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累了, 我带他下去休息。”司无岫悄悄捏了一下唐宁的尾巴,跟他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就转身对唐定和右副统领道。
右副统领大手一挥:“二位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只管放心交给白虎军吧!”
司无岫点了点头, 和唐宁一块骑上玉荷几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马, 往妖墟城外的树林而去。
唐定看了看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 心里觉得这两人略有些古怪, 脸上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也对右副统领拱了拱手道:“我也去看看阿宁。”
说完,唐定策马追上二人。
白虎军的右副统领见他们都对军功没什么野心,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 摇了摇头, 随后肃着脸对全军下令:“杀!”
“杀——”
白虎军的精锐先锋兵杀向城门,与黄龙率领的妖族交战在一处, 王宫守卫和城中屯兵都被黄龙调动到城门口, 即便负伤,黄龙依然负隅顽抗。
“给我杀光这些可恶的人族!”黄龙怒吼震天, 又呼风唤雨地恢复了鹿蛇本体,长尾一甩, 便将十几名先锋军扫上了天。
光一个黄龙就足够头疼了, 其余的妖兵也都身负妖法, 战法诡异, 也让先锋军吃了大亏。
右副统领怒目而视, 大吼道:“列阵!列阵!都集中起来,不要中了他们的分化之计!”
所有的先锋军忽然收了回来,集中在城门口,将长矛和盾牌组合在一起,缓慢向城中推进,以不变应万变。
阵法果然有效,有些不明就里、乘胜而追的妖族冲到阵前,顿时被长矛扎成了刺猬,血流如注,连喊都喊不出来。
进可攻,退可守,人族的武者虽然不会妖法,却能将阵法发挥到极致,以智取胜!
后方的妖族再也不敢贸然与阵法抗衡,只有黄龙依然暴躁地试图用长尾打乱人族之阵,然而就算冲破了阵法,被打散的先锋军仍能快速集聚成数个小一些的阵法,照样无法让人找到弱点!
四散的阵法快速捕捉到游走在外的妖兵,如法炮制,地上顿时又多了数个浑身是血的妖族尸体。
随后这些染血的盾牌再度聚合起来,重新形成大阵,令人绝望地继续向城中推进。
“天啊,人族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修为都不高,可是为什么那个阵法如此可怕?”
“大王,咱们撑不下去了,不如撤了吧!”
提议撤退的那个妖族被黄龙一口咬断了脖子,脑袋被甩飞出去时,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死得比被先锋军列阵围杀的那些还要凄惨。
“敢后退者,我先拧了他的脑袋!”黄龙愤怒地在地上甩了甩尾巴,将城中妖族最后的希望也打碎。
小妖们已经心生退意,哪里还能握得住兵器,与强悍得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先锋军硬拼?
有的人一边往后退,一边抹眼泪,看着前方一簇簇喷起的血花,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
“我、我不想死啊!”有的小妖丢下兵器就要跑,却被黄龙一尾巴摁在地上,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压断了气。
这个时候,城外树林里。
唐宁小心翼翼地把妖皇袍和金杖放在一起,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唐二哥看得稀奇,在后面小声问司无岫:“阿宁这样真的可行?”
“毕竟是妖族至宝,两件加在一块,应当没问题。”司无岫摸着下巴道,目光紧随着唐宁的一举一动。
唐定还是担忧:“万一阿宁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那也是阿宁的选择。”司无岫想起唐宁在城中对自己说过的话,脸上就不由自主泛起笑意,“从前他是赶鸭子上架,如今阿宁是自己主动要当这个妖皇的,我们也只能支持他了。”
毕竟妖墟城里的妖族,也是妖族,都是妖皇的责任。
在唐宁彻底掌握妖皇袍时,他已经对皇袍里的那些大妖们做出承诺,将来妖族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所以和白虎军的这一战,唐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在射出金箭,刺伤黄龙之后,唐宁对司无岫道:“我要阻止这一战!”
