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斯的头发有点长了, 作为专职饲养员的安明晦打算去给他修剪一下头发,顺便取一点血液样本。
不过说实话, 虽然他以前给诺亚剪过头发,但是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只能算过得去,十分能评个五六分左右, 剩下的全靠诺亚自身的颜值撑起来。
总之肯定不能跟以前给阿洛伊斯打理头发的人相提并论。
“今天要抽血去做病毒浓度的化验,你稍微忍一下。”根据近两个月的观察,他发现阿洛伊斯对于各类理论知识的恢复速度要远比情感交际方面记忆的恢复速度快, 到现在就连很多专业性极强的术语对方都能毫无障碍地理解, 大概在感染前对于阿洛伊斯而言这些浩如星海的知识要比身边的人情世故要有价值无数倍。
对此,无论是安明晦还是研究院里的其他成员, 都只能叹为观止地感慨上一句:“天才跟我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当安明晦头疼地看着手里的一组基因图谱时, 阿洛伊斯能够平静而自然地指出其中的异常所在以及相应的实验举措, 却连最基本的待人友善都难以理解。
导致他整个人就更像一个制作精良的机器人。
阿洛伊斯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安明晦手中拿着的针管等抽血用具,平淡地问:“骨髓?”
“呃, 森德拉先生说目前不用抽取骨髓,血液层面的研究还没有进行完全,等先把血液进行过透彻的解析后再……”
阿洛伊斯:“废物。”
安明晦:“……”
科学性的知识是阿洛伊斯目前最擅长、说出口时最流畅的, 而其次就是像这样批评的话, 无师自通, 寥寥几字就能把目前研究院里数一数二的研究员评价成一无是处。
可见其感染病毒前的性绝对不会很讨喜, 也不知道那时候凯特他们是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不管怎么说, 阿洛伊斯能够主观上努力进行大脑复健, 这是件好事。而且根据最近的化验结果,他体内的病毒侵染速度也明显降低了许多,至少短期内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过嘴上这样说着,肤色苍白的青年还是抬起手臂送到了安明晦面前,安静地等着他下针。
“你对这些东西比我要了解得多,是不是应该把用具给你让你自己动手比较好?”给人抽血这事他始终不太习惯,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弄错。
然而阿洛伊斯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他递过去的针筒,只是继续举着胳膊,仰着头安静地盯着他。
其中的意思可以说是表达得很清楚明白了。
于是安明晦也不多废话,直接动手抽了三管血出来,抽出针头后看了一眼阿洛伊斯因为抽血而泛着少许淤青的手臂,多少有点不忍心,无奈地道:“你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就不用再这样被抽血了,而且你说的抽骨髓就算有麻药,也依然不是什么轻松的好事。”
“坐好,我替你做一下今天的按摩。”
自从上头给安明晦分配了按摩辅助治疗的任务后,这就成了阿洛伊斯平常最喜欢的环节,至于喜欢的原因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少安明晦是不觉得自己的按摩技术能在经过几天培训之后就达到多么高超的程度。
其实这种辅助性治疗一早就应该开始了,只不过除了安明晦之外没有人敢走进隔离室,所以一直拖延到他正式接手这份工作后才得以实施。
按摩的部位主要是肩膀及以上,阿洛伊斯每次都很安分,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揉捏,就算刚开始的时候他偶尔会控制不好力道,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丝毫不满,有时候按得舒服了倒是会用头小幅度地蹭蹭他的手心,看起来乖巧得像是个家养的宠物。
今天也和以往一样,进展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按理说本应该是这样的。
安护理按摩的手停了下来,手掌悬在阿洛伊斯头顶不敢再落下,满脸迷茫地盯着从稍长的浅金发丝之间冒出来的……一朵白色的花。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有一些植物悄悄地缠在了自己脚腕上,但动作很轻,偷偷摸摸的不太明显,所以他姑且没有理会
阿洛伊斯感觉到安明晦停了下来,迟迟不再动作,便催促一般地坐直身体,试图用头顶去碰碰他的手心,眼看那朵白花就要撞到掌心,安明晦连忙收回手免得碰坏了。
“阿、阿洛伊斯?”他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你……你头上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听到安明晦的语气颇为慌乱,阿洛伊斯转过头,毫无波澜的灰色眼瞳直勾勾地看向他,那意思是在询问:怎么了?
