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捉虫)

小说:贵女难当 作者:百香果茶
    宝珠一听十分兴奋,撺掇着元安下车透透气:“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咱们下车喘口气, 在车上都快憋死我了!”

    元安禁不住曹宝珠揉捏, 只好同意了,只是要求曹宝珠也戴上面纱才能下去。

    曹宝珠撇撇嘴十分不乐意:“你长得美若天仙,自然要戴面纱防止路过的公子哥丢了魂, 我戴这劳什子干嘛?不戴!”

    元安被曹宝珠调侃的满脸红晕, 恼羞成怒:“你戴不戴?不戴以后别想吃我家的点心!”

    曹宝珠惨叫一声:“你也太狠了!我戴还不成吗?”

    说着不情不愿地把面纱戴上了。

    元安也戴上面纱, 推开车门吩咐小茴和荷香:“你们把墩子拿过来, 我们要下车。”

    荷香有些迟疑, 小茴却劝她:“郡主和你家姑娘都有分寸, 你看面纱都戴上了,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通, 也该让姑娘们下来透口气, 车里待久了气息混浊, 对身体不好。”

    荷香一想, 也有道理, 这才让曹宝珠下车。

    曹宝珠下了车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元安,还好把你也哄下来, 不然荷香姐姐才不会让我下车。

    元安一时失笑,这个宝珠,还和六年前一样单纯, 心里想什么脸上一点都藏不住。

    曹宝珠见前面人多, 心痒的不行, 非要去凑这个热闹才舒坦。

    可她也知道,若是她自己凑到前面去,荷香肯定要拦着,便悄悄把元安拉到一边商量。

    “咱们面纱都戴上了,就去前面看看嘛~”

    元安不肯:“人家车坏了有什么好看的?前面人多,被冲撞了怎么办?”

    曹宝珠如果肯听话就不是曹宝珠,她可怜兮兮地扯着元安的袖子哀求不止,元安禁不住她歪缠,只好答应了。

    “只许远远看一眼就回来,不能凑太近了。”元安道。

    曹宝珠一口答应了,兴奋地拉着元安站到路旁的小土堆上,伸长脖子朝人群中央望去。

    “元安快看!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曹宝珠指着人群中最显眼的白衣公子,兴奋得手舞足蹈。

    。

    元安赶紧按下她的手:“小姑奶奶,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曹宝珠激动不已,元安有些好奇,曹宝珠从小到大看惯了相貌出众的男子,两位皇子、曹大哥哥、元安的两位哥哥,哪个不是相貌堂堂?

    到底是什么样的俊俏公子哥儿能让她这么兴奋?

    元安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器宇轩昂的白衣少年郎!

    那位公子绝对是她见过最俊俏的少年郎,朗目疏眉,丰神俊朗,身上还有一股少见的英气,当真是雄姿英发,意气风发。

    元安八岁之前没有出过虎头沟,对外面的了解都来自庄夫子家里的话本,而最让元安印象深刻的就是话本里如玉公子,大多是一身白衣,引得无数闺中少女芳心暗许,这位公子哥儿完美契合了元安对翩翩公子的幻想。

    元安看着白衣公子满脸歉疚,频频向路人作揖致歉。

    其实他完全是多此一举,来栖霞庵的多是女子,自然被堵在路上的也都是女子。

    只要是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对俊俏的公子哥儿都会外宽容些。

    年纪大些的夫人们眼神热切地盯着少年郎,深深可惜自己没能晚生几年,气得身边的丈夫直哼哼。

    年纪小些的,如曹宝珠,要腼腆些,微微红着脸,转过头假装欣赏风景,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元安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倒不是见到一个俊俏的公子就芳心暗动,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有些许眼熟。

    如果以前见过这位公子,凭他的长相,不应该一点想不起来啊。

    元安摇摇头,大概是天下好看的男儿都有相似之处吧。

    元安唤来小茴,附耳说了几句话。

    小茴面露为难之色:“郡主,这样好吗?”