于是,眼下就是他践诺的时候。
“恢复化形的三味药还没集齐,如今只能凭借这两件至宝做个障眼法,不过阿宁本体就是天狐,天狐的妖气还是不会变的。”司无岫对唐二哥说完,走到唐宁面前,“准备好了吗,阿宁?”
“嗯,我都已经弄好了。”唐宁对司无岫笑了笑。
司无岫深呼吸一口气,取出一块干净的布,用毛笔沾了朱砂绘出一块封布,和黄沙城中的那块有点相似,只是上面的符文略加改动,不再是压制妖力,而变成了释放妖力的符咒!
那块封布之所以能让唐宁短暂地化形为小狐狸,其实是因为里面有一道能够勘破迷障,让妖族恢复本体的符咒。
如今少了那串压制妖力的符文,小狐狸便不会再被束缚妖力,与常人时无异了。
“啾!”
唐宁在接触到封布的时候,整个人就迅速缩小,最后白光散去,又成了一团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一跃跳进司无岫的怀里,亲昵地舔了舔他的下巴,愉快地甩了甩尾巴。
司无岫也低头蹭了小狐狸一下,挠挠它的下巴,然后抱着走到妖皇袍和金杖的前面,将它轻轻放在地上。
妖皇袍和金杖瞬间金光大闪,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团金色的发光体,就像一颗金蛋。
小狐狸伸出前爪,在金蛋上碰了一下。
顿时,金蛋就像被戳破了似的,所有的金光都流向了小狐狸,将它包裹在内。
随后狐狸变得越来越大,体型变大的同时,狐狸的形貌也发生了变化——圆溜溜的眼睛狭长而妩媚,四肢变得更加修长,尾巴也蓬松宽大,通身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优雅又高贵。
就是太大了点,变成天狐本体的模样时,连树林都遮不住它的身形。
大狐狸低下头,用舌头舔了舔司无岫的脸,一舔就抹了司无岫一脸的口水。
司无岫非但不介意,反手抱着狐狸的吻部,在毛茸茸的地方亲了一下。
大狐狸低低叫了一身,又用尾巴轻轻卷起司无岫,蹭了蹭,又松开,眼神温柔似水。
旁边的唐二哥看得眼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天狐的本体,非常威武,果然不愧是他弟弟!
感动得都快哭了。
大狐狸瞥了一眼唐二哥,勉为其难地用爪子碰了碰他的胸口,然后继续和自己的人族配偶腻歪了一会儿。
虽然只是轻轻一碰,唐二哥还是被狐狸爪子推了个趔趄,不过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幸福无比。
终于摸到狐狸了,还是大狐狸啊!
回去之后他一定要跟大哥好好描述一番,让大哥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喜悦!
大狐狸用尾巴卷起司无岫,将他放在自己后背,随后四肢发力,卷起一阵狂风,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等唐二哥几人从风沙中眯开眼时,天狐已经踩在黄龙制造的乌云之上,睥睨着整个妖墟城。
底下的人,不管是白虎军还是妖族,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这只庞大得令人生畏的白毛大狐狸。
天狐只用一只爪子就将乌云撕了个粉碎,天空瞬间恢复一派晴朗之色,碧蓝天空中,白如云朵的天狐冲着下方的军士和妖兵轻轻叫了一声。
狐族天生便擅长魅惑之术,而天狐的迷术更为深奥神秘,只这么一声,许多人连天狐的声音都尚且来不及辨认,那满心的杀戮和憎恨便消弭于无形。
不少人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抱着战死的同胞痛哭出声。
战意消退,双方都不愿再拿起兵器,面面相觑,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一道悦耳的人声在众人脑中回荡:“吾乃天狐后裔,欲统领妖族成为新皇,不愿将吾之子民陷于战火之中,亦不愿与人族再动干戈。放下兵器,各自回去,从今之后,西北再无战事。”
这一声比刚才的更能安抚人心,妖族们不由仰望着天狐高贵伟岸的身躯,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而拜。
白虎军众人见妖族已经失去战意,加上方才听到天狐的声音之后,他们心中的战意也在消退,同样收起兵器,收队于城门口。
妖城攻破,不光妖族死伤一片,就连他们也不少伤亡之人,血染长街,满目萧条,确实令人心中苍凉悲恸,不愿再见死伤。
在场的人中唯有黄龙还满心不甘。
他从天狐的身上察觉到妖皇袍和金杖的气息,大为光火,妖躯顷刻间拔高:“你这偷金杖的毛贼!我掌控西北妖族多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话了?!”
