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是个孝子,登基后,第一件事情是祭天,第二件事情就是尊母亲邕太妃为太后,更是亲自为太后所居住的宫殿题名泰康宫,寓意太后福寿康安。
而现在泰康宫里却哭声震天,满地碎瓷片,当朝唯一的长公主娘娘头发散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后娘娘搂着长公主哭得眼都快肿了,皇后娘娘也站在一旁用帕子抹着眼泪。
一众宫人内侍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把诸天神佛都求了个遍。
太后几乎把殿里所有能砸的都砸了,连皇后都不敢吱声,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更不敢吭声,唯一能劝住的长公主又哭得死去活来,阿弥陀佛!
“我可怜的安儿啊!”长公主毫无形象的哭嚎不止,只哭得太后心都疼化了,一叠声地道:“快把皇帝叫来!快去!”
外间一个内侍答应了,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皇后娘娘亲自拎了温热的湿帕子,举着帕子跪在太后身前宽慰道:“母后和妹妹莫要哭坏了身体,媳妇已经派人去崇政殿外候着了,当今一下朝就请过来。”
太后拿了帕子擦着长公主哭花了的脸,却见那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擦都擦不完。
太后揪着心哭骂道:“你这不孝的女儿,你是要活活心疼死母亲吗?你牵挂女儿,我难道就不牵挂我的外孙女吗?”
长公主泪眼朦胧,跪趴在太后膝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母亲我怕啊!幸好这次是个假的,若是真的我就是哭死也见不到我的安儿了!”
任太后和皇后百般劝慰,长公主只啼哭不止。可怜长公主一片慈母心肠,牵肠挂肚女儿整整七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是空欢喜一场,如何不心碎?
当今一下朝就看见等候在后殿的宫人,顿时觉得头都大了,深悔刚才不该让镇国公先回去整顿兵马,应该让他一起去泰康宫!
当今一踏进泰康宫正殿就听见哭声一片,愁的当今差点揪光了为显威严才留的胡子。
当今硬着头皮对上两双不善的眼睛,太后眼里分明写着:老娘不撕了你这个兔崽子!
皇后眼里满是无奈:我劝也劝了,你和镇国公造的孽还得你们自己收拾。
长公主泪眼汪汪地望着当今,看着当今愧疚不已。
当今给太后行礼,太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当今权当看不见满屋子的碎瓷片,赔着笑脸对长公主道:“长宁还生哥哥气呢?”
长公主含泪冷笑道:“臣妹可不敢。”
当今亲自上前搀扶长公主叹气道:“可见是还怪哥哥,你放心,哥哥已经派人暗访到当年你身边那个侍女的行踪,过不了多久定会有外甥女的消息。”
长公主也不拿乔,顺势起身问道:“哥哥说的是真的?”
当今亲自扶着长公主在太后下首坐下才道:“哥哥还会骗你不成?”
长公主还没贴到椅子就扑通跪下了,吓得当今后退好几步,忙问道:“长宁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你我至亲兄妹,在母亲这不必跪来跪去的!”说着就要去扶长公主。
长公主执意不起,低头垂泪道:“当日传来消息找到安儿时,我只当上天垂怜,让我还能见到我女儿,后来又说安儿死在了定州,我是肝肠寸断,只想着就这么去陪安儿也好。后来又说死的那个是个假的,我后怕极了,若是找到的是安儿,我的安儿岂不是……”
“我又怒又怕,我只顾忧心女儿,却忘了哥哥是何等不易,甚至……甚至还曾怨怼过哥哥,长宁实在是无颜面对哥哥。”说着又大哭起来。
当今看着苍白憔悴的长公主,想到自己妹妹年幼时就极注重外貌,嫁人后更加端庄知礼,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当今心里愈发愧疚,他利用妹妹寻女之事,兵不血刃解决了赵家,收回了定州,自此除了南疆,大尧尽在他掌控之中。
可是为了不让赵郡王提前察觉,他和镇国公连长宁都瞒着,长宁以为女儿没了,大病一场,险些就去了。
当今再次扶起长公主:“当年若不是为了救朕,安儿也不会走丢,说来都是哥哥的不是!你且放心,我一定把安儿找回来!”
“有哥哥这句话,长宁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安儿就指望哥哥了!”说着就要叩首,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皇后忙扶着长公主不让她拜下去。
皇后叹息道:“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嫂嫂也是做母亲的,如何不明白?你哥哥找不到安儿,你就该怪他!都是至亲骨肉,你有苦不对我们说,还能对谁说?说什么无颜不无颜的,岂不是生分了?”