    元安道:“又不是让你去,让小厮去帮忙把马车搬走而已,又不碍着什么。”

    元安又补充道:“总让他们堵着路也不是办法,再耽搁下去都到晌午了。”

    小茴只好点点头,找个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把元安的话吩咐了下去。

    几个家丁领命去了,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领头的家丁对那位白衣公子说了几句话,那公子面露感激之情,拱手作了一个揖,家丁忙躲开,直摆手。

    然后回头招呼同伴,七八个家丁齐心协力抬着马车往前。

    好在前面七八丈路面就宽敞了,把马车往旁边一丢,便碍不着其他马车了。

    “热闹也看完了,路也通畅了,我们上车吧。”元安挽着曹宝珠朝马车走去。

    曹宝珠还有些不情不愿:“你不能过会再让人去帮他吗?让我多看两眼也好。”

    元安一嗤:“美色当前,连释幻师太的梅花酥饼都不要了?”

    栖霞庵释幻师太做的梅花酥饼堪称一绝,且每日只做一百个免费分给信众,送完为止,绝不多做,就连当今想吃都得早早派人来领,过了午时就没了。

    “再一会就晌午了,再晚就梅花饼可就要被送完了。这一季梅花谢了,可就要等到冬日才有的吃了。”元安笑眯眯地提醒。

    曹宝珠一惊,拉着元安疾步小跑:“快点快点!差点把梅花酥饼给忘记了,好不容易哄了母亲和哥哥让我出来,今天吃不到,可真要等到冬天了!”

    曹宝珠三两步跨上马车,回头催促元安快些。

    “姑娘请留步!”

    元安一只脚刚踏上墩子,就听到一道爽朗而又十分有磁性的男声。

    元安回头看去,却是那位白衣公子,急急朝这边走来,在距离元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见白衣公子及时停住了,小茴才放下提起的心。

    白衣公子抱拳对元安做了个揖礼:“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元安隔着面纱微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刚才只远远看到这位公子一身白衣,现在细看才发现白色锦衣上用银线绣着苍劲的竹枝,腰带上嵌着温润的羊脂玉扣,抬手间隐隐露出袖口镂空的竹叶花纹,光华流转,越发显出风流华贵之态,衣着精致却不觉得有脂粉气,挺直的腰板让他看上去和苍竹一样挺拔。

    白衣公子满脸感激之情:“姑娘举手之劳却解了我燃眉之急,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待我回去后定派人上登门道谢。”

    元安见他态度十分诚恳,略一沉吟后说道:“登门倒是不必了,公子若真想谢,不如待会多添些香油钱。”

    白衣公子忙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姑娘贵姓,我一定替姑娘多添些。”

    元安正色道:“公子不必为我添,若真有心,就给驻守边疆的将士们添些吧。”

    白衣公子一愣,一脸郑重地长揖到底:“姑娘大仁大义,我定遵守承诺,为边疆将士们多多添上香油。”

    元安见他态度不卑不亢,且十分守礼,只盯着自己前方三尺处,不曾直视自己。

    尤其是他还长得这般好看,元安不由生出几分欣赏,又想到他马车坏了,上山不便,便开口道:“我见公子马车坏了,上山不便,我侍女的马车倒是可以匀给公子,只是小了些,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小茴一时傻了,怎么就突然说到她的马车了?

    白衣公子犹豫了下:“这……只怕委屈了她们。”

    元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茴:“不委屈,她们和我坐一辆马车就行了。”说着还朝小茴眨了眨眼睛。

    小茴敢怒不敢言……

    白衣公子倒也爽快,当即又作揖感谢元安,并承诺一定会还一辆新的马车。

    元安不在意地摇摇手:“不过是一辆马车,不必如此。”

    元安也不再多说,在小茴的搀扶下上了车,直到马车从白衣公子面前驶过,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如果元安能回头多看他一眼,就能看见白衣公子眼中几乎要按捺不住的狂喜。

