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男童女的特训除了基础的步法,游街的行程之外,还有晚上的表演。不过因为还是小孩子,任务相对于大人来说相当地轻,只要捧着烫金的盒子送到代表丰收神的少年手上,然后唱几句祝词就可以。
然而教导的师傅却相当严厉,稍微有唱错的地方就大声呵斥,有几个孩子已经被训哭了好几回。只有假发和高杉这一组,童男端方华丽,童女清秀可爱,教过一遍之后就完美地复制,甚至因为外貌美丽行为举止比教导的师傅们更加赏心悦目,因而或多或少地对他们俩偏心了点,即使在课上,别的孩子们都在练习步伐的时候,他们俩在一边休息吃东西聊天也默许了。
假发穿着萌黄色的童女衣着,长发散落下来,一边被梳拢在脑后,衬得一张白皙的小脸娇妍无双,他抬起手将掉落在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转脸跟高杉说:“听说本来有明书院也有几个名额的,但是因为意外的事故,最近都不能参加任何节庆,被限制在书院内自省,这事儿你知道吗?”
高杉啜了一口手上的清茶,即使身上穿着颜色艳丽夸张的童男衣着,姿态仍然优雅从容地如同斋宫的神官一样:“多行不义,马前失蹄,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儿。”
假发静静地看着他,同为世家弟子,他比一般人更明白这简单的消息后面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而高杉向来是厌弃使用家族的势力的,那他为了这件事儿做了些什么,假发实在不愿意去猜想。
然而即使他明示暗示,高杉仍然油盐不进,只跟他装聋作哑,他只好叹了口气说:“老师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高杉总算是舍得放下他那杯茶,转头看着假发,一双眼睛镇定如深沉的秋水:“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老师知道。”
假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紧紧张张地准备了大半个月,乡里最为盛大的春日祭总算是开始了。三声鞭炮响,驱走妖魔鬼怪,然后就是众人期盼的花车游/行。
银时和纲吉还有松阳老师得到了特别的允许,来到准备的后台,看村里的姑娘们着着急急地给高杉和假发上妆。
萌黄和浅紫色的戏服本身已经够惨不忍睹,先不说尺寸为了方便活动特意做了宽大的款式,好好的玉树般的孩子穿进去也像套了麻袋一样;上面为了显眼还贴了好多亮金色的纸条,阳光一照简直闪瞎人眼。
而正在上的妆就是火上浇油,将整个脸完全涂成白色,再优秀的五官也辨识不清,双颊上厚厚的两个红色圆圈状的胭脂,据说是象征了好运,然而怎么看都觉得是压了两个糖葫芦在脸上一般。
从美学的角度来说是个悲剧,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的悲剧。
但从祭典的角度来看大概却是正好,比如银时,刚看到穿着这一身的假发和高杉,祭典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了:“哇啊,五颜六色,好像糖纸一样。”
高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当初就应该把你也拖进来尝尝这滋味。”
“那可不成,那种特训阿银我可吃不消,就算提供免费的糖果也划不来。”银时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地摆摆手,虽然看高杉他们训练起来很简单的样子,但是要是换上自己的话估计就够呛,还是不要为难训练的老师了。
连纲吉也忍不住笑:“真是够喜庆的。”
高杉刚准备说些什么,催促的人就来了,拎着他们两个就往花车的方向跑。银时跟在后面喊:“加油啊!高杉小心别掉下来!”
哪有这样加油的……纲吉无奈地想,看着笑着跟他们挥手再见的假发,还有气愤地直朝银时挥舞拳头的高杉,也挥了挥手。
花车从神社出发,先沿着村子的主干道路走一遍,然后按着从近及远的村落的顺序,一个个地走过去。年轻人们光着上半身,身上只扎着象征丰收的红色粗绳,用力地推动着花车,一边走,一边喊着庆祝的号角:
“so——re!so——re!”