皇后与当今是患难夫妻,当今膝下唯有两子都是皇后所出,夫妻感情极为深厚,皇后与长公主还在闺中时就是密友,姑嫂关系也非常和睦,这番话由皇后来最合适不过。
当今和皇后一起把长公主扶着坐在椅子上,才回头向太后请罪。
太后疲惫道:“你只要记得早日找到安儿就行,你这一折腾我和你妹妹半条命都快没了,再有下次,你直接把我抬出泰康宫埋了吧!”
当今、皇后和长公主齐齐跪下惶恐不已:“母亲千万保重自己!不然儿子/媳妇/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太后挥挥手:“都起来吧。”又对长公主道:“你看你如今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好好保重自己,母亲如何放心的下?安儿在外面定是吃足了苦头,你还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等找回了安儿还要她照顾你不成?”
说着吩咐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绿萝你定要盯着长公主把我送去的补品吃完,不能由着她性子,长公主好了哀家有重赏,若是下次见到长公主还是这样,我可不饶你!”
下面跪着的一个侍女向前膝行几步:“是!”
皇后陪着长公主去后殿梳洗,回来后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便让长公主回去,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回家后不可和镇国公闹脾气,长公主一一应了。
长公主在侍女绿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坐稳后对准备下车的绿萝道:“宫门还远,你就在车上陪我说话吧。”
绿萝笑道:“那我可沾了娘娘的光了。”
见长公主脸色依旧不好,绿萝小心翼翼讨好道:“要说太后和当今最是疼爱娘娘,怕娘娘累着,特允许娘娘可以在内宫里乘车,满京城里可就娘娘有这样的恩待。”
长公主冷笑一声:“恩待?拿我女儿的命去换定州,这般恩待我可受不起。”
绿萝脸色顿时就变了,忙把车窗掀开一条缝,见侍卫远远地在前面牵马,两旁并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长公主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当今不是说了,死的那个是个假的,咱们的安姐儿已经快要有下落了!”
绿萝是长公主的陪嫁丫头,后来由长公主做主嫁了沈国公手下的一名兵将,可惜那兵将死在了战场了,绿萝与丈夫琴瑟相好,也不愿再嫁,便又回到了长公主身边伺候,她心里只有一个长公主,最是忠心不二的,长公主也最信任她,对她知无不言。
长公主疲惫地阖上眼睛,苦笑道:“用一个丢失多年的外甥女的命换回定州,多好的买卖,兄长怎么会错过?”
绿萝安慰道:“当今最是疼惜娘娘了,娘娘还没有嫁时,当今就对娘娘千依百顺,如今也断然不会如此的。”
长公主闭目靠在绿萝身上,就在绿萝以为长公主睡着了,准备把带着的大氅给长公主披上时,突然听见长公主小声道:“可兄长如今是皇帝,别说是外甥女,就是亲女儿也不会手软,兄长他……变了。”
绿萝心慌的砰砰跳不停,勉强保持镇定把大氅给长公主披上,突然想到当今的女儿是怎么没的,顿时不寒而栗。
……
与此同时,齐家夫妻已经带着一双孩子踏上了去京城的路了。
齐娘子把庄家留下的金叶子缝在了贴身穿的衣服里,又让齐光宗高价买了辆马车,家里的鸡鸭除了大花也都卖了。
因为两个孩子舍不得,齐娘子便把大花送给了二丫头养着,对外只说要去京城寻齐娘子的姨母,一家人和村里邻居告别后就上路了。
虎头沟到京城这一路,何止千里?
齐家堪堪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完一半的路程,路上又不敢露富,只敢在那低等的客栈民宿里休息,生怕被人盯上惹来祸事,甚至有时候只能露宿荒郊野外,一家子窝在马车上睡。
这么一个月下来,两个大人还好,两个孩子却实在苦不堪言,尤其是安姐儿,她是个女孩儿,身体又比不上远哥儿壮实,瘦的下巴都尖了,白嫩嫩的脸蛋也蜡黄蜡黄的。
齐娘子担心再这么赶路下去,安姐儿的身体吃不消,和齐光宗商量后决定到下个城镇时停下歇息几日,让两个孩子缓口气。却不想,这一停下,再启程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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