    元安和曹宝珠将将赶上最后几个梅花饼,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细细品尝。

    释幻师太是个怪脾气的,她做的梅花饼,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只要在庵内添了香油,不拘多少,只添一文和豪掷万金都只能领到一个梅花饼。

    曾有位三品官吏家里的小妾十分心爱梅花饼,痴缠着自家主君吵着要多领一个,那官员也是色迷心窍的,被美妾三两句话一哄,雄赳赳气昂昂地命令分饼的小比丘尼拿十个出来。

    小比丘尼是个死心眼,师父吩咐一人只能领一个,她绝不给两个,无论官吏怎么呵斥都不给,那官吏觉得丢了面子,又有爱妾在一旁煽风点火,竟让人打了小比丘尼一顿。

    幸好释幻师太出来的及时,才保住小比丘尼一条性命。

    释幻师太也不多说,直接让人去京兆尹敲鼓伸冤,最后竟然闹到了当今面前。

    当今大怒,朕想吃饼都不敢如此霸道,都得让人早早去排队,你一次就要十个,比朕还尊贵?

    当今怒将那官吏连贬四级,发配到穷乡僻壤去了,那个作怪的小妾也充了官奴。

    自此以后,谁也不敢在栖霞庵放肆,前车之鉴在这呢!

    却说元安和曹宝珠添了香油,吃了梅花饼和斋饭后,便要去梅园赏梅。

    栖霞庵是前朝一位公主修行的地方,那位公主十分爱梅,便在栖霞庵开辟了一座梅园,搜集了天下梅中珍品,从初冬到仲春,总有梅花盛放。

    如今已经进了二月,元安和曹宝珠就是来赏这最后一场梅花的。

    “郡主,这枝梅花实在太高了,我踩着凳子也够不着啊!”

    小茴十分头疼地看着在梅树下摩拳擦掌的元安,这么多梅花怎么偏偏就看中了树顶上这枝?

    元安跃跃欲试:“我觉得这树——”

    “您还是收了心思吧!”小茴拉着脸:“说什么都不敢让您爬树!”

    荷香也在一旁帮腔:“郡主,您就疼疼小茴吧,她这小身板可受不住国公爷的板子!”

    元安只好悻悻放弃,十分遗憾地挽着曹宝珠寻找其他看得上眼的梅花,嘴里还嘀咕不停:“好不容易才看中一株,我看其他的都没那枝好看。”

    待元安一行走远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梅林深处走了出来,他肩上和头发落满了梅花瓣,可见是在梅林中站了许久。

    他走到元安看中的梅花枝下,抬头看着那枝梅花浅浅笑了,一时间满园梅花尽失色,再绚烂的梅花也比不上他这一笑,温柔缱绻,只一眼就能让人溺毙在他的眼神里。

    “把那枝梅花折下来。”

    旁边的小厮麻利地爬上树折下元安心心念念却够不着的梅花,双手捧着送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拿起梅花细细欣赏,温柔地喃喃:“还是和以前一样……”

    若是元安在这里,她立马就能认出,这人就是之前在山路上遇到的俊俏的白衣公子。

    元安好不容易又挑中了一枝梅花,小茴忙剪下花枝送到元安手上,元安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没有之前那枝梅花合眼缘,不由地小小叹息了一声。

    曹宝珠拿过梅花,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和刚才那枝有什么区别吗?”

    元安幽幽叹息一声:“古有对牛弹琴,今又对珠谈梅。”

    “什么对猪谈梅?”曹宝珠一头雾水,直到听到小茴和荷香憋不住的“噗嗤噗嗤”笑声传来,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曹宝珠把梅花塞到小茴手里,就要去揉搓元安:“敢说我是猪!你看我饶不饶你!”

    元安忙躲开曹宝珠的魔掌,一边躲一边笑道:“不是吃得多的猪,是宝珠的珠!”

    “你还笑话我吃得多!”曹宝珠一跺脚,张牙舞爪的朝元安扑去。

    元安忙往林子里钻,曹宝珠日常舞刀弄棍的,一身力气不比一个成年男子小,这要是被她一头撞上了,腰不得被撞折了?

