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染家门口，迟瑞送她下了车。
迟瑞开着车带着凌染把自己知道的、或是昨天想法子打听到的，金城大大小小的有意思的地方都逛了个遍，两人拍了不少的照片，凌染事先准备好的备用胶卷都用完了。
一起共进晚餐之后，出了门，天已经黑了。
“谢谢你迟瑞，今天真是我回国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你开心就好。”
凌染想起今天的照片问：“等照片出来了，我怎么给你啊？”
迟瑞想了想说：“你把胶片给我吧，照片出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那也太麻烦你了”，凌染开口说，“还是我送去给你吧？”
迟瑞解释说：“我家在龙泉路，离你那儿和学校都有点远，开车会比较方便。”
“那好吧”，凌染没再拒绝。
到了凌染家门口，迟瑞送她下了车。路灯发出的昏黄灯光下，两人的脸庞在对方眼里，一时都有些朦胧的美感。
迟瑞率先开口:“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凌染微低着头，心里万分不舍，瞥见迟瑞从西装外套袖子里露出的小半截衬衫袖子上掉了一颗纽扣，开口说:“你这里掉了一个扣子？不如进屋我帮你缝一个上去吧。”
凌染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欲盖弥彰的补充说:“现在那些个裁缝店缝个扣子也好贵的。”
“那麻烦你了”，迟瑞喜不自禁，虽然他有些怀疑凌染能不能缝好，仍点了点头。心上人亲手缝的，就算缝的再怎么不像样，他也只会欣喜万分。
凌染招呼迟瑞坐在沙发上，找出自己的针线包，坐在他边上，她左手手背贴在迟瑞的脉搏位置，拇指固定一枚白色纽扣，右手拿着针动作。
迟瑞感受着对方手背传来的温热有些不自在，再看凌染这行云流水的穿针引线的动作，有些意外。
凌染用剪刀剪了线，抬头对上他有些讶异的眼神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缝扣子这么简单的事情算什么，我还会做衣服呢。”
迟瑞解释:“是我狭隘了，小染你还真是多才多艺。”
“那当然了”，凌染满意的说:“以后你就会发现，我会的还很多。”
“我拭目以待”，迟瑞看着毫无违和感的袖子，心满意足的准备告辞。
凌染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等我一下。”
她匆匆上了楼，迟瑞坐在楼下好奇的想着她还有什么事。
凌染再下来的时候，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迟瑞说:“为了感谢你今天陪我玩了一天，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迟瑞看着眼前黑色的小礼盒，推辞道，“只是小事一桩，你不需这么客气的。”
凌染伸手指着他说：“你不收，就是跟我客气啦。”
迟瑞只好接了过来，有些期待的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凌染点了点头：“当然！”
迟瑞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金色圆形镶嵌了黑玛瑙的男士袖钉，看起来很是低调奢华，他有些不解和紧张的问：“你先前怎么会想到买这个？”
“我回国的时候去买袖钉，结果等上了船才发现，店员不小心给我装错了，我就一直收着了。我觉得它还蛮适合你的，你不会嫌弃吧。”
“当然不会了”，迟瑞快速的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自那天之后，迟瑞又焦灼的等了三天才拿到了洗好的照片，有了再次去找她的理由，便迫不及待驱车去了金城中学。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
悠扬的钢琴声、动听的女声在前，紧接着重新开始的钢琴伴奏和孩子们稚嫩的齐唱紧随其后，迟瑞还未靠近音乐教室就听见了这和谐而又美好的“交响曲”。
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走到窗户边，隔着玻璃，望见了坐在钢琴边的女郎。她一身白色连衣裙、白网外套，胸前白花点缀，削葱般的手指在琴键上流连，时不时望一眼下面的学生，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脸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阳光透过窗外绿荫洒在她身上，更映得她玉颜娇丽。
迟瑞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才把他从这梦幻般的场景中拉出来。凌染喊了下课，一抬眼就瞧见了外面的迟瑞，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
凌染快步走出去站在他面前，难掩心中欣喜：“迟瑞，没想到你会来学校找我。等久了吧？”
“我刚到没多久”，迟瑞把装着照片的信封递过去，笑着解释，“我今天拿了照片，想起你应该在上课，就过来了。对了，你还有课吗？”
凌染接过东西放进包里：“没有了。”
迟瑞鼓起勇气说：“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凌染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啊。”
路上，凌染翻看那些照片，找到迟瑞给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满意的说：“迟同学你不但学得快，拍的也很不错。”
迟瑞轻笑了一声：“那就好，请问凌老师有没有什么奖励？”
