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卫玥和虞长明一起来到官府, 找朱瑙汇报最近的练兵情况。
自从听说薛宝灰把秀山附近的驻军引进了黔州, 虞长明和卫玥都紧锣密鼓地加快了练兵的速度。不光成都府募来的兵练得勤, 虞长明还给阆州写了封信,那里有留守的几百精兵, 虞长明命他们也加紧练习, 紧盯黔州动态,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好准备。
三人正说着最新的情况,忽有官吏前来通报。
“府尹, ”官吏道, “城外来了一个人, 说他是黔州的刘将军派来的,想求见府尹。”
听到黔州的刘将军几字,卫玥和虞长明都吃了一惊, 忙将目光投向朱瑙。
朱瑙不慌不忙道:“把他带进来吧。”
官吏忙出去安排了。
官吏走后,虞长明皱着眉头道:“刘不兴派人来?他想干什么?”
卫玥若有所思。
朱瑙舒展了一下胳膊, 笑道:“也许是他也不想打这场仗了吧。”
没多久,刘不兴派来的使者被带进了官府,跟随官吏前往面见朱瑙。
朱瑙就坐在后院里等着, 虞长明和卫玥也在他身边, 并没有离开。反正不管刘不兴有什么意图, 他们肯定都得要知道, 现在一起听了, 也省得事后再去通知他们。
刘不兴的使者来到院中, 一见到朱瑙, 立刻恭敬地下跪行礼:“小人参见朱府尹,愿朱府尹万安。”
他行了一个很大的礼,若不是不合礼数,只恨不能给朱瑙来个三叩九拜才好。他这礼可不是代表他自己行的,而是要传达刘不兴对朱瑙的示好和攀附之心。
果不其然,他这礼行完,院子里原本紧迫盯着他的官吏和侍卫们的敌意减弱了几分。
朱瑙不紧不慢地问道:“刘将军派你来,所为何事啊?”
那使者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又解下身上一直系着的包裹:“这是刘将军给朱府尹的信和礼物。”
马上有官吏从他手里接过信封和包裹,上前转交给朱瑙。
朱瑙只接过信封,又扫了眼那包裹,笑呵呵道:“这个礼物我大概能猜到,就不打开看了罢。”
递包裹的官吏愣了一下,用目光请示坐在他两边的卫玥和虞长明,询问他们要不要看。
卫玥盯着那包裹,思索片刻,忽然“嘶”地吸了口凉气,连连摇头:“我也不要看。”
虞长明倒是有些好奇刘不兴会给朱瑙送什么礼,便伸手接了过去。他解开包裹的布衣,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大木盒子,木盒里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其实这气味黔州使者一进院子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使者多日奔波没有洗漱过才会身上发臭,直到这盒子抱在手里,他才发现臭气竟是从盒子里传出来的。
不等打开盒子,虞长明猛然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什么,赶紧把木盒递还给官吏,神色复杂:“拿远点吧。”
官吏忙接过没打开的木盒退到一旁。
刘不兴写来的信朱瑙则很快就看完了,笑了笑,将信递给边上的卫玥和虞长明。这两人在意识到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时已有准备,看过信上些的内容,也不太惊讶。
朱瑙对使者道:“你且稍等一会儿,待我与我的二位将军商议片刻,很快给你们刘将军回信。”
那使者忙答应了一声,由官吏领着下去休息了。
朱瑙也与虞长明、卫玥起身进屋商量对策去了。
唯有那帮忙抱着礼盒的官吏满心好奇,不知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为何人人都不要看。于是在送使者去休息的路上,他趁着没人注意,好奇地把盒子揭开了一条小缝,将眼睛贴上去打量。
当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时,那官吏吓得一声尖叫,猛地把盒子扔了出去。
咕噜噜……
薛宝灰的头颅滚落在地。他到死都还做着当上成都尹的美梦,更没想到刘不兴会突然反水,那颗惨无血色的脑袋上至今仍双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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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刘不兴派出去的使者从成都回到了黔州,也带来了朱瑙的回信。刘不兴立刻把手下的军官与幕僚叫来一起听。
刘不兴问道:“你去了以后,朱瑙是怎么说?他没有怀疑我的用心吧?”
使者答道:“朱府尹说,他很高兴将军愿意向成都府投诚,将军为他铲除叛徒的行为也让他很感动。他没有提及怀疑将军的话,只说一切都是薛州牧的过错。”
刘不兴顿时大喜道:“很好,很好!他看到薛宝灰的人头时是什么反应?”