黄龙一甩蛇尾,平地拔起,跃向半空张口朝大狐狸咬去。
“阿宁!”司无岫坐在雪白的毛茸茸当中,连忙抱着大狐狸的脖子,出声提醒它。
天狐回头看了司无岫一眼,低低冲他叫了声,像是在安慰他。
随后转向鹿角蛇妖,灵巧一跃避开黄龙的毒牙,再一爪子拍向黄龙被毒灼伤的胸口,一踩一个准,直接将蛇妖踩下云端,摁到了地上!
黄龙和句蛇比起来修为更高一些,也更硬气些,在狐爪下剧烈挣扎,张口就咬在了雪白的毛茸茸上。
在司无岫瞳孔微缩,一剑斩向黄龙的时候,天狐低吼一声,浑身金光飞快流窜。只见金光闪过时,毒牙被挡开,甚至被那光芒斩断,而天狐却连一道细小的伤口都没有留下!
不仅如此,毒牙被拔掉后,剑光随之而至,又在黄龙身上开了好几道口子。
黄龙连声惨叫,胸口处的伤被狐狸爪子又按伤了一分,妖力渐渐流失,本体也变得越来越小。
最后,鹿角蛇妖伤痕累累地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大狐狸则在将蛇妖打趴下后,嫌弃地将它拨到一边,然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西北战祸的祸首在此,白虎军可将他带回,从此西北妖族与黄龙再无瓜葛,不会去打扰西北人族,也望人族能与妖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天狐对众人传音道。
右副统领翻身下马,让军士们将黄龙捆起来,对天狐拱了拱手道:“只要妖族做得到,我回去后必将回禀将军和陛下,从此以后,西北再无争战!”
天狐歪了歪头,看着白虎军把人事不省的黄龙捆好后,索性妖风一吹,把整个军队都送到了远离妖墟城外的百里原。
又顺便将埋伏在百里原的妖兵一并卷了回来。
白虎军众将士面面相觑,回过神时,已经和白寒星的先锋部队相遇了。
从右副统领那里将事情始末听完后,白将军虎目含泪,感慨道:“看来妖族是要变天了啊,今后有那天狐在,说不定人族与妖族又能回到千年之前的盛景了!我白虎军先祖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得到安宁……”
白虎军首任元帅的伴侣正是从前的妖皇,这件事白虎军的高层都知道,也并不以此为耻。相反,久经战事的将军们还很羡慕西北曾经的和平,一代代传下来,都以恢复西北的繁荣为己任。
只可惜,在白寒星之前,没有一任元帅能够办得到。
当然,如今西北停战之事也不是白寒星一手促成的,他在感慨之后,立刻向右副统领打听:“那天狐究竟是怎么来的?”
“属下并不知晓,只是一抬头,就看到天上有一只很大的狐狸。”右副统领心有余悸地回想,那狐狸是真的很大,就连黄龙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它可有同伙在那附近?”白将军又问。
右副统领摇了摇头,又似乎想起什么来:“不过属下倒是看见它背上坐了个人,粗看之下应该是个武者。只是属下离得太远,那人又坐在天狐的毛发里,看不清他的面貌。”
“你……你怎么就看不清呢!”白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右副统领,“这样一来我怎么才能找到那名武者,又该如何向陛下禀明情况?”
“将军的意思是?”
“西北之事,非我一人之力。新任妖皇的存在对月国十分重要,若能找到那名武者,想必他能为人族与妖族沟通,从此以后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冲突和误会。”白将军目光长远,打算给那名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武者封个官职,将来在两族之间可充当缓冲的作用。
右副统领道:“属下等会儿就去底下问问,看有没有人能将那人的形貌描述出来。不过将军,该封赏的人,应当不止这个神秘武者吧?”
