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单薄削瘦的成年男人,他的巫师长袍并不是非常得体崭新,并不像你在教室窗口和走廊上看到的寥寥几位巫师教授那样的一丝不苟,洗得有些发白也打着补丁,但依然非常的整洁干净,这样可以说是破旧寒碜的衣服并没有使得这个男人露出任何尴尬局促的模样。
他那张像是很少见阳光,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的苍白的脸庞上的神情是一种如同温和的白水般的礼貌,他望着你,淡淡的笑着,那双仿佛善于平静的观察和注视的棕褐色的眼眸里却不可避免的泄露出主人的心思,透着一股微弱而愉快的光泽。
他看着你由一只手掌大的灰夜莺变成了人类模样的女巫,却没有半点诧异之色,只是轻轻的弯着嘴角,就像是和你之间怀有某种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因此你也微微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你只能像是微笑又像是局促般的撇开了眸,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般的望向窗外,你的教室位于城堡的一侧,因为处于高处,所以可以看见底下的风景,那边的山坡上有一棵似乎有些年岁的粗壮古树,它的根枝虬结,茂盛而葱绿的柳条一直垂落到了地面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夜莺”形态的影响——你在背完了教案讲稿后,还剩半个小时,你就在你的办公室书架上翻了翻这个世界关于阿尼马格斯的知识,上面说,巫师的阿尼马格斯形态会对巫师本人也产生一定影响。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你的夜莺形态的影响,你觉得那棵好像可以让你在上面躲藏落脚的柳树很亲切熟悉,你感到有些喜欢它。
在刚刚那种你差点被猫抓住咬伤的危险状况之后,你现在这种因为不了解而微微显露的缄默和局促使得你和卢平之间的气氛很安静,就像是长年未见的好友,或者只是同学的那种气氛,带着一股彼此不知该从何开口的迟疑,卢平顺着你的目光落向窗外,看到了打人柳,他的神色顿了顿,露出一种无可奈何般又释然的古怪笑容。
“他们,还种着它?......不会袭击学生吗?”他叹了口气,像是带着一种自嘲似的语气,像是找到了话题一样,跟你非常熟稔的攀谈起来。
你微微顿了顿,因为对方终于先开口而暗自松了口气,你眨了眨眼睫,在心里思忖猜测着模糊的回答,只停顿了一小会,你像是在消化着他话语里的意思,有些困扰的轻声回答: “它是棵不错的树......我喜欢它,树木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它们是那么安静,除非你主动去冒犯它们。”
这些话像是闯入你的脑海似的,从你的唇里滑出来,就像是你很习惯如此了一样,你的声音里突然这样充满了一种温柔又偏袒的喋喋不休,卢平静了一会,然后像是有些怀念的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你。
你说完后就闭紧嘴巴,这个世界的你,似乎很喜欢树木植物,你作为奇幻种族学的老师,你的书架上却有一半是各种树木花草的图鉴,以及大量树人的论文,你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你数次想要谋求草药学的正式教职,但是因为不适应温室的闷热,在暴烈阳光下孱弱的体力(毕竟你是在夜晚鸣叫的夜莺啊),以及不擅长和泥土打交道而几次失败。
但你知道你刚刚难以控制的言论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你短暂的向卢平望了一眼,将自己刚刚那种让人诧异的贴合感和不由自主,以及他对这棵树的态度记到心里,你模糊的感觉到他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重要之人——你的看护者。那个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你死去的人,会为之悲伤难过的人。
虽然,你们之间有一种像是许久未见的微妙的隔阂陌生感,你注意到对方脸庞上的那种消瘦和仿佛经过奔波而尚未消散的疲惫感,你抿了抿唇,又不开口。
“你应该小心一点,鸟应该小心猫的,我以为这些年,你应该在霍格沃兹里很注意了才对。”卢平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温和关怀的神色,他看着你,认真的淡淡说道: “你可能会受伤。”
