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儿到底也没有从曹宝珠口里抠出内情。
说来也奇怪,曹敏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了跳脱的曹宝珠,让曹宝珠乖乖缄口不言。
安姐儿倒也不着急,自己以后都要住在国公府,天长日久,再大的秘密也会透出风声来。
现在该好好玩乐才是。
沈明堂牵着安姐儿,曹清朗拉着曹宝珠,沈惠和曹敏年岁大些,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好过于亲密,便被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以免被人挤着了。
沈惠几次想挤到二皇子身边,刚往前行了两步,沈家跟着出来的崔婆子就不动声色地把沈惠挡了回去。
几次下来后,崔婆子不免在心里犯嘀咕。
老太太和大夫人总在府里说惠姑娘如何懂事知礼,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崔婆子一撇嘴,前头都是外男,惠姑娘挤什么哟!
可怜自己这把老骨头!
沈惠被困在丫鬟婆子中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姐儿和曹宝珠跟着爷们嬉笑不止,恨恨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书雪在一旁忧愁不已,带出来的帕子都被姑娘揪坏三条了,姑娘手里的是最后一条了,再坏了可就没得换了。
这是大尧建国以来,临城里的第一场庙会,办得极为盛大热闹。
乱世七年,临城虽然没有受到战火波及,但临城百姓也是日夜忧心,谁知道哪天城门就被破了,别说办庙会,平日里路上行人都寥寥。
可如今不同了,新皇入主临城,创立新朝,新皇又是个明君,日子有盼头啊!
庙会是各色人物聚集之处,商人小贩、算命看相、僧人道士、江湖郎中、江湖艺人等,数不胜数。
庙会上的人实在太多了,百般货物都赶在城隍庙前,挨挨挤挤,人山人海的做生意。
货郎小贩在庙会中是名副其实的主角儿,他们肩挑百货,摇着货郎鼓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叫卖词,贩卖一些家常用的小玩意儿。
无论是卖针线的还是卖膏药的,甚至是卖老鼠药的货郎都会先表演一段十分精彩的节目,吸引人流,叫卖词唱起来有起有伏,有长有短,很是入耳,唱词也多诙谐有趣。
比如安姐儿现在所在的牲口摊,商贩用戏腔唱词为来往客人介绍挑选牲口的经验。
“牛要肩头高,马要屁股大!”
“前膛宽,屁股圆,一定能用几十年!”
“上选一张皮,下选四个蹄,前胸膛宽,后屁股齐喽!”
叫卖词虽然粗俗,却简单易懂,且唱腔铿锵有力,不一会就吸引了一大片人。
安姐儿津津有味地听着商贩唱词,唱得真好!
还有就是江湖艺人,他们多表演戏法魔术,杂技武术,甚至还有给人算命卜卦,传授武艺的。
安姐儿在一个武艺人场子前看了一小会,还没来得及给赏钱,就有人把武艺人请回家当教习了。
那武艺人收了赏钱罐子,给众人表演了一段精彩绝伦的武戏,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一场戏结束后,那个武术人当场脱下了灰马甲卦,换上了送来的圆领短衫,以表明自己以后不再是走南闯北的艺人了,今后只为东家效力。
街上划了六块场地作为杂耍场,每个场子前都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众人虽然很想挤进去看看,但是想到身边还有四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便作罢了。
众人逛过日用土产杂货,农具什物,丝绒棉线,鞋帽布匹,花鸟鱼虫等摊位,最终在卖吃食的北门停下了脚步。
足足逛了一个时辰,众人早已饥肠辘辘了,尤其是沈惠和曹敏,她俩素来文弱,早就香汗淋漓,支撑不动了。
北门的小食摊都是浮摊,讲究些的支个布棚,亮出字号,里面摆了条案和长凳。
还有些干脆将担子和独轮车往街边一放,任人围拢,站立而食。
安姐儿和曹宝珠两个小的垂涎三尺地望着街上各式吃食,扒糕、茶汤、油面茶、豆面糕、炒肝、炸丸子、艾叶窝窝等。
大皇子见两位小姑娘馋猫儿似的,便提议找家摊面坐坐,尝尝这些民间风味,也正好歇歇脚。
皇子开口,众人哪有不应的?
安姐儿和曹宝珠更是欢呼雀跃。
沈惠却皱了皱眉,趁着崔婆子的注意放在一旁的小食上,忙挤到前面,好在她还有分寸,离二皇子还有一尺距离就停下了,沈家两位爷们在场,她也不算失礼。
“这些小摊小贩上的吃食如何吃得?两位公子金尊玉贵,还是谨慎些为上”沈惠一脸贤惠道。
要不是二皇子在,她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乌烟瘴气,粗鄙之语不绝于耳,这样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折磨人!
