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漾元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这情景一天之内他已经历了两次,天知道在这之前,他已少说几百年不曾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映入眼帘的是涂成米黄色的天花板,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怪味,四周的墙壁是一种奇异的淡绿色,看着倒有些舒心。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原主记忆中的医院里,旁边输液架上还挂着一瓶浅蓝色的液体,垂下来的针头扎在右手背上,应该是如今人们用来补充体力的那种营养液。
谢漾元很快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无奈地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状况,果然只是普通的亏空和营养不良,之前那一番作法下来,竟然就疲劳过度不支晕过去了。
原主这身体素质也是差到了一定境界,要知道,这个时代由于医疗水平提高和基因技术的完善,不仅人均寿命大幅增长,人们的身体也比旧时代得到了非常大的增强,普通人都有从前练气期入门修士的体魄,更别提那些具有暗能量修炼天赋的机甲战士了。
说到机甲战士,谢漾元对这种新时代的作战方式兴趣颇浓。道法失传之后,人类经历了一场险些亡族灭种的巨大浩劫,好在在地球濒临崩溃之际,系外宇宙探索终于有捷报传来,硕果仅存的人们在宇宙飞船里航行了十多年,艰难地建立起了全新的文明。
在这个过程当中,一部分体魄强健的人类受到宇宙中暗物质的辐射,拥有了修炼的能力,他们称那种力量为暗能量,用它来淬炼体魄、锻炼精神,之后又发明了相辅相成的机甲提高战斗力,总算是在凶猛的外星异兽及宇宙原住民的攻击下站稳了脚跟。
那些机甲战士虽单论自身武艺无法跟真正的修真者相比,但经过机甲的增幅,同样能发挥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当然,威力越强大的机甲对驾驶者能量等级的要求越高,现在已知的最高等级为九级。整个银河联邦只有两位顶级战士达到了这个层次,那就完全不是原主能够接触的世界了。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只知道那两位九级战神很强、非常强,使得谢漾元颇为好奇,很想在修为恢复之后去找他们切磋一番。
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就在谢漾元走神的时候,一个梳着马尾辫,长相颇为清秀的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正正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姑娘的脸腾的红了。
谢漾元暗觉有趣,这情景他年轻时经历过不少,每当那时,小师兄就会促狭地笑着捏他的后颈,勒令他下次下山的时候用斗笠将脸给遮起来。
那时小师兄是怎么说来着?对了……“阿元不许再对人笑了!你看你把人家姑娘都吓跑了……戴着戴着,不许摘下来!”
现在想来,那人只是想逗自己多笑笑吧,只可惜,那时候自己对山上师长好友的关心虽心怀感激,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都早已过去了。
他愣神的功夫,那小护士“哎呀”地叫了一声,转身又跑了出去,谢漾元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又想起年少刚上山时那些青春活泼的师兄师姐们,唇角的笑意便多了抹柔和。
不过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程秀秀焦急的脸出现在病房门口,看他已自行下地,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才长出了一口气。
“您没事儿就好,若是……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也是在接住对方后才看清楚,这竟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最多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年纪,若自己当年那个孩子活下来,都该比他大了。
一时之间,对于世外高人的敬畏大半转化成了怜惜——女人们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她们面对同一个人的角色定位可以随时在女儿和母亲之间切换自如,更不用说谢漾元这壳子长得清秀,昏着的样子乖乖巧巧带着憔悴,本来就最容易激起母性关怀。
谢漾元有些赧然,他微微侧身,避开了程秀秀堪称慈爱的目光:“这次多谢了。”
程秀秀连忙摆手:“您这是说什么,我这不过是区区举手之劳,您帮了我们家的才是大事——对了,我老公也马上就到,他要亲自感谢您,请千万不要推辞。”
谢漾元正想淡然摆手离去,忽然想起自己目前穷困潦倒的经济状况,不由一窘。
要知道,原来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他也从没为银钱操过心,不论是凡俗丰厚的家底,还是在修真界坐拥第一大宗的深厚底蕴,都足以让最价值连城的珍宝在他眼中不值一哂,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天穷成这样,连买些最基本的药材的钱都没有……
这可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谢漾元其实并不十分挂怀,以他的本事,哪怕受困于现今这副潦倒的躯体,真想赚钱也不是难事,端看那些事他想不想去做罢了。
说话间,一个相貌英挺的中年男人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病房中,正是程秀秀的丈夫刘伟强。
他已听妻子说了白天发生的事,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可母亲和妻子都坚定地站在同一条战线,由不得他不信。这不,晚上就在妻子的坚持下匆匆忙忙推了一个酒局,赶来“拜见”他们家的大恩人。
刘伟强是做金融的,日常和那些大老板们打交道,其中笃信风水玄学的并不少,他本人对这些事说不上抵触,但也一直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刚听到对方告诫自己晚上不要应酬的时候,他心里还着实惊了惊,觉得这大师未免太神。不过转念一想,他这职业本来就三天一小喝五天一大喝,推算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大师能让自己坚定唯物主义者的妻子都连连称道,想来是真有本事的。
他深知这一行真正有道行的大师绝不能轻易得罪,又听说对方劳心劳力地解决他们家的事都进了医院,当下拿出见甲方的态度,从银行取了块珍藏已久的极品玉佩才赶来妻子工作的医院。
——他都懂,这些世外之人才不在意世俗铜臭之物,只有这种世所罕有的宝贝才能讨他们欢心。
话说回来,不说弥补当年的遗憾,就只是真能让他和妻子多年求子的心愿得偿,那送再贵重的礼物都不为过。
病房里忽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刚才那个喊程秀秀来的小护士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很有眼色地表示自己还有事先走了,谢漾元瞥见她额角隐现晦暗,便叫她稍等,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病例纸,折了几下递过去。
“你今晚有一小劫,相逢也是缘分,就拿着吧。”
小姑娘有些傻眼:“这……”
“小岳,你就拿着吧,”一旁的程秀秀闻言连忙劝道,她挺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姑娘,见大师顺手帮忙,也替她高兴,“这位大师很厉害的。”
小护士看着他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下去了。谢漾元面色不变,倒是程秀秀有些担心她过于直白的表情惹恼了他,连忙将她推出了门外。
刘伟强这才找到插话的空隙,连忙热络地笑起来:“大师,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已经在‘雅轩’订了今晚的包间,还请您一定赏光,让我们好生表达一下谢意。”
谢漾元挑了挑眉,心想这对夫妻还真是实诚——他今天虽是做了不少事,可他们最近没申请基因匹配项目,程秀秀若想自然受孕也没那么快,他们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不是骗子呢?
