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目光灼灼看了她半晌,幽幽道:“皇上很难伺候?”
“当然!”阿圆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听说去年有个太监上的茶凉了,皇上就把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都给打残废了!”
阿圆话音刚落,陡然觉得周身一冷。她看了一眼齐渊黑气沉沉的脸,莫名觉得他的眸中满是杀气。小姑娘哆哆嗦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做好了把馒头扔在他脸上的准备。
齐渊看着她,眸光阴沉,半晌才缓缓道:“明明是那个太监把热茶洒在皇上身上才吃了顿板子。”
阿圆听他这么一说,圆圆的眸子中满是好奇:“御前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听别人说过。”齐渊神色如常,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阿圆想着都是太监,之前那人为何被罚他应该比她更清楚,如此想着也就没再追问。她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眼神十分淡漠的太监撇撇嘴道:“你馒头也不肯吃,那你想吃什么?”
齐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红豆圆子。”
阿圆看着齐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感情你都想好了?”
齐渊诚实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去前边的亭子等你。”
阿圆看了看他的背影,愤愤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白胖馒头,痛快地就像咬在他身上了似的。她转身走向厨房,心中默默道:好在尚食局的女官们对待小宫女宽容,平常的食材只要跟当值的宫女说一声记录在册就可以用,只要不超过每月的份额便可,不然……哼哼!还红豆圆子呢!你连口粥都喝不上!
她取了些泡好的红豆放入锅中,加上些冰糖,倒入适量的水慢慢煮着,然后和了一些糯米准备做圆子。这东西不难,她揉好了小圆子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单调。
阿圆看向手边的馒头,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娘亲带着哥哥弟弟妹妹们去给外祖母过寿时,不怎么会做饭的爹爹给她做的肉夹馍。那大概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即便如今在宫里什么好吃的都尝过了,也比不上那个简简单单的肉夹馍。
她抬眼扫了一圈,发现锅里有卤好的牛肉便切了几块儿下来。阿圆用刀把馒头从中间切开但没有切断,将沾满了卤汁的牛肉放了进去,随手撒了一把芝麻放在一边。
这时锅中的红豆也已经煮的差不多了,她看着煮的开花的红豆和已经微微变得粘稠的汤汁,把已经准备好的圆子扔了进去,拿着勺子慢慢熬着,直至白白的圆子浮了起来,这红豆圆子就算是做好了。
“呐,你要的红豆圆子!”阿圆将食盒放在他面前,齐渊立刻就闻见了红豆那种浓郁甜蜜的味道。
齐渊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红豆圆子静静躺在里面,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馒头皱了皱眉:“这是……”
“这个算是简单些的肉夹馍。”阿圆把碟子端了出来放在他面前:“你尝尝?可惜没有烤馍,不然会更香。”
齐渊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缓缓咬了一口,裹着浓浓汤汁的牛肉配着香喷喷的馒头竟出乎意料的好吃。牛肉软烂、汤汁咸香适中,就连普普通通的馒头都因为浸满了牛肉的汤汁而变得与众不同。
“好吃吗?”阿圆满心期待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
齐渊淡淡地点点头,几口就将手中的馒头吃进了肚子里:“宫中没有这些玩意儿,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阿圆笑着把红豆圆子也端了出来:“我小时候娘亲不在家,爹爹给我做过一次。”
齐渊怕她想家,连忙吃了口红豆圆子,烫的他差点喷出来。
“你慢一些!怎么样?还行吗?”阿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是我第一次做。”
齐渊囫囵咽了下去,明明口中灼痛不已,却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对了,这几日你为何没来?”阿圆拄着头,盯着他那双深邃好看的眸子微微出神: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就当了太监呢?
“病了。”齐渊看着她头上两个十分可爱的小揪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病了?”阿圆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确实是不大好,伸手推了推他手中的碗:“都病了还比来吹冷风!快些吃,吃好了回去早些歇息!”