还要在这种地方,吃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她看着都想反胃。
大皇子脸色一沉:“既然沈姑娘心有顾虑,在这也是食不下咽,不如让丫头婆子送你回三元楼,想来那里吃食勉强可入你的金口。”
沈惠脸色立刻煞白,红着眼圈道:“我……我……不是……”
“大哥何必这么疾言厉色?”二皇子最是怜惜美人,也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忙帮着解围:“难得沈姑娘考虑的周到,她也是为了我们着想。”
沈惠感激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笑眯眯地甩开手里折扇,扇面上题有一句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沈惠羞红了脸,含羞带怯地望着二皇子手里的扇子。
“父亲与兵将们同食同饮,粗食陋衣也甘之如饴,这才挣下了偌大的家业,才有了全临城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的盛况。”大皇子脸上沉的都快滴水了:“你若是嫌弃街上的吃食不好,自滚回去告诉父亲!”
二皇子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一句不敢多言,被父皇知道了,自己又得一顿好打。
其他人也凝神屏气,不敢多说一句。
这往小了说是长兄训斥弟弟,天经地义。
往大了说就是天家两兄弟当街争执,天家的事,就是一声咳嗽,那也是惊雷。
沈惠脸色由羞红再次变得煞白,若不是书雪和醉双在一旁扶着,只怕她当场就要腿软出丑,摊在大街上了。
两位皇子因她的一句话起了争执,若是宫里的皇后知道,一杯鸩酒赐下来都有可能!
安姐儿望着摇摇欲坠的的堂姐,心里直叹气,这是何苦来哉?
生怕大皇子一怒之下打道回府,庙会就没得逛了。
安姐儿只好站出来装傻充愣,反正自己年纪小,大皇子还真能和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不成?
大皇子正因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生气,冷不丁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力道扯了下自己的衣袖,只一下就放开了,那力道的主人似乎十分小心翼翼,生怕惹怒自己。
大皇子一低头,视线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安姐儿睁着无辜又明亮的眼睛小小声问道:“大表哥,我们还吃吗?”
大皇子满腔的怒气奇迹般地消了一半,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一眼二皇子,一转头对安姐儿温和道:“表妹想吃什么?”
安姐儿甜甜笑道:“我都想吃。”
站在大皇子背后的二皇子偷偷给安姐儿比了个大拇指,安姐儿嘴角的梨涡越发深了。
众人寻了个人不是很多的摊位落座。
那商贩刚刚支起摊子,摊子前放了个长案条,上面放了咸菜、萝卜干、芝麻酱马蹄烧饼和油炸面果四样。案上铺着雪白桌布,挂着蓝布帷幔,摊后支上布棚,遮蔽烈日。
商贩来得晚了,位置偏僻,人烟稀少,正在着急,突然来了数位华冠贵服的公子姑娘,忙招呼道:“几位请!烧饼热果子,里边有座儿!”
沈明堂掏出一块银角子扔给商贩:“各色吃食果子只管上。”
商贩掂了掂手里的银角子,嗬!自己在庙会摆足九天也挣不到这些!
皇天菩萨保佑,今天遇到贵人喽!
商贩忙不迭地用白布仔仔细细擦了桌子板凳,直擦的锃光瓦亮,赔笑道:“几位公子姑娘请坐!”
大皇子一马当先坐下了,安姐儿和曹家姐妹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坐了。
沈惠却觉得膈应,把帕子铺在凳面上,才别别扭扭坐了一小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沈明堂和二皇子要去其他摊位转转,安姐儿忙提出自己也要去,二皇子欣然答应了。
曹宝珠也想去,可是自己兄长稳稳坐着动也不动,她可不敢缠着二皇子和沈家二公子带她去,只能眼巴巴看着起身的安姐儿。
“我见到好吃好玩的给你带一份!”安姐儿拍着小胸脯对曹宝珠保证,曹宝珠这才老实坐下。
走两步就是卖扒糕的摊子。
用荞麦面和榆皮面做成的小圆坨,和婴儿拳头一般大,就地蒸熟后放在凉水上镇着,摊子上还卖凉粉,粉块,粉皮,都浸在盛有冷水的大木桶里,案上摆着盛放作料的小木罐,酱油、芝麻酱、醋、蒜汁等。
二皇子一样要了三份,商贩淋上调料后吆喝道:“筋道的扒糕,酸爽的凉粉,几位请!”
安姐儿尝了,虽然没有国公府里的点心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二皇子又命护卫多买几份,送去给大皇子等人。
北门这边的小食摊子何止百家,各色面点果子应有尽有,安姐儿一路走一路吃,嘴就没停过,直到肚子撑得溜圆实在吃不下了才作罢。
安姐儿总结了各色吃食,除了最开始的扒糕凉粉,还有两样最让她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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