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溺双眸眯起, 审视着阻拦自己去路的人。

    他猛地将手腕从修哉手中抽出来, 不耐地说“所以呢”他压低嗓音, 语气一沉,“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别来妨碍我。”

    “陈溺,不要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说两句话。”修哉在陈溺的手腕往回抽的前一刻便主动放开了手,他稍稍举起双手, 表示自己不会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陈溺明显已经极其不耐“你在耽误我的时间。”说着, 他转身踏出房门。

    修哉取下挂钩上的外套, 说“这样, 我和你一起去找, 路上我们慢慢聊。”

    他一边套着外衣一边跟上陈溺的脚步走出别墅,顺手关上房门, 很快追上了陈溺,并肩走在他的身边。

    而陈溺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手机上,他始终低着头,疾步行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修哉, 对修哉接下来要说的话并无太大的兴趣。

    他在网上搜出了霜海神官像的相关结果,霜海有两座神官像, 分别在南北两个方向,且两座神官像都在邻城的交界处,地理位置很是偏僻。

    现在也不可能打得到车, 游戏即将开始,一般游戏开始头两天,所有玩家都处于观望阶段,会选择出门的人不多,选择出门拉客做生意的人更是不会有。

    森宇办公大楼位于霜海市中心地带,正常情况下,陈溺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神官像坐落点,外加上回程的时间。

    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打破常规的游戏道具。

    那只狗粮消耗机闲置了那么久,是时候牵出去溜溜了。

    陈溺正打算将缰绳的另一端栓到雪橇车上时,体型可与一头成年象相媲美的年兽绕到他的身边蹲坐下来。

    年兽舔着抬起的一只前爪,给自己洗脸,生有鳍的长尾巴轻轻一扫,尾尖抽在了雪橇上。

    “嗙”

    飘带似的长尾看似轻飘飘的从雪橇上抚过,却迸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那辆雪橇瞬间飞上了天,天空中滑过一道抛物线,重物坠落在陈溺看不到的远处。

    年兽俯身趴伏在地,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陈溺持有缰绳的那只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ikaika的星光。

    再看蹲在一旁的哈士奇,满怀期待地仰着狗头,绒毛浓密的尾巴甩来甩去,

    陈溺挑起眉梢,把缰绳系在了年兽的项圈上,顺手在那覆满坚硬鳞片的脑袋上拍了两下“就算没有生殖隔离一说,你们两个的体型也是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顺势攀上年兽的脊背,见状,修哉迟疑了“我们要乘坐年兽出门”

    陈溺“你可以不去。”

    在他看来,作为代步工具,年兽比雪橇车要更得他的心意,年兽的速度不慢,让哈士奇在前方带路,它完全能够跟得上步调,又有极高的闪避与攻击力。

    有年兽增加这趟出行的容错率,也无需太过顾忌是否能够在游戏开始前赶回庄园。

    挂在修哉脸上的浅笑顿时变得僵硬,他硬着头皮爬上了年兽背。

    哈士奇撒丫子朝庄园的出口跑出,年兽随即起身,欢脱地跃起,在西伯利亚雪橇犬的牵引下,载着两人离开庄园。

    街道上空无一人,道路非常宽敞,足够让年兽尽情奔腾。

    哈士奇在没有负重,又有陈溺的道具做加持的状态下,速度快得仿佛一道闪电,年兽不遑多让。

    陈溺俯身,紧紧贴在年兽的背上,过往的风景恍惚到成了云雾一样的残影,气流声在两人耳边簌簌作响。

    在这种情况下,修哉完全无法与陈溺有什么语言上的沟通,不仅有声音会被风带走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张开口先吐出来,他不晕车也不晕机,但是晕年兽。

    霜海与江城交界处,一座铁铸像屹立在草丛之间。

    这里是郊区,铁铸像出现的位置又格外偏僻,到现在仍旧逗留在此处的尽是些艺高人胆大的。

    五六个围在铁铸像旁观察了有近半个钟头,将碑铭上的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

    “天哥,怎么看神官像就只是一个记忆存档点,咱们在这里看得再久也找不出什么和通关有关联的线索啊。”说话的人是一名穿着时尚靓丽,扎着丸子头的女性,抬起右手,低头看向腕间的手表,“快到点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被称之为天哥的男人摘掉叼在嘴里的烟蒂,随手丢到地上,用鞋尖碾灭,他“啧”了一声,说“怎么就只有我们来调查神官像你说要是那个陈溺能来看一看,兴许他能发现点儿什么。”