他记得你当年明明是被分进了蓝色的拉文克劳学院,但为什么有时候你简直像是一个格兰芬多那样的莽撞大胆,无论是偷偷在宵禁后飞出宿舍,穿过打人柳的枝条,找到关他的地方,还是像现在这样,似乎完全没有自我安全意识的,在他刚来霍格沃兹就注意到的,费尔奇养的这只名叫洛丽丝夫人的猫(他实在难以不注意到,因为从学生时期起他的心底就一直关心着一只鸟儿),在它的出没之处变成夜莺,卢平在心底叹息。
你以为他不会提这个事情呢,谁知道他只是将这个话题延后了几分钟,就像一个温和的教导主任,用那种平静的语调跟你轻声细语的说话。
“还是说,你和那只猫在玩什么游戏吗?”卢平没有任何讽刺的语气,仿佛是很认真的询问着,给你解释的空间,但却让人有点无地自容,就像是不注意自身的安全,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一样。
“我只是.....有点出神........”你只能咬咬唇,这样搪塞掩饰道,原本世界的你也许会注意这个城堡里时时刻刻不知会从哪里钻出来的洛丽丝夫人,会注意不在容易被抓到的地方化成夜莺,甚至在身上喷上一些自制的驱猫剂(就放在你的办公室桌面上),但你可不知道,而且其他世界的你,都可欢迎猫了。
卢平没有再责怪你了,他只是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在笑的,温和的提了一下唇角。
然后,你和卢平就这样正常而平淡的交谈了一会,然后很自然的走到了走廊上,你的性格一向很内敛安静,不幸的是,你这次的看护者似乎也是温和的倾听型的人,这就导致你们一路没说什么话。
但两位教授并肩在霍格沃兹的城堡中走着,还是吸引了许多学生的目光,穿着不同学院服的学生们看向你们,或者窃窃私语,或者马上低头走开,或者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看他们的书。
也有一些孩子在和你们擦肩而过时,低着头,小声的叫你“维尔教授”,还挺新奇的,你温柔的抿抿唇,每次都应一声。
你注意到这里似乎有四种颜色的制服,刚开始你以为是划分年级的,后来你从一间刚刚散堂的教室里走出的各种颜色的制服混杂的学生潮里察觉到,似乎并不是如此。
卢平一直走在你身侧,他的神色平静自若,他在霍格沃兹是一个新来的陌生教授,和你打过招呼的学生有些记不住他的名字,就只能向他犹豫的点点头,或者甚至对他置之不理,你也同样注意到这一点,卢平好像是个新教授,但每个有礼貌的向他打招呼的学生他都颔首微笑,而那些因为他的破旧衣服而站的远远的暗藏鄙夷的目光(并没有歧视和区别对待的意思,但那些目光大多来自绿院服的斯莱特林,其他学院的即使有对他不抱好感的学生,他们也因为性格特点不同而并不直接表现出来),卢平也并不在意。
他应该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你在心里已经渐渐的描绘出了这个世界的看护者的形象,你辨别看护者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你一般会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后,就和他相见,其次,他爱你,就是这么简单。
而你,在这么多世界后,你很擅长分辨爱。
爱是一种难以隐藏的东西,就像感冒喷嚏,你控制不了,瘙痒着你的心脏和喉带,想要出来,忍耐着就会浑身发颤,忍得狠了就会痛苦。
你有些心惊的在卢平的眼底发现了那种秘而不宣的痛苦,沉在他深棕色的普通眼睛里,非常微弱,像是月夜里划过黑漆漆水面的一道鳞光,几乎让你觉得,那是你的错觉一样。
但你又并不是真的感到害怕,毕竟你见过更疯狂偏激的,毫不掩饰的,你只是担忧于这样的感情给你造成的阻碍,以及对他自己造成的痛苦而已。
你到达了你的办公室,你的办公室就在你的教室的那一层,让人感激不尽,不然要让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你通过霍格沃兹楼层间像迷宫一样变动的楼梯,还有那些乱七八糟喧闹的画像,那可真是太困难了。
你已经隐隐的对这座城堡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这让你犹豫要怎么在里面进行自杀,它里面好像什么东西都是活的,盔甲会突然动一下,画像里面戴着长羽毛帽子的绅士向你摘下帽子鞠躬,似乎还有想要吻你的手的意思。
卢平倒是十分轻松惬意的样子,在这些喧闹中,他的神色里甚至流露出一种怀念般的温暖,你依稀感觉,他大概曾经是这里的学生。
你们站在了你的办公室门口,最后打个招呼准备分开时,你忍不住开口了。
