的存废并不是皇帝该不该花钱的问题,而是财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文官集团自土木堡之变后,地位一日高过一日,权利也是一日大过一日,若是连自己的财政都他们掌握,那么皇帝岂不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朱厚照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傻。他才十六岁,就要面对着满朝的老狐狸,平日行事的荒唐之下,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不甘心被大臣塑造成他们心里“完美”的帝王,他只觉得对这个象征权利的紫禁城分明就是个牢笼。
林苒陪着朱厚照又烧了好几本净是胡扯的奏折,哄了他好一会儿,外面守候的宫人听见里面传来的朱厚照的开怀大笑,总算松了口气,心说还是宸妃娘娘有办法。
林苒依偎在朱厚照怀里,笑着问:“相公,这下可开心了?”
朱厚照低头看着她答道:“开心,畅快。”
林苒在他的胸膛抚了抚说:“那些个大臣的话,有道理的相公你便听,说的没道理的,你便不用理会他们。何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呢?”
“娘子你这话说的是”,朱厚照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拉着她从地上起来说,“娘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是什么?”
朱厚照拉着她走到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递过去:“呐,你瞧。”
林苒接过来一看,是一些建筑设计图,她好奇的问:“相公打算修行宫?”
朱厚照得意的解释说:“不是行宫,而是我打算以后就住到这里去。”
这处建筑标注的地理位置在皇城的西苑太液池西南岸,临近西华门的地方,图上有住处、校场、佛寺、迷宫、密室等等。
“这建好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没有意外的话,后年就能完工。到时候,咱们就不必整天呆在这宫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合规矩,整天有人在耳边念叨什么祖制祖训了。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林苒笑道:“皇上要搬走也没忘了我,我自然是开心的。”
“你是我娘子,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朱厚照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还得带上两个人?”
“谁啊?”
朱厚照一本正经的说:“昭嫔歌舞一绝,恬贵人擅长厨艺女红,我都很是喜欢,她们俩也得带上啊,你说呢?”
林苒叹了口气说:“您是皇上,要带谁便带谁,我哪里敢管您?”
朱厚照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真是个小醋坛子。”
看着林苒幽怨的眼神,他连忙补充道:“不过朕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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