使者汗颜,没好意思说朱瑙压根没打开那个盒子,反倒是打开那个盒子的官吏把他一顿臭骂,质问他万一吓到府尹怎么办。由于气愤,那官吏还骂了一顿武人鲁莽粗野之类的话。其实那官吏也没骂错,刘不兴倒不是故意要吓唬朱瑙,他是真的以为朱瑙看到敌人的头颅会很惊喜来着……
使者只能含糊其辞道:“朱府尹很高兴……”
刘不兴得意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
许竹本连忙在一旁邀功:“将军看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献上薛宝灰的人头,一定能够得到朱府尹的欢心。”
贾聪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没有任何要插话的打算。
刘不兴又问道:“那朱瑙有没有说他打算怎么安置我的军队?每年给我多少粮饷呢?”
使者忙道:“朱州牧说,将军可以先把军队开到仁寿一带,其余条件可见面后详细商谈。”
“仁寿?”刘不兴赶忙翻出一张蜀中地图来看。
仁寿在距离成都城不远的地方,与成都隔着一条岷江水。那里地势平坦又开阔,附近没有什么山峦。
“让我把军队驻扎在这儿?”刘不兴第一反应不是太高兴。毕竟仁寿离成都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隔水相望。朱瑙只让他把军队开到这里,显然是对他还有防范的。
这时候贾聪终于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口道:“将军,朱府尹这样的安排实可谓颇有诚意。”
“有诚意?”刘不兴不解地看了贾聪一眼。这不明摆着提防他,为什么还说有诚意呢?
贾聪解释道:“仁寿与成都有江水相隔,双方皆有险可守。万一我们去了之后与朱府尹谈不拢,两方开战,谁也不吃亏,也都有路可退;而且那里地势平坦,无山峦丘陵,不易设伏,易于观望。我们去了之后,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设下埋伏等我们。”
刘不兴看着地图愣住。他手下的军官们也开始小声议论。
诚如贾聪所言,只要仔细看看地图,就能明白朱瑙把驻军点选在这里的深意。
仁寿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平原,万一要是在这种地方开战了,谁也没有阴招可使,要打都只能光明正大地打。而且因为地势开阔,也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几百米外来个人一眼就看到了。
朱瑙是在提防他们不假,可难道他们就不需要提防朱瑙吗?他们互相之间全不了解,只凭口头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哪有什么信任基础?就算朱瑙大大方方让他们直接把军队开进成都城里去,他们还得担心一下朱瑙有没有在街头巷尾设什么埋伏等他们呢。
而把地点选在仁寿,代表了朱瑙无声的态度:你们别想要偷袭我,我也没有坑你们的打算。
这不是诚意又是什么?
刘不兴想明白了这一点,满意地点头:“很好,很好!即刻通知下去,让将士们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就拔营,去仁寿!”
=====
延州。
谢无疾在校场上带兵训练骑射,练了两个时辰,下马时已是浑身汗津津了。他摘下头盔,走出校场,正要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忽见一名亲兵跑过来。
“将军。”那士兵道,“将军派去成都府送礼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成都尹的回礼和书信。”
“书信?”谢无疾眉毛微挑。他派去的人只送了些礼去,顶多口头上捎带点客套话,却并没给朱瑙送具体的口信和书信,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给他写信。
他想了想,道:“他送来的礼让军需官清点入库吧。礼单和信送到我帐中去。”
士兵忙道:“是。”
谢无疾先去井边挑水冲了把凉,回到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刚把外袍披上,午聪就进来了。
“将军,这是成都尹朱瑙写给将军的信。”午聪同时附上一张清单,“这是成都府送来的礼物单。”
谢无疾将两者都接过,先看起礼物清单来。礼物清单并不长,他一眼就看完了,看完之后却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虽然他也给成都府备礼了,但那礼不过是个客套的形式,几样珠宝玉器和地方特产,值不了多少银子。而朱瑙给他回的这份礼,却是一份非常厚的礼!不光礼重,还特别实用。
——没有蜀锦之类的奢靡之物,有的是各种稻谷、豆子等粮食,还有几车的腌猪腿、牛肉干、鱼肉干等肉食,更有甚至,朱瑙直接送了他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
要知道谢无疾带兵打仗,能够让他头疼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他攻打下来的城池难以固守;二是他手下军队多,地盘少,军队的粮饷始终是个问题。
这几十车的粮食和五千两的白银固然不能彻底帮他解决军需之难,但解决燃眉之急却是足够了。而且这礼的价值比谢无疾当初送过去的要贵上数十倍都不止。天底下怎会有人这样送礼?
谢无疾看着礼单,有些茫然。
而一旁的午聪看到谢无疾迷茫的眼神,不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他跟在谢无疾身边有几年了,能让谢无疾惊讶的事情实在真不多。不得不说,那位朱府尹做事情果然让人摸不着头脑。想刚才他自己看到礼物清单的时候,也是吓得怀疑自己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谢无疾注意到礼单上有一项奇怪的东西,不由问道:“他还给我送了五十把刀和五十把矛?”