白寒星捋着胡须道:“那是自然,此战虽然不能说白虎军没费一兵一卒,但是能如此快速地攻破妖城,擒下妖龙,还是多亏了司公子等武者的帮助。”
右副统领提醒道:“将军,黄龙本体乃是妖蛇,并非妖龙。”
“废话,你当本将军不知道啊,这不是叫顺口了吗!”白寒星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为什么他从前更加倚重曹淮这个左副统领的原因,因为这个右副统领总是有本事给他添堵!
不过到头来还是“忠言逆耳”这话说得不错,嘴上说得再动听,心术却不正,最终还是会自甘堕落,成为妖魔的傀儡。
另一头,将百里原的妖族大军全部卷回妖墟城之后,天狐终于从云端降落,对着瑟瑟发抖的妖族们看了一圈。
然后它在人群里找到了谷乐,用爪子将他的衣领勾起,把人提溜到众人面前,放在地上后,用爪子把他往前推了推。
谷乐:“?”
坐在天狐背上的司无岫明白了大狐狸的意思,对谷乐道:“你在昊南城有重建族地的经验,又曾经是黄龙的‘王妃’,阿宁信得过你,今后你便是妖皇的副手,妖墟城暂时归你管了。”
“什么?!”谷乐震惊不已,磕磕巴巴道,“你、你们确定吗,都都都交给我?”
天狐对谷乐低声一吼,又亮了亮爪子,大有“不想答应的话先打过我再说”的意思。
谷乐欲哭无泪,他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啊!
而且大狐狸的脾气好像并不怎么好,完全不像小狐狸那般软萌可爱。
司无岫道:“你再推辞,惹阿宁生气,他说不定就要把妖墟城给砸了。”
这下子,谷乐还没说什么,底下的妖族纷纷对谷乐磕头道:“王妃大人,您就答应了吧!我们以后绝对听从您的命令,不会惹妖皇陛下生气的!”
谷乐干巴巴地对众人道:“我不是什么王妃,你们不要乱叫。我姓谷,以后你们直接喊我的姓就行了。”
“谷大人好!”众妖赶紧冲谷乐喊道,态度恭恭敬敬的,生怕一个怠慢,他们都要被妖皇陛下一阵妖风刮跑了。
刮跑了还没什么,就怕天狐大人不高兴,把他们开除妖籍,从此以后只能在大漠里流浪,看着妖墟城蒸蒸日上,却连城墙的边都摸不着。
想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好凄凉。
他们好不容易盼到残暴的黄龙,呸,蛇妖下台,陛下还保证今后西北再也不会有战事,那他们还不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该修炼的修炼,该添丁的添丁,争取将自己的族群发展得更加繁荣?
傻子才会想要打仗啊!
谷乐作为新皇的代言人,虽然是临时受命的,可既然接下这个任务,他也没打算糊弄过去——要是不认真对待,不说对不起他跟唐宁之间的友谊,而且司无岫这个火眼金睛的妖后也绝对会察觉。
何况,这些也都是妖族同胞,大家几千年前还住在一起,都是自己人,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谷乐朝大狐狸和司无岫点了点头,又面向妖族众人道:“既然妖皇陛下有命,我暂代城主一职,帮助大家重建族地。如今妖墟城被破,大家先将伤员安排在一处,再分出两个小队,在城中寻找其余幸存之人,打扫战场,尸体都找个地方掩埋了,再找工匠把城墙修一修……”
谷乐有条不紊地给那些妖族分派任务,大狐狸见状,悄悄驮着司无岫飞上半空,然后一下就跃入了城北的树林里。
司无岫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呼的,定睛看时,已经落在了树林中,被妖风送到了地面上。同时,身下的大狐狸越缩越小,最后窝在他的怀里“啾”了一声。
“阿宁辛苦了。”司无岫捏着小狐狸的爪子,低头浅浅一笑。
“啾啾。”小狐狸舒服得眯起眼睛,尾巴懒洋洋地一动。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的身影又逐渐拉长,恢复人形,只保留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光溜溜地被司无岫抱在怀里。
“你……你先放开我,我还没穿衣服的!”唐宁面红耳赤,对司无岫低声道。
“阿宁放心,这里没有人会看到你。”司无岫微微偏头,往唐宁的身后看了一眼。虽然平时他经常在两人床笫之时看到尾巴,但是光天化日、太阳底下还是头一回,能看得更清楚些。
唐宁忍不住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羞怒道:“你就不能等回去了再看!”难道不觉得这样有点变态吗?