    他话音刚落,几人背后卷起一阵作乱的狂风,将他们的头发都吹得一边倒。

    六个青年人警惕地扭过头看,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堵覆满鳞甲的厚墙。

    长满鳞片的墙整个晃动了一下,往下猛地一沉,紧接着数人眼前一花,只见从那堵高墙上跳下来两名面容姣好的青年。

    修哉往后趔了半步,满面笑意地看着正前方的男子“你们站得也太近了,好险,差点儿亲上了。”

    陈溺瞥见六个人齐齐怔愣地看着自己,微微蹙眉,问“怎么”

    卫天回过神来,瞪着眼睛道“我草了,你他妈别是个伏地魔吧。”

    陈溺“”

    另一名年轻女性连忙摆手解释“你别、别误会,我们就是惊讶,刚刚说到要是你来了指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然后你就来了。”

    那堵大墙忽然转过身,伸出舌头甩了说话的那名女性满身湿乎乎的口水。

    瞬间成为落汤鸡的女人连连倒退几步“噫呃这是年兽怎么和狗一样喜欢舔人。”

    修哉干笑两声“和狗还是不一样的。”被狗舔说明招狗喜欢,被年兽舔,是因为年兽有食欲,勉强也能称作是招惹年兽喜欢。

    在他与陌生人攀谈期间,陈溺拨开挡住去路的人,与那几人擦肩而过,走到神官像前。

    数人随着陈溺一同转过身去,他们在神官像旁围作一圈。

    陈溺蹲下身,扶开挡在碑铭上的草叶,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文字,与视频里的那块碑铭上所刻的内容是一样的,不存在不同地点的神官像碑铭上的文字提示不同一说。

    修哉走至陈溺身边,继续出门前的话题“白疫医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你,为什么还要在意他你总要回归到日常生活中,必须得和游戏方撇清干系。”

    陈溺回应的语气分外冷漠“哪里来的必须一说”不难从中听出他的抗拒。

    修哉被气笑“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一向把局势看得很清楚,不用我说也应该知道,游戏方从始至终与人类都是敌对关系,你执意要站到人类的对立面,等到游戏结束,你会是什么下场”

    他停顿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最终还是一鼓作气地全盘托出“本局游戏的通关条件,很可能就是要杀光所有疫医,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修哉的话没有挑起陈溺过多的情绪,倒是让围观的几人险些惊掉下巴。

    “啥子哟”原本声线粗犷的男人,嗓子尖成了吉娃娃,“你在讲鬼故事吗让我们去杀疫医,不和让我们自杀是一个道理吗那玩意儿能杀得死靠近都难”

    陈溺站起身,视线从碑铭移至神官像本身,说“千万种可能性里,你专挑最坏的打算来说。我倒是觉得,通关的关键在于时间。”

    修哉逼问“那我们假设,如果真的要刺杀疫医,或者单就刺杀一个白疫医,才能通关,你能下得去手吗”

    陈溺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到修哉的问话。

    修哉收敛笑意,难得露出了稳重的一面,厉声责问“你犹豫了,陈溺,你是最希望游戏能尽快结束的人,你别忘记你以前说过的话,为了活到游戏结束,你什么都愿意做。你真的甘愿为了这场死亡游戏幕后的始作俑者,放弃你在人类文明世界里拥有的一切”

    陈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修哉,说“杀死疫医才能让游戏结束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杀,我老了,玩不了这么刺激的项目。”说着他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会在游戏里与疫医为敌”

    被问到的人连连摇头。

    陈溺的视线又兜转回修哉脸上,勾起唇角“你看,没有哪个想活下去的人会傻到去刺杀疫医,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只能祝你好运。”

    修哉深吸一口气“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而你在转移重点。”

    卫天出声说“我也见过疫医,能让我说两句吗”

    修哉颇为礼貌的点点头“你说吧。”

    卫天说“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场游戏,我才不想去杀什么疫医,你这人是疯了吗”

    修哉“”

    扎着丸子头的姑娘悄咪咪地凑近到陈溺身边,搓着手道“看出什么了没能不能和我们也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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