    “你往哪跑!”曹宝珠气呼呼地追着元安,小茴和荷香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哭笑不得,双双追着自己主子一头钻进了梅林里。

    “我看你还往哪跑!”曹宝珠见元安突然站住不动了,忙扑上去抱住元安,元安一个踉跄,扶着树才没有摔倒。

    “嘘!”元安站稳后忙把一根葱白似的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曹宝珠安静。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别说话!你听!”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琴音袅袅,动人心弦,就连不通音律的曹宝珠都痴了。

    一曲终,那琴声好似还在元安耳边缠绵,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若是李公在世,定会为此曲挥毫泼墨!”

    元安突然快步往琴声起处走去,曹宝珠忙追了上去,小茴和荷香面面相觑,忙跟上。

    元安走到梅林深处,才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各色梅花掩映着一座小小的院子,落英缤纷里粉墙碧瓦,十分精致,院子里有一株开得极好的绿梅,梅树下跪坐着一位素衣少女,正在擦拭着琴弦。

    元安一时看痴了,临城居然还有这般仙人之姿的姑娘,她在临城待了六年,竟然从未听说过。

    “莫不是梅仙吧……”元安忍不住叹道。

    素衣女子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朝院外看了一眼,正好和元安视线对上了。

    素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起身远远朝着元安行了个女儿礼,元安忙微笑着回礼。

    然后素衣女子抱着琴衣袂飘飘地回了屋里。

    不久以后,当元安在泰康宫送别这位素衣女子远嫁虞国时,恍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时,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那时元安才知道,这一笑的因缘结出了怎样的果。

    而此时的元安还沉浸在素衣女子的琴声里,有心结交一番,可也知道那位女子既然回了屋,定是不愿和外人多说,元安也不好唐突上前。

    倒是小茴一直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在一行人快走出梅林时,一拍手恍然大悟:“那位姑娘肯定是仪嘉郡主!”

    曹宝珠一脸震惊:“那不是前朝留下的……”

    小茴点点头:“确实听说吴王妃死后,仪嘉郡主就一直戴发修行,原来是在栖霞庵。”

    吴王妃就是前朝的吴皇后,当今登基后追封前朝皇帝为诚王,吴皇后自然就是王妃,他们唯一的女儿也从仪嘉公主变成了仪嘉郡主。

    元安一脸晦涩:“前朝那个皇帝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能生出来这么好看的女儿?”

    小茴却反问元安:“您从哪里听说前朝皇帝满脸横肉的?他还没当皇帝时就曾靠着相貌名满前朝,是公认的陈国第一美男子。”

    元安沉默了,她在虎头沟时,人人都说前朝皇帝貌若夜叉,长相能止小儿啼哭。

    果然老百姓的想象力都十分丰富……

    元安和曹宝珠边走边说笑,刚走出梅林就看到刚才在山路上遇到的白衣公子,手里同样拿着一枝红梅,正和释幻师太说话。

    元安的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的那枝梅花上,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看中的那枝吗?

    元安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那枝没错,她在梅林里逛了一个多时辰,就这枝梅花从主树上发出来后笔直一枝直冲云霄,不蔓不枝,最是与众不同。

    白衣公子也看到了元安,对释幻师太一拱手,朝元安走来。

    小茴立刻警觉,随时准备把那人拦在元安三尺外。

    好在白衣公子隔着五尺外就停下了脚步,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姑娘。”

