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身子一僵,低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瓜顶不知所措。
“我今日在角门等了一天,腿都站麻了,可是他们没来,呜呜……”阿圆哭的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猫,就连声音都是奶声奶气的。
齐渊皱着眉,黑着脸站了半晌,眼看着她就要哭的背过气去了连忙沉声道:“别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乍一听起来还凶巴巴的。
阿圆一抖,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抽噎道:“给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还凶我……”
齐渊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还挂着泪珠儿,鼻尖儿也是红红的,眉心的红痣更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他心里一软,连语气都不自觉缓了下来:“没凶你。”
阿圆擦了把眼泪,边哭边说道:“你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给你做……”
齐渊看着抽抽搭搭、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阿圆不厚道地弯了弯嘴角:“跟我来。”
“去哪?”
齐渊淡淡地看向她,阿圆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扁了扁嘴乖乖跟了上去。
“这里是……”阿圆看着树杈上挂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盏,突然就回忆起了家乡河边的萤火虫。
齐渊抬头看了看,这本是他父皇为了讨母后开心种的一片林子,没想到如今他却用上了。他看着身边满脸兴奋、眸中满是新奇的阿圆,笑着摇了摇头。
“我进宫三年了,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阿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树杈上的小兔子形状的水晶灯盏,眸中满是欢喜:“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灯。”
“这灯是先皇给太后亲手做的。”齐渊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忆起父皇刚走的那两年,母后时常来这坐着,他来劝便会对他说:“若是日后渊儿有了喜欢的女子,就带到这儿来让你父皇见见,他会保佑你们的。”
回忆戛然而止,齐渊看着一边还不到他胸口高的阿圆皱了皱眉,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父皇,不是她……
阿圆一听,连忙缩回了手:“你怎么不早说?若是弄坏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你没问。”
阿圆:……
“我爹爹定是想来看我的。”阿圆垂着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呢喃道:“可能是我娘亲不想吧……”
齐渊看着阿圆耷拉着脑袋瓜儿的丧气模样颇有些不习惯,他没问,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幼时,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我,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抱过我。我想着血脉相连,只要我努力干活、不哭不闹,她会对我笑的……”阿圆神色落寞,慢悠悠说着:“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待见我。妹妹若是摔破了碗,娘亲会紧张地眼圈都红了,可是换了我,娘亲会罚我不许吃饭。有时候、有时候气得狠了,她会指着我鼻子骂我怎么还不去死……”
“齐二,你说世上会有娘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马上去死么?”阿圆声音小小的,眉梢眼尾透着浓浓的忧伤。
齐渊眉头皱得愈来愈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般,又闷又气。
“有时候我真想永远离开那,可是如今真的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爹爹他……他待我是极好的。”阿圆红着眼睛,轻声诉说着,她抬眼看了看面色沉得厉害的齐渊,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十分安心的特质。
“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么多,你病刚好,咱们回去吧。”阿圆笑了笑,弯弯的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泛着泪花。
齐渊点点头,把人送回尚食局。
小姑娘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又返了回来。她从荷包里翻出一小包松子糖,笑吟吟地放到他手里:“今日光顾着听我诉苦了,吃些甜的缓缓吧。”
说罢,阿圆转身走了进去,轻轻关上大门。
齐渊握着手中小小的油纸包,透过缝隙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弯了弯唇角。
养心殿内,黑气笼罩,魏全等一干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都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魏全觑着齐渊铁青的脸色,肩膀又缩了缩:这怎么就生了这么大气回来?难不成被拒绝了?
“都退下。”齐渊冷声道。
“喏。”
魏全一脚刚刚退出去,就听见一个透着寒气的声音:
“魏全留下。”
魏全小心肝儿瞬间就抖成了筛子,他片刻都不敢耽搁,硬着头皮又走了回去。
“皇上有何吩咐?”魏全小心翼翼道。
齐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的把手,沉闷厚重的声音悠悠地回响着。
“尚食局有个叫阿圆的小宫女,你去安排她父母进宫探望。”
“啊?”魏全试探道:“那若是他们不肯……”
“不肯?”齐渊轻哼了一声:“那就给绑进来。”
“喏。”魏全听着皇上阴恻恻的语气,赶忙退了下去。
齐渊看着紧闭的门,缓缓合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日下午,齐渊正在养心殿批折子。宫人们端上来一些小点心放在桌案上,他看着一边的糯米圆子眼前浮现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奴才叩见皇上。”魏全带着一身的凉气走了进来,几乎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颠的他骨头快散架子了都不敢耽搁,一回来就向皇上复命来了。
“事情办的如何了?”齐渊声音淡淡的,抬眼看着地上跪着的魏全问道。
“回皇上,人大概明天就能进京,具体日子安排在了三月十一下午。”魏全说着突然冷哼一声:“皇上您是不知道,那妇人有多无礼奇葩!”
魏全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满脸的义愤填膺:“奴才打听着了阿圆姑娘是填补着名额进的宫,想着她父母可能是家中困窘,舍不得花银子上京,便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那汉子瞧着倒是老实巴交的不敢接,一个劲儿地拉着奴才问他闺女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可是那婆娘,接了银子还说家中还要种地,实在是没功夫来,让奴才回去捎个话,告诉阿圆姑娘在宫中省着些,说她哥哥要盖房子娶媳妇,得空就把月例……”
齐渊脸色愈来愈沉,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还说什么了。”
魏全一抖,躬身伏在地面上:“奴才不敢说。”
“说!”
“奴才不敢说是皇上身边的人,只说了自己是宫中的总管,用权压着,那婆娘才同意了。奴才走的时候,她竟……她竟拉着奴才说、说她家闺女模样好,要是奴才喜欢就、就……”
“放肆!”齐渊眸如寒星,薄唇紧抿,脸色铁青。
“皇上息怒。”魏全伏在地上,这两年还是皇上头一回发这么大脾气,生怕自己那句话不对了就脑袋搬家了。
养心殿内如同积着层层黑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齐渊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幽深如潭。他沉声道:“别让阿圆知晓。”
“奴才省得,临走的时候狠狠威胁了一番,他们显然是怕了的。”魏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上,轻声道:“皇上为何不把人调到御前来?”
“她喜欢做菜,尚食局也是个好地方,就让她待着罢。”齐渊淡淡道。
“那要不要奴才去……”
“干好你分内的差事。”齐渊眉尾轻挑,语中带着警告。
“喏。”魏全起身就要退下去,却听见坐在上面的人开了口:
“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
齐渊想了想,炙羊肉和火锅都赏过了,赏些别的还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主意。
“罢了,将那身太监的衣裳给朕拿来。”
魏全应了一声,伺候着皇上穿好了衣裳,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齐渊看着魏全手中精致的簪花挑了挑眉毛:“作甚?”
“奴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贩卖小首饰的摊子,想着阿圆姑娘受了委屈,看见这些小玩意儿或许会开心,就自作主张地买下了。”魏全笑眯眯的,白胖的脸上眼睛都笑没了。
齐渊睨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也知道是自作主张?”说罢,转身就走。
魏全见此叹了一口气,默默将东西收了起来。
齐渊溜达到门口,又悠悠地返了回来。
只见他面若平常地走到魏全面前,淡淡道:
“把东西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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