凌染挑出给迟瑞拍的那些照片展示给他看：“呐，我拍了你这么多帅照，是不是扯平了。”
“好，扯平了。”
迟瑞这宠溺不自知的语气，惹得凌染心花怒放，又想起迟瑞先前的种种表现，心说，他肯定也对我有意思，要是他表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迟瑞见聆染嘴角含笑，食指颇为欢快的小幅度的敲打着手提包，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凌染卖了个关子，想起迟瑞的工厂，关切的问，“对了，你办工厂的事情还顺利吗？”
迟瑞眉头微蹙：“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把那些机器从土匪手里赎回来，但那边还没有回复。”
因为建工厂买机器，迟瑞已经花掉了十六万大洋，加上机器被抢走的原因，迟老夫人不同意他再办工厂，程家执意要收回那块地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他如今可算是一筹莫展。但迟瑞一向不喜向人抱怨，更习惯独自去解决麻烦，也不想让凌染为他操心，故此没有说太详细。
凌染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和土匪做交易，也太危险了，你有把握吗？”
“那些机器在土匪手里就是破铜烂铁，能换几块大洋，他们没理由不答应”。
凌染见他心里有了成算，只好叮嘱：“那你可千万要小心。”
被关心的迟瑞开心不已：“嗯，我会的。”
凌染想起他说过的地的事情，开口问：“程家的那块地你有想法了吗？”
“他无非就是想涨租金，我不会让他把地收回去的”，迟瑞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这个工厂我一定会办下去。”
凌染想着建工厂，买机器都要不少的钱，机器被抢走，迟瑞估计现在资金不一定周转得过来，半开玩笑的说：“如果你需要投资的话，可以来找我啊？”
“你？”迟瑞看着她有些讶异。
“好好开车”，凌染提醒了一句，解释道，“我外公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国家强大起来，如果他知道留给我的钱用在建工厂这样的事上，也一定会开心的。”
“好啊，如果我需要帮忙的话，一定第一个找你”，迟瑞第一次听她说起家人，想要深问，又担心太唐突，一时有些踌躇。
说起来这次系统给安排的身份，还真有些狗血。
凌染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主动开口说：“我一出生我娘就去世了，那个男人有好几房小妾，十多个孩子。从来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直到我外公选择把家产留给了我，他才开始变着法的对我好，想哄我把外公的那些家产交给他，让两家的生意合并，我始终不肯。”
凌染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然后，他就动了坏心，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
每次想到这件事，她就替那个两岁多就生病逝世了的“凌染”感到痛心。
迟瑞本以为她只是和家里有些矛盾，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世，惊愕于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之余，又听她说的云淡风轻，心里盛满了心疼：“所以，这就是你出国的原因吗？”
“嗯”，凌染慢慢说，“除了他，我也懒得和我外公那些一表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周旋，处理了一些房产店铺之后去了北平，没想到他追了去，我就直接出国了。”
迟瑞有些沉默，凌染抬眼看见他眼底诸多爱怜、疼惜的情绪，语气轻松的说道：“你放心，我没事的，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陌生人，再怎么对我，我也不会伤心的。”
凌染心里说，反正也不是我亲爹。
她虽然陪伴了外公很多年，但她始终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亲外孙女，所以外公的钱都被她单独放在一边，或者用于资助贫困的“留学生”，或者捐给了真正需要的人，这些也是外公曾经一直在进行的善举，这个结果，想必他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遗产，只是她掩饰自己为何可以生活如此优渥的其中一个理由。
迟瑞觉得她只是在嘴硬，被亲生父亲这样伤害，怎么可能一点芥蒂也没有。“那些都过去了，以后......”迟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会对加倍她好，弥补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下了车，眼见迟瑞仿佛还没从她的“悲惨往事”回过神来，凌染实在不忍迟瑞为了自己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所谓“伤害”而心疼，两根食指轻轻放在迟瑞的嘴角一挑：“哎呀，我真的没事。你笑一个嘛，我是看你好奇才告诉你的，可不是为了破坏你的心情啊。”
迟瑞因她亲昵的动作，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你笑起来多帅啊，要多笑笑”，凌染自然的挽着他的手臂往饭店里走，“走吧，吃饭去，我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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