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眼镜下的双目微微眯起, 他抬眼看向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用近乎于威胁的语气,缓声道“把我弄回去, 如果你们想不出主意, 那就去找神父。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人从世界上消失或者放火把他们熏出来,怎么样都好,随你们喜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沉下“如果你们运气不好, 等到我把自己送回去之后,还没有任何结果的话, 我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天主教女孩。”

    谷阿羽“我是男的。”

    陈溺冷漠地说“以后可能不会是了。”

    程几何火速接话道“好的长官, 明白了长官, 我们现在就去夜袭修道院”

    陈溺正准备挂断视频通话时, 程几何忽然出声呵停。

    程几何尔康手伸向前方“先等等我想换你唠唠嗑。”

    陈溺“什么”语气怠倦散漫。

    程几何拿起手机站起身说“你介意我们来聊聊一些对你来说,可能,大概,无关紧要的事嘛”她一边说, 一边移动, 将其他人抛在身后。

    唯独晴晴恋恋不舍地紧跟在她脚后,昂着头委屈巴巴地望着程几何手中的那台手机。

    陈溺点头“介意,没事我挂了。”

    程几何走至拐角后,背靠墙壁蹲下身,连忙阻拦道“等等等等等”

    一旁的晴晴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入境, 将小脑袋搁在程几何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溺溺你要好好听好朋友讲话。”

    陈溺“”

    程几何嘿笑两声“可以聊了”

    陈溺“有话直说。”

    程几何啄米似地点头“行,行,就是你有没有和黑滋尔联系呀”

    陈溺皱了下眉头,忽然从程几何口中听到那三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似的,他移开视线,淡声道“问这个做什么”

    程几何瘪着嘴说“看你不高兴嘛,医生那天没跟我们乘同一趟地铁,后来,你的状态一直不对。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感觉就跟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也不好过多过问。”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方发了会儿呆,左思右想一番,道“你总该有黑滋尔的联系方式吧我知道你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后悔,但打个电话也没那么难。”

    陈溺沉默地听着程几何的话,听到程几何说他“不会后悔”时,他垂下双目,眼睫轻颤,嘴角挑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若有若无的笑。

    不会后悔也就不会感到痛苦,那该有多好啊。

    程几何干咳一声“那什么晴晴给溺溺打个招呼来。”

    白晴研凑到屏幕前“溺溺,我好想你,ua”

    程几何“看到没你就学晴晴,隔着电话说一句我好想你就完事了。”

    白晴研噘着嘴说“不能当学人精。”

    陈溺说“这招不一定管用。”

    程几何道“怎么会不管用肯定管用啊”

    陈溺“以前用多了,他免疫了。别操心这些没用的,赶紧去修道院。”他看下自己的右手,“你们动作再慢点儿,我就答应你,给黑滋尔打个电话。”

    程几何眼前一亮“真的”

    陈溺说“真的,打电话让他帮我立个碑,然后替我把你们几个都杀了。”

    程几何缩瑟了一下,嘴里嘀咕“我算准了,医生就是被你给凶走的。”

    陈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手机屏幕“挺好,你把自己的死期也算得准一点。”

    视频通话切断时,右上方显示着时间。

    凌晨0040,修道院的规矩严格,戒备森严,那些玩家多少也已经有大半都睡下了,正是潜入的好时机。

    他盯着手机主界面发了一会儿呆,拇指指腹轻轻摁在了联络簿图标上,思索再三,点开进入联系人页面。

    黑滋尔的电话号码本没有备注名称,起初陈溺图省事,将几个队友的电话用1234等数字备注置于联系人最上方,黑滋尔领到的数字是6。

    直到后来那男人看到了自己给他的备注,生了一会儿闷气,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陈溺向来随他高兴,当着他的面将“6”改成了“恋人”,直到现在,那个备注还静静躺在联系人名单中。

    陈溺来来回回地上下滑动列表,迟迟没有拨出号码,其实只需轻轻一点简简单单的动作变得有些艰难。

    他的大脑一时间被一堆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聊问题与忧虑给占据。

    类似于如果那个人万一不肯接他的电话该怎么办接通了后要说些什么为什么黑滋尔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甚至没有一条信息又或许黑滋尔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了诸如此类的困惑。

    在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些问题困扰。

    然而再怎么纠结,最终陈溺还是将电话给拨了出去,他抬手的动作缓慢,手机置于耳边,他坐在空旷明亮的大教堂内,听着手机那边传来一声声“嘟嘟嘟”的系统音,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地下沉。