“卢平.....你的身体还好吗?....你的脸色不太好。”应该说像是久病一般的苍白了。你刚刚知道了他的名字,通过一个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的矮矮的礼貌学生,那孩子穿着土褐色的巫师袍,规规矩矩的抱着一叠书。
卢平皱了一下眉,似乎诧异于你这样生疏的叫法,但他很快平息下这种情绪,你意识到他的神色变化,感觉到自己的错误,立即抿紧了唇,
“还是叫,莱姆斯吧。”卢平察觉到你的局促,温声淡淡的说,“没必要这样。”他的指责并不咄咄逼人,但是使你感到难言的羞愧。
卢平在这些年和你并没有什么联系,不然你可以通过抽屉里来往的信件更快的了解揣摩你们的关系,说出更合适的话,而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你这次导致出错的莽撞开口 (在其他世界很少出这种错误),其实除了因为卢平本身不是多话的人,还因为,你感觉到他在强烈的希望你说些什么,于是,你情不自禁的就说了。
然而,却似乎,让卢平有些失落。
你很抱歉......你垂下眸,抱紧了你从课堂中带出来的放在胸口的厚厚资料书,又抿紧了唇。
“我怎么知道呢?.......我们那么久没有.....联系了。”你轻声的补救,却像是非常细微的难过怅然一般。
这句话大概是符合你的性格,又符合这个世界的你和卢平的状况的。
这次,你成功的让卢平露出了像是被什么涩然的东西哽住了喉咙的神情,他的眉心微微的皱着,苍白到乃至有些病恹恹的脸庞上出现了一种苦恼隐忍的神色。
“.....我都不知道你.......”你继续试探的小声说着,自顾自的垂着眸,像是控制不住的沉浸于什么情绪一般,你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及时停住了自己的话,你柔声说道: “没关系,莱姆斯。”
你的手攥紧了你的办公室的门把。你不想只因为要消减他的怀疑而继续刺激他了,但你最后叫着他名字的声音还是有点发颤,你轻柔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对这样呼唤他感到有些陌生。
就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了一样。
这样的声音让卢平一瞬间有些失控,几乎可以称作是爱的浓烈情绪,歉意和思念,还有各种各样的感受将他一瞬间淹没了,卢平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你的手臂,挽留马上就要进办公室的你。
然而,走廊的深处却传来了一声咳嗽,像是带着很深的恶意似的,就像是一条对多年前的伤害始终记恨于心的毒蛇,慢慢的从草丛中游出来,发出一种它的腹鳞摩挲着身下压平了的草叶的声音。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那矜持的,刻意拖长了的声线滑了出来,一个有些油腻黑发,和卢平一样有着苍白蜡黄的面庞,却因为脸上的神色而显得颇为刻薄的男人,披着他那几乎拖地的长袍,从黑暗中大步走出来。
看着在他这个角度看来站的极近极为亲密的你们两人,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隐秘的充斥着一种嫌恶和报复般的快乐,近乎恶毒尖刻的光芒。
卢平的神色在他听到斯内普的声音的那一刻就冷静了下来,他用他平常的温和脸庞望回去,下意识的用身体遮挡了一下你,像是不希望斯内普那种迁怒的刻薄目光同样落到你的身上一样。
他温和的冲着这个在学生时期的“旧识”,这位和他曾经所在的好友的小团体结过怨的同学笑起来。
“好久不见,斯内普教授。”卢平的声音不卑不亢的,没有趾高气扬,也没有冷淡仇视,似乎只是和一位旧识再正常不过的打了个招呼。
斯内普冷冷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像是对这种叙旧般的语气不那么领情,他的目光就像刀片一样尖锐,快速划过那个穿着巫师长袍的清美的黑发女性,这个女人他也有印象,这个印象并不是他们同样作为教授时留下的,而是在学生时期,他听见过那个该死的小团体,詹姆斯和西里斯的高谈论阔,他们在打趣卢平时高声提到的拉文克劳的女孩子。
斯内普望向你的目光带着一种尖利刻薄的审视,就像是想要从你身上剜下一片肉来,这样的目光被卢平完完全全挡住了。
卢平始终平静的和他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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