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肘腋!
陈若霖反应迅速, 长安刚看到马叔宝他们二十一人被满街的摊贩行人瞬间吞没,这边陈若霖就将她一把抱起,快跑几步在人家窗台上借了一脚力就窜上了屋顶。
没想到屋顶上也有埋伏,陈若霖刚上去,两把钢刀便迎面削来。他险之又险地仰面避过, 抱着长安也没法反击,从两人中间的缝隙中一滑而过,从屋脊另一面跳下去。
屋脊的另一面还是埋伏。
这些杀手见陈若霖能从屋脊另一边逃到这一边, 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辈, 故而上来就是狠辣杀招。陈若霖双臂受限, 虽未中招,却被缠住,这时屋脊上和背面街上的刺客也都在往这边赶来。
长安见陈若霖避得惊险万分, 知道这些杀手身手非凡, 当即摸出袖弩来, 借着距离近, 乘隙射杀两个。
陈若霖借此机会挣脱纠缠, 听着耳边一阵瓦片乱响,近在咫尺,心知带着长安绝甩不掉这些人,恰不远处巷口有棵大树,他抱着长安就奔那棵大树去了。
堪堪把长安送上树, 追兵已至, 陈若霖探手抓住向自己砍来的两柄砍刀的刀背, 腾身而起踢向两人的胳膊,夺刀在手,一刀竖一刀横,竖刀挡住第三人攻势,横刀斜挥,却未能取得那两名被他夺刀之人的性命,只是逼退了他们。
长安在树上看得眉头紧皱,此番这些人的身手,要比那日周景深的侍卫强上许多。看附近影影绰绰的就至少有四五十人往这边围过来,再加上对面街上的,怕不是要上百人。若街上那些人也是这般身手,那马叔宝他们估计凶多吉少,她现在身边只剩一个陈若霖……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陈若霖已与刺客混战成一团。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倒是一时还未落下风。只是,对方人这么多,耗也能耗死他,更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全无顾虑地在应战,他不敢让人靠近她所在的这棵树,这就是他行动的限制。
该怎么办?驿站离这里有一刻钟的路程,就算大喊大叫也未必听得见。对方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人,打的定然是速战速决的算盘,就算能联络上驿站那边,也未必能等到救兵过来……
长安正紧张地思考着怎样才能自救,忽然发现下头一拨人浪潮似的朝着树这边涌来。
这些人的目标果然还是她,只是她离福州已是如此之近,还有什么人想要杀她?又为什么选在这里动手?
她捏紧了袖弩,里头的箭还剩四支,但她并没有使用它们的机会。
察觉有人向树这边靠近,那边本来稳占上风大开杀戒的陈若霖立马放弃大好局势,疾步后退,拦住他们的攻势,战作一团。
他一个人,愣是硬生生拦住了二三十人,出招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长安耳边只听到兵器交接的叮当之声,看着月光下刀光剑影兔起鹘落,仿佛在看一部3D投影的武侠大片。
众刺客大约也没想到陈若霖居然这么能打,这么多人被他一个人挡住这么久,心中已是开始焦躁。混在人群中的首领大约下达了什么指令,一群人忽然肉盾一样不要命地向陈若霖压过去。
陈若霖战力再高,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顿时就被人群挤到旁边,两名刺客乘隙向树冲过来。
陈若霖瞧见了,分神掷过来一把刀,将右边那名刺客一刀穿胸。而他也因为这个动作露出了空门,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他回身一刀削了那人的脑袋,再次从人群中腾身而起,拼着腿部受伤踩着人头肩膀飞跃到树下,在另一名刺客接触到树干之前将他一刀斩杀。
众刺客再次涌上来,又是不由分说的厮杀。
陈若霖这个男人真的刚,背后中了一刀动起手来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兀自悍勇如猛虎。几十招下来,树下已是围了一圈尸体。
然而情况却并不乐观,长安瞧见屋脊对面还不断地有人翻过来。
混战间,忽闻耳边一阵铁链声响,月光下只见两条腕粗的铁链像两条蟒蛇般向陈若霖飞过来,一条缠住了他的腰一条缠住他的右臂。
长安惊了一跳,仗着地势高往铁链尽头一看,只见两名像铁塔一样高壮的男人扯着铁链另一端。看他们那身形体态,长安甚至怀疑他们只要一用劲就能把陈若霖给扯裂了。
情况万分危急,长安手里只有四支箭,但是这两人必须替陈若霖解决了,否则陈若霖一旦身死,她不是被杀就是被抓。
她在树上,视线受枝叶遮蔽,想要准确无误地射中那两名壮汉,必须下树。
千钧一发,也没时间留给她慢慢斟酌思考,她当即抱着树干哧溜一声往下溜了半段,抬手将弩-箭对准用铁链缠住陈若霖右臂的那名壮汉。
众刺客见陈若霖被束缚,长安又从树上滑了下来,都不要命地往上扑。陈若霖将右手的刀换到左手,拼命抵抗,却因身子动弹不了而受伤无数。
刀剑相撞声近在咫尺,厮杀间飞溅的鲜血甚至都喷到了长安的脖子上。她临危不惧,心静手稳,一箭射中那名壮汉的头。
中箭的壮汉摇晃了几下还是倒了下去,他身边的刺客察觉了长安的动作,一刀向她掷来,目标是她的腿。
陈若霖全力迎敌分-身乏术,情急之下抬起刚刚得了些自由的右臂去替长安挡刀。
长刀被他硬生生用小臂撞开,挥洒的鲜血溅了长安一裤子。
而他也就来得及帮长安挡这么一下,就被腰上铁链传来的一股巨力给扯飞了。
刺客们并不去追他,而是向长安扑来。