他却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仅身体强韧,连精神力也颇为敏感,他白天做法让婴灵消怨,这夫妻俩连同家里的老太太都几乎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某种东西的离去,更别说他将灵珠送进程秀秀的眉心,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绝做不得假。
不过,今天晚上这场宴,他却并不怎么想参加。
修道之人讲究因果,无功不受禄,谢漾元自觉所做不是什么大事,若拿了好处还去赴宴,未免就多承了情——当然,这种小事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到底也与对方不甚相熟,懒得做这些应酬罢了。
他是个道士,又不是跑江湖做生意的。
程秀秀夫妻倒也识趣,丝毫不敢强求,刘伟强又连忙将慎重包装好的玉佩取出来,恭恭敬敬地呈给了他。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
咦,是他的错觉吗,大师的眼神好像有点失望?
谢漾元当然失望,他现在急需的是真金白银或上好的药材,至于宝玉——他只要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能打开与元神相连的异度空间,那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了。
即使是现在,随便给他一块劣质玉料,他都能随手引些天地灵气进去使之具备辟邪之功,莹润美丽非常,眼前这玉美则美矣,其中灵气却少得可怜,半点作用都没有。
谢漾元到底是方外之人,少涉红尘,即使基本的教养让他不将这种失望表现在脸上,又怎么能瞒得过在商场里打滚的人精?
刘伟强讷讷地停下来,与妻子对望一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珍贵的东西了,当年也是因缘巧合,才得以在一次拍卖会上险险拍下,想着要当作传家宝的,不想还是入不了大师的眼。
谢漾元忍了忍,终究还是洗经伐髓的渴望占了上风——他真是受够这具在神识扫视下满是杂质污垢的身体了。
“这就不用了,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们帮忙。”
刘伟强连忙急切点头,他嘴里有些发苦,不知这样的大能高人都解决不了的会是怎样棘手的事,但不管是什么,他们都该尽心竭力地完成才是。
谢漾元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淡泊超然的形象:“程女士既然在医院工作,能否予我一批品相良好的药材?”
……嗯?
夫妻两个听到这要求,不由都有些愣神,还是程秀秀先反应过来,赶紧保证道:“这个没问题,我们医院的中药材进货渠道品质向来有保证,大师您写个方子,不论多少我都给您找来。”
谢漾元又抽了一张病例纸,把写好的房子交给她:“每样百斤左右即可。”
他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不禁暗自纳罕,难道千年后这些药材身价上涨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谢道君不好占人便宜,只好补充道:“近来境况有些困窘,这些药材是急需,若花费太大,日后我会还……”
“不不不,”刘伟强回过神来,猛地摇头,险些把自己呛住,“您说笑了,药材花费不了多少,只是您帮了那么大的忙,却只……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方子上都是些寻常的药材,种类也不甚多,即使需求量较高,但加起来也不过是几万块钱,别说那块玉,便是他们过去几年每次为了要孩子接受的治疗也不止这个数。
可他们再要加些感谢的筹码,谢漾元却又坚持不受了,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弄得两个老实人相顾无言,都感觉好像占了人家小年轻的便宜……
……大师似乎对世俗的钱财有些没概念呀,这要是以后被心怀不轨的人骗了可怎么是好?
但这话又怎么好说出来,程秀秀和刘伟强脸都憋红了,最后只得尽心尽力地去准备药材,恨不得亲手挑出每一株最灵秀漂亮品相好的,才能表达自己心意之万一。
最后帮忙把药材搬运到谢漾元的住所,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跟大师竟然算是邻居,不过知道谢漾元并无与他们深交的意思,两人便识趣地放下东西离开了。
谢漾元礼貌地道了谢——他并无高人一等的心态,在他心里,他帮助程秀秀一家和获得这批药材是等同的,不过各取所需。
倒是程秀秀不放心地看了看光秃秃一片的院子,再三说如果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找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丈夫回了自己家。
#论邪|教粉到亲妈粉的转变过程#
谢漾元对他们的一应心理活动并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真正踏上恢复实力的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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