    元安在将要出梅林时就和曹宝珠戴上了面纱,曹宝珠本还不愿意,没想到刚出梅林就遇到外男,不由地在心里庆幸刚才没有抱有侥幸心理。

    曹宝珠对自己戴不戴面纱无所谓,但是只要和元安一起在外,她定是要把元安遮的严严实实,生怕元安的相貌招来那些不知所谓的登徒子。

    前两年秋猎时,长公主觉得元安年纪小,就没让她戴面纱和帷帽,却不想就被韩相的独孙韩骐缠上了,在猎场上当着满朝文武官眷的面就缠着元安各种献殷勤。

    元安不理会他,他却不知死活跑到当今面前,要让当今赐婚。

    当时文武官眷都在场,当今脸都青了,长公主倒是笑得风轻云淡,好像没有听到韩骐的厥词,只是目光流转间流露出些许肃杀之意,沈国公和沈家两兄弟就直接多了,沈国公当即就要上前狠踹,却被沈明堂拦下,沈国公还没来得及质问儿子为何拦他,就见自己二儿子抄起烤架旁用来切烤肉的刀就要往韩骐身上捅,大儿子十分不走心地拉了几下,就放开了手。

    吓得韩骐瞪着眼就昏过去了,韩相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当今念着韩相居功至伟,到底没有忍心怪罪其孙,只是沈家从此处处不待见韩家。

    沈国公上朝路上遇到韩相也不礼让了,一甩鞭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扬长而去。

    韩相理亏,沈国公再怎么对他无礼,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好在沈国公最多让他上朝路上吃点马蹄灰,私下里从未报复过。

    只是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是韩相的孙子无礼,到底于元安的名声有碍,这次那些官眷尚能客观看待,多来几次,只怕面上不说,心里也要嘀咕元安一句红颜祸水了。

    有此前车之鉴,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有陌生外男的地方,长公主总要让她戴上帷帽或者面纱,若是长公主不在身边,秦氏或者元安的小姐妹们也都要帮她戴上面纱帷帽。

    就连曹宝珠如此大大咧咧,也深深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事关元安名声,不可有丝毫懈怠。

    却说元安在梅林外又遇到那位白衣公子,他手里还拿着元安看中却够不着的梅花。

    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梅花此时却在别人手里,元安不由感叹,虽然这枝梅花与自己无缘,但是能遇到另一个懂得欣赏它的有缘人,也是件风雅之事。

    如此一想,元安心里的遗憾略略消散一些,重新开怀起来。

    释幻师太和元安十分相熟,上前对元安行了个佛家礼,元安忙回了个佛家福礼。

    “余施主和沈施主认识吗?”释幻师太笑问。

    白衣公子笑着回道:“来此的山路上遇上了意外,我家的马车堵在路上,进退不得,幸好有这位姑娘相帮,不然我此时只怕还在上山的路上。”

    说着对元安笑道:“原来姑娘姓沈。”

    饶是元安见多了长相俊俏的公子,她两位亲哥哥和两位表哥都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就连临城第一美男子赵晏她也时常能见着,可也险些被白衣公子的笑容绕花了眼。

    元安也报以微笑:“原来公子姓余。”

    释幻师太含笑颔首:“可见余施主与我佛有缘,不管路上如何困难,总有贵人相助,与我佛相见。”

    元安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视线落在白衣公子手里梅枝上,等下一走就看不见了,趁着还能看到赶紧多看几眼。

    释幻师太却把话题引到了梅花上:“沈施主这枝梅花挑的极好。”

    元安忙笑道:“还得多谢师太赠花。”

    释幻师太却道:“施主不必谢我。佛云:众生平等,我非这些花木的主人,这花自然也非我相赠,实是施主与它有缘。”

    元安微微一笑,觉得释幻师太说的十分有道理,确实是这枝与自己有缘,余公子手里那枝却是与自己无缘。

    元安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人手里的梅花,可是也深知君子不夺人所好,故而只趁着说话的功夫多看两眼。

    没想到余公子却双手将梅花奉上,十分诚恳道:“姑娘帮我良多,我见姑娘气质斐然,寻常金银俗物定然难以入姑娘的眼。”

    ???

    元安心道,我就爱那些金银俗物啊,越俗越好!

    “唯有这枝梅花,是从庵中梅林所摘,常受佛音熏陶,我见姑娘也是个爱花之人,今日便借花献佛,还请姑娘收下。”

    元安睁大了眼睛,险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面上却还客套道:“我怎么能夺公子所好?”