长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用袖弩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后,正要往上爬,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长安正想把最后一箭送给他,那边陈若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紧接着便见一道巨影向这边飞来,将树下的刺客砸倒大片。
抓住长安脚踝的刺客被这变故所惊,愣神间一条腕粗的铁链已经呼啸而至,一下子抽在他头上,瞬间抽爆一丛血花,他吭都没吭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长安赶紧爬回树上,惊魂未定地往下一看,只看到原本将陈若霖扯飞的壮汉正从树下站起,居然也不去管陈若霖和被他压伤的刺客们,像头蛮牛似的向长安所在的这棵树冲来,狠狠一肩膀撞在树干上。
树被撞得狠狠一抖,险些将长安给震下来,她原想给他一箭,见状只能抱住树枝稳住身形。
那边陈若霖却已经开挂了。
也许是受了太多伤彻底激发了他的杀性,也许是回光返照。他扯着原本是对方拿来绑缚他的铁链,在场中舞得呼啸风响。这铁链沉重无比,被他这般大力挥动,其击打力与这么粗的铁棍别无二致,杀伤范围又广,众刺客被抽到,真真是非死即伤。
挥舞一圈之后,他见着压住了众刺客的势头,又将铁链甩过来缠住壮汉的脖子将他一把扯倒,就弃了铁链,脚尖踢起一把长刀,冲上来砍瓜切菜。
长安这才知道,一开始他为着保存实力,还是留了手的。
一个人以寡敌众厮杀了这么久,又受了重伤,反应不如一开始灵活那是必然的。所以他还在受伤,但好像只要还没死,就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杀戮的步伐。
他一个人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就算受伤都好像没有知觉,他的招数永远凌厉致命,好像怎么都不会疲惫。这个人太可怕了,可怕到简直不像个人。
当众刺客心中冒出这些念头时,恐惧和胆怯就不由自主地直往脑子里涌。他们孤身深入敌方腹地,他们都是死士,他们死也不会退缩,但这一切并不能让他们战胜与生俱来的对可怕生物的恐惧之情。
陈若霖以浑身浴血的代价解决了他们。确定树下这片地方没有活人了,他又窜上一旁的屋脊,将刚从那边街道上翻上来的刺客一一斩杀,直到周围归于一片血腥的沉寂。
他从屋脊上下来时踉跄了下,步伐不稳,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从树上下来,正站在尸堆上的长安。
他拄着卷了刃的刀,脱力地靠在身后的青砖墙上,看着长安笑,道:“你若想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说?”长安小心地在满地尸体间找路走,神色平静。
“眼下我精疲力尽,你的袖弩至少还有一支箭,我未必能避得开,且我浑身是伤,射杀我之后你要伪造一两处致命伤,再简单不过。还能把责任都推到赢烨头上去。待到了福州,更是能以我是为护你而死的借口接近我三哥和九哥,什么都不耽误。”陈若霖此刻面白似雪,雪地上又有大片红梅绽落,看上去有些可怖。
“说的很有道理,那我杀你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长安在他面前五丈远处站定,握着袖弩的手垂着。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看得出来。说起来真是伤心,我一心想娶你,你却一心想杀我。”陈若霖叹息道。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拼了命保护我呢?”长安抬起右手,袖弩瞄准他的头。
“因为你今夜跟我出来时,对龙霜说,你有我就行了。我不能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啊。”迎着她的箭头,陈若霖笑道。
长安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一瞬,长安说:“你闭上眼。”
“怎么,我这样看着你,你下不了手吗?”陈若霖问。
“我不想让你死不瞑目。”长安道。
“呵,这算是你对我最后的善意么?”陈若霖失笑,然后他就真的闭上眼,道“好,我满足你。”
长安扣动扳机,短箭从机括中弹出,破开夜色呼啸而去,笃的一声射在了陈若霖脑袋旁边的墙上。
陈若霖睁开眼,侧过头看了看,对长安道:“你射偏了。”
“你躲了。”长安收起袖弩。
“我闭着眼,怎么躲?”
长安不说话。
陈若霖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嘴硬心软?”
长安瞟着他道:“你若强烈要求,我可以对你嘴硬心更硬。”
陈若霖笑了,他扔了刀,满身血腥摇摇晃晃地向长安走来,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轻轻碰了碰长安的脸颊,低声问:“我说过的,你跟我,我绝不会让你身上再多添一道新伤。今天我做到了吗?”
“做到了。”长安仰头看他。
她身边的所有人,除了眼前这男人之外,没人能在今夜这种情况下保她周全。
“我今天做得到,以后的每一天,都做得到,你信吗?”陈若霖问。
长安没怎么犹豫:“信。”
陈若霖难掩喜爱又怕把她弄脏一般再次用右手轻触了触她的脸蛋,用情人低语的声调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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