“你头上……长出了一朵花……”
阿洛伊斯回答得很简单:“拔掉。”
安明晦有点不敢拔,那毕竟是从头顶长出来的,万一拔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拔掉。”阿洛伊斯重复。
最后他还是动手拔了,没有想象中的血流如注,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朵茎很短的花很轻松地被拔了起来,轻松到有点不可思议。
动作僵硬地把花放到桌面上,安明晦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按摩,却没想到才按了没几下,又是一朵浅黄色的花冒了出来。
安护理:“……”
拔掉,继续。
结束一次按摩疗程之后,安明晦面色凝重地看向几乎快要铺满一桌子的鲜花,十分严肃地看向安静而无辜地坐在椅子上的阿洛伊斯,开口道:“不准再开花了,我要开始给你剪头发了。”
阿洛伊斯答应得很痛快:“好。”
还没剪掉几绺头发,安明晦就感觉到手下鼓起了一个小东西,挪开手掌一看,果然又是一朵花。
看着手里刚拔下来的花,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被藤蔓缠住的下半身,看到就连藤蔓上也开出了好几朵花,感觉非常头疼:“阿洛伊斯,你到底怎么了?如果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
“不清楚。”阿洛伊斯平静地回答,抬手从桌面上捡起一朵花,低头端详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送你,这些,想要。”
“想把这些花送给我?”他想问阿洛伊斯知不知道植物的花是做什么的,但还是把这句问话吞了回去,“谢谢,但是要送花的话这些已经足够了,再长出来的话我很难给你剪头发。”
话是这么说,然而那些花好像很大程度上是不受阿洛伊斯自己管控的,即使受到了安明晦的严肃警告,但那些花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
这一天最后安明晦是拎着满满一口袋五颜六色的鲜花离开隔离室的。
他一路上顶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带着那些鲜花去找了森德拉先生一起送去研究室进行成分检验。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这些花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普通的鲜花,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其中的花粉含量高得有点不正常。
安明晦:“……”果然主角还是那个主角。
他假装没有看到森德拉先生满含诧异的眼神,一边将散落的花朵收拾起来,一边问道:“我一直有件事不太清楚,阿洛伊斯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感染上病毒的?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不应该亲自去外面采集什么样本的。”
“先生的决定从来都不是我们可以质疑的。”森德拉回答道,“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先生是独自外出的,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杀死那个怪物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受到感染的。”
“是吗……”叹了口气,安明晦不再询问这件事,转而道,“事实上,阿洛伊斯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忘记了一些重要的话要说,我想了解一下在感染初期,他还留有完好的神智时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也许是关于丧尸疫苗研制的一些情报,或者其他什么重要的事。”
森德拉先生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遗憾地回答道:“抱歉,时间有点久了,我记不太清先生那时候的情况了,你可以去问问凯特,观察室那边一直是他在负责,也许他对此会有些印象。”
没得到答案也算是意料之内,安明晦便又回了一趟观察室,对着隔离室内的阿洛伊斯笑了笑当做打招呼后,便开门见山地向凯特询问:“凯特,你还记得阿洛伊斯在感染初期有说过或者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原本正低着头写实验报告的凯特听了后一脸懵逼地看向他,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安,你觉得院长他会主动跟我讲话吗?说实话,我根本没见过比院长还要无趣的人,你来之前我每天在这里的生活无聊到让我根本留不下任何印象。”
这说辞跟森德拉的基本上没有任何差别,依然不能提供任何信息,安明晦多少有点失望。
阿洛伊斯站在墙边,双手紧紧贴在隔离墙上,一双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明晦和正在与安明晦讲话的凯特,安静而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瘆人,在他的背后还有数不清的植物在半空中晃动着,看起来相当危险。
单单是这样被盯着,安明晦和凯特就说不下去了,甚至感觉背后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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