    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小茴手上的梅花送给嫂嫂,这枝梅花正好放在书桌上,外祖母好像赏过一个雪瓷的花瓶,配上这枝梅花肯定好看,回家就让小茴姐姐找出来。

    元安再三推辞,余公子却十分坚定,非要把梅花送给元安,元安只好勉强收下了。

    她笑着朝余公子道谢,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被小茴接到手里的梅花。

    和余公子以及释幻师太告辞后,元安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这两枝梅花到底有什么不同?”

    曹宝珠一手一枝梅花比对着,一样的青枝红花,哪里不一样了?

    元安小心地把花从曹宝珠手里拿走:“你毛手毛脚的,别把花苞碰落了。”

    曹宝珠一时无语,噎了半晌才道:“不就是两枝花吗?值得你这么宝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情郎送的呢!”

    元安瞪了曹宝珠一眼:“荷香姐姐不在你就口无遮拦的,小心我告诉她,让她回家告诉曹婶婶。”

    元安临走时找栖霞庵的主持师太借了一辆马车,故而小茴和荷香并不和元安她们一辆车。

    曹宝珠嬉皮笑脸地搂住元安的胳膊求饶:“好元安,我就开开玩笑,你可别恼。”

    元安手忙脚乱地推开曹宝珠:“哎呀,别碰着我花了。”

    曹宝珠一撇嘴,不就是梅花吗?做成酥饼不都一个味。

    还没安静一会,曹宝珠又闲不住嘴了,对着元安笑嘻嘻道:“你为何要帮那位公子?”

    “自然是——”

    “打住!别说什么是想快些上山!”曹宝珠挤眉弄眼道:“若只是怕耽误了上山,帮他搬走马车就是了,何必又把小茴姐姐和荷香姐姐的马车借给他?说!你是不是春心动了?”

    “胡说八道什么?”元安白了她一眼:“我那是帮人帮到底。”

    “你可瞒不了我!”曹宝珠一脸得意:“从前你就说过,以后要嫁给话本里那种白衣俊俏公子,我看今日那个公子,和你描述的话本里的公子儿一模一样,你敢说你没心动?”

    元安脸上升腾起一股热气,她把梅花小心地放在褥上,恨恨地点了下曹宝珠的额头:“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才八岁,童言无忌,不可当真不知道吗?”

    “哎呦!”曹宝珠吃痛地捂着额头:“好好好,童言无忌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就捂着额头笑了起来,元安越发觉得羞恼,扭过头去不理曹宝珠。

    曹宝珠却腻上来追问:“好元安~那个余公子却是丰神俊朗,我看不比赵郡王差,你真不动心?”

    元安柳眉一竖,轻轻掐着曹宝珠脸上的软肉怒道:“我看是你春心动了吧!句句不离那个余公子。”

    曹宝珠忙把脸从元安手里抢救下来:“我不说了还不成,放手放手!”

    元安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去不在理会她,却架不住曹宝珠又是挠痒痒又是做鬼脸,元安被逗得直笑,再也冷不下脸来。

    元安和曹宝珠依依惜别后便回了沈家。

    元安先去拜见了长公主,把带回来的梅花茶分送给母亲和两位哥哥,又让春桃亲自送两包去西院,然后自己拿着一包去看望柳氏。

    柳氏这些年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羸弱,但是相比以前随时会断气的模样要好得多。

    柳氏膝下无子,便把元安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自己精神不济也时常给元安做衣裳鞋子,长公主再三劝了也没用,说自己只有在做衣裳时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长公主见她说的伤感,只好由着她。

    “郡主来啦!”柳氏的贴身侍女枫儿坐在廊下绣花,见元安过来忙迎上去。

    “枫儿姐姐怎么不在屋里伺候三婶婶?”