    直到陈溺已经做好无人接听的准备时,那通电话却忽然被接通了,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

    等了几秒钟,电话那头悄声无息,陈溺哑声试探地轻唤出男人的名字“黑滋尔”

    另一端的人很快给出回应“我在。”嗓音低沉,语速缓慢。

    听着熟悉的声音流淌入耳中,陈溺眨动眼睫,一股酸意从鼻腔冉冉升起,冲得他眼眶发热。

    他呵出一口气,不自觉地低下声音“现在想改答案还来得及吗”活了小半辈子,这也是陈溺头一次低声下气去与人交流,他在示弱。

    “我想你了。”

    “我想见你。”

    三言两语,几乎要击垮电话那边的男人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黑滋尔陷入漫长的缄默,沉默的时长让陈溺心里发慌。

    许久之后,黑滋尔的询问从手机中传来“你需要我的帮助先把你的情况和我说明。”温柔的语气里夹带着无法掩饰的疲乏。

    陈溺哑然,他被黑滋尔的反应给哽住了。

    他正欲矢口否认时,却又听黑滋尔说“等我一下,有人来找我,之后再给你打回去或者你等不及要休息,编辑一条短信给我也可以。”

    陈溺稍感不悦“这么晚”

    黑滋尔“嗯,是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陈溺僵硬地应了一声“嗯。”拿着手机的手落下,他挂断了电话,心烦地扭头看向别处。

    藏在大衣内衬口袋里的手机许久没有拿出来用过了,白疫医并不需要人类的通讯工具,它唯一没有被丢掉的原因,在于手机里的那些照片。

    在那手机里只保存了一个人的号码,他也早已经将那串数字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他和号码的主人的通话记录仅有寥寥两三次,短信交流的条数同样是屈指可数。

    黑滋尔侧身站在窗边,皎白的月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他垂着头,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正拿着震动中的智能手机。

    就在通话即将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时,他的拇指缓动,拖着屏幕下方的虚拟摁钮向右滑动。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听见了那个人类不是很平稳的呼吸声,想着或许是他打错了,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挂断。

    之后陈溺叫了他的名字,说了一些几乎要击碎他的理智的话,在黑滋尔听来,如同梦呓一样不真实。

    半夜寻访上门的程几何一行人让这通电话提早结束了。

    他们不亏是陈溺挑选出来的同伴,能够完美避开一众玩家与他手下的视线,不声不响地潜入到修道院顶层。

    黑滋尔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本圣经,转身朝房门走去。

    门外,程几何几人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前,不过多久,那扇门从里被打开,接着,被白衣与面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疫医进入他们的眼帘。

    程几何的观后感禁欲,但热。

    她像是苍蝇一样搓着手道“神父这么晚还没睡啊”

    白疫医“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又回到修道院”

    程几何说“陈溺让我们来威胁不是,来告知您,人我们已经逮到了,但是陈溺出了一丢丢小意外,被困在半年前回不来了,所以就让我们来问问神父有没有什么门道把他给弄回来,然后我们可以进行友好的交易。”

    她话说到一半,察觉气氛骤然惊变,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也不知道她哪个词用得不对,让白疫医一瞬间如此低气压,即便看不到面具后的那张脸,也能感觉得到那暴涨的怒意。

    要不是几个鸡贼的队友在后面揪着她的衣服不准她退后,她都想躲到队友身后去。

    没想到生气状态的白疫医意外地好说话,他丢下一句“明天中午把那些人带到修道院交给我。”便关上了房门,将几人阻隔在门外。

    程几何与房门面罩面,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的头还在脖子上,你们的呢”

    谷阿羽惊魂未定地吞咽着唾液“我刚刚离原地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与几人一门之隔的屋内。

    黑滋尔步伐匆匆回到堆放着收藏品的房间,他拿起桌面上那只屏幕漆黑的手机,果然没有见陈溺有传来什么短信。

    一声短促低沉的冷笑飘散在房间内,他的手陡然紧缩。

    四方形的通信仪器不堪重负,“咔嚓咔嚓”轻微的几声脆响过后,化为粉尘。

    那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到黑白棋盘似的地面,再看屋中,那抹高挑的白色身影已然不见踪迹。

    房间的窗户不知是何时被打开,一道银灰色在夜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仔细看,那是一只振翅腾空的白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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