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坐上自家马车准备去学堂的齐衡因昨日睡的晚了些，在马车的摇晃之下有些昏昏欲睡，正准备打个盹儿。
他头一偏，隔着帘子，隐隐约约看见有一辆马车与自家马车并排往前走着，路过了好几个岔路口都没有转道的意思。他有些纳闷儿的对身边的小厮不为说：“外面这马车怎么看起来像是要与我们同路似的？”
不为坐过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有些得意洋洋的说：“我知道那里面坐的是谁了。”
齐衡更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不为摇着脑袋炫耀道：“我有个表姐在安国公府上当差，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安国公府上的马车。昨日我听盛府的下人说，今天有位姓林的姑娘也要去学堂念书，正是盛家老爷的上级安大人的外甥女，安国公的外孙女。”
齐衡恍然大悟：“你是说这马车里坐的是的那位林姑娘？”
不为嗯了一声：“八九不离十。”
到底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少年，齐衡有种小伙伴背着自己有了秘密的不爽：“那你昨日怎么没告诉我，还有盛三哥儿居然也没告诉我。”
不为嘿嘿一笑：“这不是哥儿太用功了，昨日在马车上还在背书，回了府又做功课做了大半天，我就没机会跟您说。”
“好吧”，齐衡点了点头继续问，“那她为什么也要来盛家读书？”
不为摸了摸头，一边回忆一边模仿者那些盛府下人的口吻说：“听说林姑娘生母去世，她外祖母安老太太便遣了人接她进京来住。林姑娘体弱文静，在安国公府又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一起玩耍，老太太和安大人担心她闷出病来，盛大人前几日上门拜访安大人时，知道了这事，便提议让林姑娘来盛府读书。”
“原来是这样”，齐衡是个善良的人，一时对这位未曾见面的林姑娘有些同情，“这么说林姑娘同盛家几位姑娘年纪相当？”
不为努力思索了一番：“好像是和五姑娘同龄。”
齐衡望了一眼外面的马车说：“毕竟以后在一个学堂上学，待会儿下了马车，我同她打个招呼。”
两辆马车缓缓并排停在盛府门前，齐衡先下了马车。
盛府门口站着一位嬷嬷，身后跟着几个女使，迎了上来行了个礼：“齐小公爷安！”
齐衡认出这是盛府大娘子身边的嬷嬷，他偏头看向一边的马车开口问：“嬷嬷是来接林姑娘的？”
“正是”，刘嬷嬷点了点头，“大娘子担心林姑娘第一次上门不识路，特地遣了我来接姑娘去学堂。”
此时，边上马车上先下来一个和不为年纪相当的丫鬟，齐衡不曾注意到背后不为脸上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情。
几个女使上去打起帘子，扶下一位约莫个十岁左右的姑娘，一身素色衣裳，头上只简单梳了个双螺髻。
刘嬷嬷一见车上下来的林姑娘，不由一愣，这林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通身气派，真不愧是勋爵人家的贵女。她和林染说明了情况后，齐衡这才凑上前打招呼：“林姑娘好，我也在盛家读书，我叫齐衡。”
林染微微一笑，屈膝向他行了一礼，“小公爷有礼！”
林染看起来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齐衡心里却觉得她看起来比盛家那个四姑娘顺眼得多。
去往学堂的路上，齐衡林染并排在前，刘嬷嬷落后半步。不为和林染身边的丫鬟眼神交流着，倒像是旧相识。
齐衡思及她身世可怜，主动和她说起其余几位同窗，两人相处气氛倒还算融洽。到了学堂，大约都知道今日林染要来，盛家五个兄弟姐妹都来得格外早。
刘嬷嬷引着林染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便离开了，几人通过姓名、年纪。听着几人一口一个“林妹妹”的喊着，林染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扶额的感觉，好在盛明兰和盛如兰两人都得喊她一声林姐姐，倒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林染给自己的“同学”们每人都备了一份礼物，三个男孩子分别得了笔、墨、砚台，女孩子都是簪花、首饰一类。虽不算天价，但林染出手，必属精品，这可都是她好不容易从空间里挑出来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礼物，每份礼物的样式不一而同，大家都非常满意。就连不知道为什么臭着一张脸的墨兰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按照年纪大小，聆染比如兰大两个月，便坐在了墨兰后面，如兰和明兰都在她后边，右手边上帘子后面就是齐衡。离学究又远了一些，盛如兰倒是表现得非常高兴。