司无岫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远处的唐二哥在率领唐家堡的弟子往这边赶来的声音:“应该就是这附近,我刚才看见阿宁往这边飞过来了!”
“卧槽!”唐宁立马从司无岫的袖子里掏出芥子石,“咻”地一下钻了进去。
紧接着,唐二哥几人就看见了司无岫,还纳闷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宁呢?”
“阿宁,他在——”司无岫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中的芥子石微微发热。
“我在这里,怎么了?”唐宁飞速在山洞里换好了衣服,回来时还有点喘气,他穿衣服手速从没试过如此之快。
“阿宁,你是不是刚才变成天狐施法时太累了?”唐二哥有点心疼道,“那你还是先在山洞里休养一番吧。”
唐宁摇了摇头:“我没事,二哥,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而且我看到你带来的人好像有点多……”
唐家堡弟子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人,这里的人加起来都快有五十了吧?
后面那些打扮得一模一样,穿灰褐色武袍的又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白虎军的人。
“对了,方才忘了跟你说!”唐二哥连忙想起来,对唐宁笑着道,“阿宁,你看谁来了!”
唐宁向他二哥身后看去,就见唐家堡和灰褐色的弟子们分成两边,中间簇拥着一名面白无须、眉毛灰白的中年男子向唐宁走来。
男子看上去和唐堡主年纪差不多大,而且眉眼风流,身材也保持得很好,不如唐堡主那么有威严,反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
虽然唐宁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外公!”
没错,这个看起来和他爹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美男子……就是唐宁的外公,卫家庄的庄主。
卫庄主走到唐宁面前,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很好,很好,这才是我的天狐外孙啊!”
说着猝不及防把唐宁箍进怀里,用力搂紧了他:“阿宁,外公可算是见到你了!”
“咳咳……”唐宁被箍得快要无法呼吸,他外公的手臂看起来并不粗壮,为什么会这么有力,简直比娘亲还要可怕!“外公,你先、先松手……”
卫庄主松开手,含笑看向唐宁。
唐宁被看得有点心虚,因为和唐家堡的人不同,外公对天狐之事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也不知道他外公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唐二哥没有看出唐宁和外公之间的暗流涌动,神色掩不住的高兴:“这还是司公子提醒了我,西北地界其实离外公家里很近,所以我去百里原找援兵过来的时候,顺便让人快马到卫家庄去,没想到还真的把外公给请来了!”
司无岫见唐宁表情有点忐忑,便隐隐站在唐宁和卫庄主之间:“见过卫庄主。”
卫庄主看了司无岫一眼,又在他跟唐宁之间打量了一圈,道:“司公子年轻有为,也懂得回护阿宁,看来阿宁的眼光不错。将来你们二人若是成亲,除了唐家堡,我卫家庄也会给你们摆上一桌酒席。”
“多谢卫庄主。”司无岫敌意消退,对外公拱手行礼,“树林里说话不太方便,庄主不如随我们移步到妖墟城,在城中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谈?”
“也好。”卫庄主笑了笑。
唐二哥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外公在场,他还是觉得把话咽回去比较好。
他以为外公是友军啊,会跟他爹还有大哥一样是站在自己这边,舍不得把阿宁这朵鲜花插在司无岫的身上……但是外公好像对此并不介意,连摆酒席的话都提出来了!
这姓司的哪里好了!