花车上最夺人眼球的就是“天狐”,头上戴着厚厚的白色假发,脸上罩着绘有红色狐狸模样的面具,手上拿着小鼓,随着花车的律动和号角的声音,不断地起舞,当花车走到比较平稳的地方的时候,甚至不吝于来个后空翻,赢来观众的重重叫好。
旁边则是站着童男童女,在恰当的时候挥洒着香纸和一些小彩蛋,比如糖果,御守之类的,给村民们添一点兴头,也是讨个好彩头,希望开年顺利的意思。
银时虽然十分眼馋掉落的糖果,但是手被松阳老师牵住,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高杉和假发的花车慢慢走。松阳老师左手牵着银时,右手揽着纲吉的肩膀,免得这两个半人高的孩子不小心被大人们撞到踩伤。
纲吉被松阳老师保护地好好地,安安心心地看着花车巡游,这种古典的在这个时代非常普遍的祭祀,在现代只有少数的几个城市保有,但是很遗憾的是并盛并不属于这种城市,虽然有盂兰盆节,但是毕竟是鬼节,跟这种为了丰收的祭典的感觉十分不一样。
因此他十分有兴致地仔仔细细看着这些庆祝的方式,不经意间正对上高杉哀怨地看过来的眼神,纲吉愣了一下,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高杉手一抖,差点把整个盆的彩纸全都撒下去,还好花车正好磕碰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才没有出现大事故。
这么一来,他也不再看向纲吉那边,专心致志撒彩纸。
银时看纲吉这么投入的样子,有点好奇地问:“阿纲喜欢这种庆典吗?”
纲吉点点头:“因为比较新鲜,以前都没有看到过。”
银时想到纲吉刚来的时候,大家对他“偏僻疙瘩角落的乡下少爷”的猜测,心中更是肯定了一点。于是对他说:“花车其实还好啦,看多了也就那样。晚上还有各种摊贩,会摆上各种各样好吃的零食,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小摊贩这种,其实纲吉以前看过太多了,每年都有的夏日祭上面层出不穷的各种新鲜玩意儿,甚至连他自己还跟山本还有隼人一起办过巧克力香蕉的摊子。然而他心领银时的好意,点了点头:“好,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花车越走越远,冲天的锣鼓声也渐渐地远去。
到了晚上,神社前面的平地上竖起一个个棚子,跟之前纲吉写神名的时候呆的小棚子差不多,只不过更为宽敞一些。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以现在的目光来看颇为新奇的玩意儿,苹果糖麦芽糖捉金鱼等等,琳琅满目。
虽然对于纲吉来说是些看惯的东西,但是对银时却格外地有吸引力。
银时在被松阳老师捡到之前,不用说参加什么祭典了,连正常的生活都难以维持,因此看到这些东西,两只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大,都不知道要先看什么好,说好的带纲吉一起玩,事实上完全把纲吉忘在脑后面了。纲吉稍微在占卜的摊子前面站了一会儿,转头就不见了银时。
纲吉回想了一下,刚刚好像经过了一个糖葫芦的摊子,但是现在再回头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颗银白色的脑袋。
被迫成为迷路小孩的纲吉:……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自己玩,毕竟整个神社也不大,说不定玩着玩着就会再碰到银时。
这么想着,他看着眼前用汉字写的“卦”字,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
摊主穿着与众不同的衣服,记忆中,纲吉见过的人当中,只有中国的风穿过类似的。因为是时代的产物,纲吉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海的另一边,有几亿人都穿着这种款式的衣服。
摊主也是胆子大,光明正大地在神社面前摆玄学摊子,看到纲吉走了又回来,出声招呼道:“小哥,来一卦吗?”
纲吉犹豫地看看招牌上写着的“诚信算命,一次三分”,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疑。但是他以前只算过水晶球啊,塔罗牌啊,银仙啊什么的,这种新式(?)的算命方法,还是第一次见。
毕竟心态上还有点小孩子的影响,纲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因为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松阳老师每周发的零花钱都被他存了下来,付这算命费是绰绰有余。他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能够抵过自己的好奇心,坐了下来。
算命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极为神棍地笑了一笑:“小哥,请问你要算什么呢?”
纲吉深吸了一口气,问:“我想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家。”
算命的示意纲吉把手伸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手掌心:“小哥你年纪不大,但是命运却相当曲折啊。这么破碎的纹路,小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研究了许久,纲吉差点都要没有耐心的时候,他放了手。
“按照小哥的手相来看,你想要的事情,急是没有用的,只能用一个字,等。等到时机到了,等到该来的来了,自然会有贵人相助。”
等,会有人来帮我吗?
纲吉迷茫地在神社里面站着,灯火华丽,然而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突然他的手腕被握住:“喂,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纲吉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灯火暖色的光芒下,对方的眉目清晰,眼中含着的担忧是真切的。
纲吉被算命的挑逗地飘忽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他摇了摇头:“刚刚迷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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