    枫儿替元安打了帘子,叹了口气:“我们太太娘家来人了,太太生了好大的气,把我也轰了出去,说要自己静静。”

    元安眉头一皱,柳家每次来人三婶婶都会病一场,三婶婶又狠不下心不让他们上门,每每都被气得半死。

    “太太,郡主来看您了。”枫儿隔着门帘对内卧的柳氏道。

    只是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元安忙掀了帘子,内卧十分昏暗,连灯都没点,元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柳氏躺在软榻上。

    枫儿忙点上灯,昏暗的内卧顿时一片明亮。

    “三婶婶!”元安看到软榻上的柳氏面上通红一片,眼睛紧闭着,嘴唇却惨白,顿时吓得手脚冰凉。

    她伸手探向柳氏的额头,好烫!

    “快拿了帖子让周管事去请太医!你去把屋里的炭再旺些,你去打盆热水来给三婶婶擦脸。”

    元安心慌的砰砰直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吩咐下人。

    柳氏虽然体弱多病,一年里有六个月都在床上躺着,但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吓人,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

    长公主和秦氏很快就到了乐静堂,柳氏已经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连水都喂不下了。

    长公主大怒,让元安和秦氏守着内卧,自己坐在堂屋中大发雷霆。

    “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知道三太太体弱,还敢留三太太一个人在内卧,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你们真是好大的架子!”长公主横眉怒目,吓得底下一众侍女瑟瑟发抖。

    枫儿是三太太的贴身侍女,三太太出了事她头一个要受罚,此时她也不敢说是柳氏让她们都出去的,伏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长公主正因为侍女们伺候三太太不周发怒,崔婆子已经带着太医赶过来了,长公主忙让侍女们避出去,自己亲自迎了太医进来。

    周管事请来的是仅次于徐御医的林太医,这些年都是他负责调养柳氏的身体,对柳氏的身体状况他最是熟悉。

    长公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让太医直接诊脉,不必垫帕子,先把人救醒再说!

    林太医足足诊了一炷香时间的脉,长公主急得在团团转,忽然听见林太医长长叹息一声。

    长公主顿时遍体生寒,莫不是柳氏不好了?

    太医摇摇头道:“三夫人本就体弱,平日我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大悲大喜大怒,在好好调养,方可保全寿数。今日三夫人定是生了场大气,怒极攻心,气血逆转,若是寻常人,吃付药也就好了,可于三夫人却可致命。”

    “还请太医尽力救治!”长公主眼中转着眼泪,强忍着哽咽支撑局面。

    林太医忙道:“这是自然,如今只要先把三夫人的烧退了,一切都好办。”

    林太医面露为难之色:“只是三夫人如今身子极其虚弱,不管是丸药还是汤药都咽不下去,唯有药浴辅以针灸,我只怕不合适,还得请拙妇前来,”

    林太医话音刚落,元安便让人去套了自己的仪驾,去接林夫人过来救命。

    林太医忙道不敢:“郡主的仪驾拙妇如何能用?岂不是逾矩了?”

    元安道:“我只知医者为大,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尊夫人如何坐不得?”

    说着就催促崔婆子赶紧去套车接人。

    长公主看着自己女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些年没白跟着两个嬷嬷上闺学。

    不过半个时辰,林夫人就到了,还穿着家常半旧的衣服,可见来的有多急。

    林夫人背着药箱,给柳氏把完脉后紧紧皱着眉头,又和林太医探讨一番,决定先让柳氏泡药浴,再行扎针。

    林太医和林夫人在镇国公待了一夜,柳氏夜里大热,幸好有林夫人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料,才将柳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直到天明时,柳氏才退了热。