唐二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他就不派人去卫家庄,将外公他老人家接过来了。
这下可好,外公都直接承认了司无岫,以后他该如何向爹和大哥交代。
唐定蔫蔫地跟在众人后面,然后就见他外公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定也是个好孩子,阿宁能有你和阿安这样的兄长,实在是一件幸事。”
唐二哥顿时就不觉得难过了,被长辈肯定之后,感觉碎了一地的心又能重新粘起来了,挺胸道:“爹娘和大哥把阿宁交给我,我必然要好生护着他的!”
卫庄主又摸了摸唐二哥的脑袋,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悠哉悠哉地往妖城走去。
这个时候妖墟城内外都是一片忙中有序的景象,唐家堡和卫家庄的弟子们都主动上前帮忙,有谷乐在,城中的妖族也欣然接受了人族的援手。
虽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但只要有一次在危难中施以援手,就能奠定以后和谐共处的基础。
何况城中大部分的妖族都并不是真心奉黄龙为主的,除了那些极端崇拜黄龙的人以外,城中大部分的妖族都是在高压之下活得战战兢兢的普通人。
和黄龙比起来,这些友好的人族实在是好太多了。
尤其是卫家庄的弟子们还随身带着跌打疗伤药,会接骨,会辨认疗伤的药草,甚至还会做饭!西北的妖族们恨不得这些人族能在城里住得更久一些,他们还有好多东西想跟人族学。
黄龙的王宫由于被他的本体撑破,大半都成了废墟,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谷乐为唐宁他们安排的是一处比较安静的空房。
基于黄龙的暴-政,妖墟城本就不如从前那么兴旺,即便如今大军都进驻妖城,空房子还是特别多,完全住得开。
就是条件不怎么好,也比露宿在外强多了。
“外公,快请坐。”唐宁在椅子上放了个软垫,乖巧地对卫庄主笑了笑。
哪怕他外公看起来还是四十许人,身子骨瞧着也挺硬朗,但到底年纪摆在那里,而且一路长途跋涉肯定累了,唐宁赶紧先让人坐下休息。
卫庄主也没有推辞,坐下并喝了杯茶后,便对唐二哥道:“阿定,我从卫家庄带了不少土产过来,你帮我清点一下,把那些山货野味挑出来,今晚便让厨子做给阿宁吃。”
唐二哥刚说了句“好嘞”,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感觉外公好像是要把自己支开一样,便拉着司无岫道:“外公,让司公子也跟我一块去吧,多一个人清点得更快些。”
“你先去,我留司公子还有点事。”卫庄主对他道。
唐二哥泪流满面,这下他敢肯定,外公是要支开自己跟阿宁说悄悄话了,但是为什么这姓司的可以留下,不公平啊!
不过碍于外公的威严,唐二哥还是认命地出去了,临走前不忘瞪了一眼司无岫。
司无岫非但不介意,还反过来对他微微一笑。
唐二哥觉得更郁闷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三人,唐宁有点惴惴地看向卫庄主:“外公单独留下我们,是对我们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没有,倒是有件事情,我得对你们解释一下。”卫庄主抬起手,由于没有蓄胡须,他没有胡子可以摸,只能摸了摸下巴。
“是什么事?”司无岫直接问。
卫庄主收起脸上的笑容,道:“阿宁,那三样东西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两样?”
唐宁点点头,还以为外公说的是帮助自己化形的材料,老实回答道:“此前我们已经在万妖塔拿到了镇妖珠,今天刚将灵目拿到手。”
“不对,我说的是妖族至宝。”卫庄主一双明睿的眼睛看向唐宁,“你如今还无法完整化形,想必那天狐的本体是通过那两件至宝短暂恢复的吧?”
唐宁惊了一下,没想到他外公跟在大部队后面,还能看得如此清楚:“是,我手上有妖皇袍和金杖。”
卫庄主高兴得一拍大腿:“好!不愧是我家阿宁,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至宝之二收入囊中……”随后似乎觉得这样有违长辈风范,清了清嗓子,又恢复端正的表情,“阿宁既然得到至宝的认主,想必也已经见过历任妖皇留下的神识了吧?”