齐渊默默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肉夹馍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送阿圆到了尚食局门口,淡淡道:“进去罢。”
“你明日别来了,夜里风大。”阿圆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往里走去。
齐渊低头看着她头上的小揪揪,鬼使神差地伸手,不料小姑娘突然回了头。
“你……做什么?”阿圆疑惑地看着他那只修长如玉的手,近的都能看清他掌心的薄茧。
齐渊面露尴尬地收回手:“你还有事?”
“没事,就是想看你走了再进去。”阿圆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自己就这么进去了怪不讲义气的。”
他看着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只觉得白天的烦躁散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您用完膳了?”魏全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一脸的狗腿样。
“嗯。”齐渊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脚进了养心殿,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好不容易放松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若是阿圆能来御前就好了……
这几日齐渊想着就快到初五了,阿圆应当在准备给家人的东西,定是忙得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便没去找她。
“阿圆!我刚刚托表姐看了看名单,你的家人被安排在初八入宫。”程寻高兴地跑进来,拉着阿圆道。
阿圆刚刚把这些年攒的银子放进给爹娘准备的小包裹里面,乍一听闻这个消息,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今儿就是初六了,后日、后日我就能见着我爹娘了!”
一边正吃着栗子糕的姚蕴安看着阿圆边上的小包裹皱了皱眉:“你把银子全给送出去了往后怎么办?这宫中最不能缺的就是银子。这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姚蕴安说的在理,你多少给自己留一些。”程寻有些担心。
“放心吧,那只是我的月例。逢年过节得的赏,什么银锞子银簪之类的我都留着呢。”阿圆笑着道。
姚蕴安扁扁嘴,继续吃着栗子糕。
初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气候也暖了起来。
阿圆早早就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领了自己这个月半份的肉蛋份例,想着让爹娘补补身子。
收拾妥当之后,阿圆笑眯眯地往皇宫西边的角门去了。
她站在那不停地张望着,每进来一个老实巴交、穿着粗布衣裳的庄稼汉子,阿圆的心都会高高地提了起来。身边的宫女越来越多,来往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是她心中盼着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揉搓成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似的,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爹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耽搁了?
阿圆手脚冰冷,就那么站在那眼巴巴地看着外头。就快到下钥的时候了,门外突然闪过一个灰色的影子,阿圆心中一喜,连忙走了几步,她在冷风中从早等到晚,腿早就没了知觉,还没等走到门口,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对着那个穿着灰衣服的男人撒着娇道:“爹爹你怎么才来……”
阿圆的心再次跌落在谷底,她看着那对父女亲亲热热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快起来吧。”一边的侍卫实在是看不过去,话语间满是同情。
阿圆像个牵线木偶般被人扶起,木木地道了谢,一直等到宫门关了都没看见爹娘。
“快回去吧,许是你记错了日子。”那侍卫安慰道。
阿圆带着哭腔应了一声,抱着一大堆东西垂着头回去了。
“怎么又把东西带回来了?”程寻有些疑惑。
“还能是为什么?许是她爹娘心疼她,不肯拿。”姚蕴安绣着荷包随口说道。
哪知话音刚落,阿圆便放声大哭,抽抽搭搭道:“我爹娘他们、他们没来……”
“啊?会不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程寻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姚蕴安也放下了手中的荷包,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别哭别哭,往后每年都能见一次,熬一熬,就到明年了……”
阿圆心里酸酸的,抱着她哭了半晌也不说话,末了胡乱擦了两把眼泪便上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程寻叹了口气,默默替她把东西收拾好。
人们做了好事总想看看其他人高兴的反应,就连齐渊也不例外。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换上了太监的衣裳,悠悠往尚食局去了。
“布谷、布谷、布谷~”
阿圆心情刚刚好了一些便听见了暗号,她正想去透透气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打开门,抬头看了看齐渊,心中的委屈酸楚又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
阿圆什么都没想,直直地把小脑袋瓜儿埋在他怀里哽咽道:
“齐二,我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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