    长公主、元安和秦氏都是一夜未眠,守着乐静堂,卫老太太虽然人没有来,但是隔一刻钟就要派人来问,而月明斋却是一个人都没来过。

    林太医还要回太医院当值,便先回家更衣,留林夫人在乐静堂继续守着。

    等到柳氏热彻底退了,林夫人才告辞回家。

    沈家千恩万谢,给足了诊金和赏钱,还是用元安的仪驾把林夫人送回了家。

    长公主这才想起来发落乐静堂的侍女和询问柳氏急怒的原因。

    为了不惊扰柳氏,长公主把乐静堂一众侍女全召集在院子里。

    两个婆子抬了把红木透雕凤凰的靠背椅放在廊下,绿萝铺了一层厚实的椅搭,长公主才款款坐下,手里握着一个紫金手炉,元安和秦氏一左一右站在长公主身旁。

    长公主冷冷地看着满院子的侍女婆子,也不说话,直看着底下人两股颤颤,跪都跪不住,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乐静堂自上到下全部杖二十,革两个月的月钱。”长公主冷冷地看着满院子的侍女婆子:“三太太贴身的四个侍女杖责暂缓,等三太太病好了再去领罚,若是你们伺候不周到,三太太病有反复,本宫就把你们统统发卖到东北苦寒之地配熊瞎子!”

    以枫儿为首的四个大丫鬟忙伏在地上谢恩,除了领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待其他都去下去领罚了,长公主才问枫儿:“你且说清楚,三太太为何会怒急攻心?”

    枫儿跪下地上瑟缩回道:“回……回娘娘,柳家……柳家老太太要三太太向……向……”,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清楚。

    长公主冷眸一凝,呵道:“柳家要三太太做什么?说清楚!”

    枫儿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滴,一咬牙就要全盘托出,却听见红玉在内卧激动道:“三太太醒了!三太太醒了!”

    长公主忙丢下枫儿等人,和元安秦氏一起进了内卧。

    柳氏果然醒了,紫苏正在服侍她喝水。

    见长公主进来了,柳氏眼泪一串串滚下,嘶哑着嗓子哭道:“嫂子,我看到三郎来接我了!他来带我走了!”

    长公主眼泪也滚了下来,她握着柳氏的手:“瞎说什么呢?三叔当年嘱咐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他怎么会带你走?定是你病中神思不属,被梦魇住了。”

    妯娌俩哭了一阵后,柳氏虚弱地问长公主:“枫儿和你说我母亲和哥哥的事了吗?”

    长公主摇头:“刚问到此事,你就醒了,我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柳氏惨笑一声:“他们来我这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侄子,我母亲让我向二哥和嫂子说情,给我那不争气的侄子安排个官做。”

    长公主整了热帕子擦着柳氏额上的汗,听到此处愤愤道:“你这死心眼的,这点小事也能把你气成这样?你和我说就是了,别的不说,给你侄子安排个龙禁尉总是行的,何苦这般折腾自己?”

    柳氏讽刺地笑了笑:“我那侄子我最清楚,顽劣不堪,嫂子今天帮了他,他明天就打着国公府的旗号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何苦因为我带累了府里名声?那样我怎么对得起三郎咳咳……咳……”

    柳氏越说越激动,元安和秦氏忙上前安抚柳氏,好容易哄了柳氏安睡,元安才感觉到十分疲惫。

    她看着三婶婶被锦被衬的越发枯瘦苍白的脸庞,十分想不通,柳家与三婶婶是骨肉至亲,都是亲母女、亲兄妹,为何要把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逼成这样?

    长公主、元安和秦氏熬了一晚上,见柳氏情况已经安稳,也纷纷觉得支撑不住,秦氏先把婆母送回瀛春堂,又把小姑子送回许闲斋,才回了自己院子。

    这边长公主三人刚走出院子,柳氏就睁开了眼,她对跪在床边的枫儿说道:“我母亲和哥哥说的事你务必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吗?”

    枫儿抹着眼泪哭道:“太太放心,我谁也不说!”

    柳氏这才重新闭上眼,一行浊泪划过面颊。

    “欲壑难填,欲壑难填啊!”

    清远侯府院内一处不起眼的厢房里,清远侯跪倒在长案旁,颤抖着手指着坐在长案后的男人。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慌不忙雕琢手上的红玉,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渐渐成型。

    清远侯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男人终于放下手里的刻刀,对清远侯微微一笑。

    清远侯顿时汗如雨下,惊恐地瘫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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