“嗯。”唐宁又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见到咱们的天狐先祖?”卫庄主问。
“见到了,长得和娘亲有点像。”唐宁细致地打量了一下卫庄主,补充道,“和外公也有点像。”
卫庄主似乎挺高兴:“先祖想必也是很美的,外公虽然无缘得见,但听你这番描述,也能想象一二。”
又问了一些关于先祖的话题后,卫庄主这才回归正题:“我之所以会特意赶来,就是跟你说明有关你身份的事。”
“我的身份?”唐宁突然有些紧张。
“阿宁,你不必怀疑自己的身世。你就是你,你既是唐宁,也是天狐后裔,更是我外孙和唐家堡的小公子。”卫庄主道。
“这……外公您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唐宁觉得外公好像什么都知道,听到这番话时,他内心的酸楚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一直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将秘密压在心底深处,谁也不敢告诉。面对唐家堡众人时,虽然心中早已将大家视为亲人,却还是会感到担忧和惭愧。
骤然听到这一句“你就是你”时,让唐宁不由眼眶酸涩。
卫庄主正想要拍拍唐宁的肩膀,就见司无岫已经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捏了捏唐宁的耳朵,以作安慰。
于是他外公只好中途改为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才道:“家里的藏书有记载,说天狐‘生而知之’‘通晓方外之事’。”
唐宁稍稍睁大眼睛,这关于天狐的描述,感觉好像都是穿越者?
司无岫也皱了皱眉:“方外之事,莫非是指并非此界之事?”
“不错,所有的天狐,都有这般能力。”卫庄主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天狐的珍贵之处也在于此,几代狐族也未必能出一只天狐。好不容易能有血脉觉醒的,又太容易夭折。”
“那我之前……”那原身又是怎么回事?唐宁疑惑地看向外公,如果天狐都是穿越者,那原身又是什么?
“阿宁从前的身体,是被一种名为噬心狐的狐族给占据了。”卫庄主温和地看向唐宁,“噬心狐自狐族怨灵而生,并无本体,专门向尚未出生的狐族幼崽下手,尤其是妖力强盛的天狐血脉。吞噬魂魄,并吸尽幼崽血脉中的妖力后,便转向下一只幼崽。所以觉醒了天狐血脉的人,大多活不过成年。”
“若是噬心狐会吞噬幼崽魂魄,那阿宁是如何躲过这一劫的?”司无岫问。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天狐皆是异星,魂魄与身体并不同调。阿宁的身体被噬心狐所占,本能察觉到危机,所以拖延了魂魄入体的时间。”卫庄主道。
唐宁恍惚间记起来了,他在原本世界中,父母出车祸的那天,其实他也在车上。
本来他不该在那场车祸中幸存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活得好好的,当时这件事还被当地报纸给报导了,赞扬医院抢救及时,还采访了唐宁。
唐宁对这些事情的印象已经比较模糊了,这会儿记起来,不禁想到,难道那场车祸其实就是穿越的契机?
然后他的身体察觉到有危险,所以又把他的魂魄给弹了回来?
唐宁觉得有点晕:“这么说来,我的记忆……应当也是我身体的记忆,而不是噬心狐的记忆了?”
“阿宁既然回来了,那噬心狐自然也被正主的魂魄赶了出去。失去寄体,它怕是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卫庄主不屑道。
司无岫反应极快,低头看向唐宁,悄声问:“是不是我们捕猎血妖狼的树林里?”
他就说,那会儿唐宁前后对他的态度略有点不同之处。不过司无岫当时没有怀疑是换了个人,只以为他是看清了那不靠谱的未婚夫,才有如此改变。
唐宁迎上他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
“幸好没有被噬心狐得逞,否则我要上哪儿去找你。”司无岫松了口气,在唐宁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亲了亲。
“外公还在呢……”唐宁推了推他,小声提醒道。
卫庄主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视线:“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年轻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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