庄学究对学堂要来的一位新学生也是早已经听说了，完成早上的讲授后，他将林染唤至面前，留下几个问题让其余人自行思考，便开始询问林染的学习进度。
庄学究对林染的情况知道一些，语气也放柔了些：“在家可启蒙过了？读过哪些书？”
“回学究，只刚读了四书。”
庄学究又问了她好些问题，见林染均是对答如流，他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了学，除了门，刘嬷嬷果然早早的在那儿等着，准备带她去拜见盛老太太。盛明兰又养在老太太膝下，两人便同路而行。
林染这个伪小孩要哄盛明兰着实很轻松，一路上气氛和谐的不得了。
盛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蔼，拉着林染温声说了好一会儿话，问候了一下安老夫人，只叫她只管把这里当家，还留她在那儿用了午饭。之后又是去拜见大娘子，王氏对她也很热情，见她露出倦色后，便吩咐下人带她去歇息。
下午，齐衡小憩醒来在去往学堂的路上问不为：“今日你中午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为也没有瞒着他，很是开心的说：“林姑娘身边那个丫鬟叫绿萼，就是我说的表姐。我俩许久未见，刚才我去林姑娘那里，找她说了会儿话。”
齐衡很是惊讶停下了脚步：“这么巧？”
不为解释道：“原本她是在安老太太身边当差的，但林姑娘到了安国公府后，安老太太觉得林姑娘原来的贴身丫鬟年纪太小，她就被派到林姑娘身边了。”
齐衡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这下你们姐弟倒是可以时常相见了。”
不为嘻嘻一笑：“都是沾了哥儿你的光。”
下午上完课，林染和齐衡一道出盛府，两人闲话间齐衡想起刚才庄学究对林染那一手字的夸赞，他一向喜欢书法，来盛家学堂读书半个月还是第一次听庄学究如此赞赏一个人，心下好奇，便提出想看一看林染的字。
林染吩咐绿萼拿出刚才课上写的《过秦论》递了过去，齐衡展开一看，不由赞叹道：“林姑娘的书法果真是行云流水，灵动秀气，收放有度，自然天成。”
“小公爷过誉了”，聆染浅浅一笑，“我听几位盛家几位姐妹说小公爷你极擅书法，不知我是否有幸一观？”
“自然”，齐衡有些惭愧的说，“平日我因先生夸奖有些自得，今日见了你写的字，方知我离极擅还差的远。”
林染接过齐衡的书法作品，细看了好一阵，认真的评价道：“小公爷心正笔正、力透纸背，虽是模仿前人，但已经有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假以时日，说不准能开创出一种新的字体，成为书法大家。”
齐衡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林染一出口就是这么高的评价，又点出了几分自己的志向，他心下欢喜，嘴上却说：“超脱前人之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林姑娘你谬赞了。”
少年意气、志存高远。齐衡这样说，只是怕被人说是好高骛远，林染也不戳破，玩笑道：“我看小公爷看我是个小女子，才不信我。若是颜公、柳公在世，也一定赞同我这番话。”
齐衡被逗笑了，哄小孩儿似的说：“在下不敢，日后必定勤奋不缀，不辜负林姑娘这番评价。”
两人以书法为话头，一直出了盛府两人还意犹未尽，齐衡头一次遇见这么聊得来的朋友，一直上了马车还很是兴奋。
回到齐府用过晚饭后，齐衡温习功课时，不为收拾好了他的行囊，拿着聆染送的毛笔过来询问齐衡该如何处理。
“我原来那只笔也不好用了，就换这支用吧”，齐衡如今颇有几分视林染为知己的意思，思索了一下说，“你把我那个天青色的莲花笔洗找出来做回礼吧。”
不为有些惊讶的说：“那东西哥儿你平日宝贝的不得了，用也舍不得用，现在居然舍得送人？”
齐衡摩挲着这支名为“翰墨画心”的好笔说：“那笔洗送给林姑娘，也不算埋没了。”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四年过去，在郎朗的读书声中，盛家学堂的几个学子渐渐长大。
原本在林染到盛家之前，盛家三个姑娘里只有八岁的明兰不需要避嫌，齐衡那半个月便一直在盛老太太处用饭，后来林染也要去盛老太太那边用饭，两人年纪相差只三岁，大娘子那边有如兰，林小娘身份不够更何况她那里还有墨兰，齐衡便单独在客房里吃饭。
林染也只有偶尔上学和齐衡遇见或者下学一道走的时候，在路上说几句话，但就是说这几句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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