午聪忙道:“是,将军。他送来的兵器我看过了,比我们自己的兵器要锋利坚固不少。也不知道是他蜀中的矿产更优质,还是他们工匠的技艺更高超。”
谢无疾沉默。那兵器他自然是要去亲眼看看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看看信,看朱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打开信函,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谢无疾看信的时候,午聪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他也很好奇朱瑙会写什么,但那信毕竟是给谢无疾的,他不好意思要来看,只能试图凭借观察谢无疾的神色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见谢无疾看了没几行,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下眼睑稍稍用力,眼睛眯起。嘴角的肌肉轻微抽动,说不清是要往上勾还是往下撇。
午聪心里更好奇了,百爪挠心般想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终于,谢无疾看完把信放下了。
午聪连忙问道:“将军,朱府尹在信里说了什么?”
谢无疾仍眯着眼睛,语气有些许不确定:“他说他仰慕我?”
午聪:“……”
一瞬间,午聪忍不住想歪了。要知道没打仗之前他也算个出身不错的风流公子,给仰慕的姑娘送起东西来一向出手非常大方,有时候还会拽几句酸文腐词给姑娘写信……朱瑙如今这举动简直……
当然,他也就稍微想歪一下下,马上就把思绪拽回来了。他问谢无疾:“将军从前认得那位朱府尹吗?”
谢无疾淡淡摇头:“从未听闻。”
顿了一顿,又道:“我看他信上所写,似乎是有意与我联手。却又并未言明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联手?午聪一怔。朱瑙与谢无疾皆是有野心之人,他无法想象朱瑙会甘愿拜于谢无疾之下,更不敢想谢无疾会听命于朱瑙。这二人若要联手倒不是不行,可那得有一个需要他们联起手来对付的敌人才行。然而午聪想不出那样的敌人,只能想到他们接下来都有可能要去争夺京兆府,那时候他们之间就得为敌。
谢无疾垂着眼想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便道:“我先去看看朱瑙送来的礼吧。”
午聪忙为他揭开帘帐,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谢无疾走了不多远,便看见前方长长的车队。朱瑙送来的礼太过丰厚,他手下的军需官到现在还没清点完成。而车队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士兵。
“这是将军又抄了哪家富户么?怎么又缴回来这么多东西?”
“什么呀,这是成都府给咱们送的礼。”
“成都府??成都府为什么送我们这么多东西啊?”
“这谁知道啊?有可能是前阵子朝廷派去任命成都尹的仪仗队从我们这里过,将军派人护送他们入蜀了。所以新任的成都尹感谢我们,就给我们送那么多东西了。”
“真的假的?我们也就护送了一下,任命诏书又不是我们给的,值得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反正不管是为了什么,那成都府可真是富裕。随便出手送个礼都这么重,难怪都说那里是天府之国呢。”
“唉……我们什么时候也这么富就好了……”
谢无疾隐约听到众士卒的议论,微微皱了下眉头。
车队两旁都有士兵围着,但有一个地方围的人最多。只见士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圈,圈里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圈外的人频频喝彩:“哇——厉害!”
午聪听见那声音,还以为有人在械斗,立刻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呢?!”
军队里有规矩,校场上可以比武练兵,但出了校场,决不允许士兵们私下斗殴,否则军法处置。
围观的士兵们听见声音,扭头一看,见是谢无疾和午聪来了,连忙散开,让出一条通路来。只见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是两名军需官,他们手里都拿着长刀,只不过一人手中的刀仍是寒光熠熠的,而另一人手中的刀已断成两截了。
那两名军需官看见谢无疾,忙向他行礼:“将军。”
谢无疾只盯着那两把刀看。
军需官忙解释道;“将军,我们是在试用成都府送来的武器。”
谢无疾走进人群,先接过那把完整的刀看了看,这把刀的光泽与他在军库里见惯了的武器显然有所不同。他问道:“这就是成都府送来的刀?”
军需官忙道:“是。成都府送来的兵器结实又坚固,我们试着用我们的刀与它互砍,砍了几十下后我们的刀就断了。”
另一名军需官忙将断刀呈给谢无疾看。
铁五献上改良锻铁的方法后,朱瑙立刻将此法用在了锻造兵器上。这回他给谢无疾送来的五十把刀和五十支矛就是用新法打制出来的。他是刀是锋利的新刀,而谢无疾军中的刀却都是在战场上砍杀了无数敌人的旧刀。新刀与旧刀的对比比当初朱瑙自己在官府里试的还要惨烈。也因此,谢家军的刀只几十下就被彻底砍断了。
周围的士兵们又在议论纷纷。
“成都府的兵器都比我们的厉害好多啊……”
“我们要是有这种兵器用,杀起那些叛军来还不跟砍瓜切菜似的?”
“别说我们能拿到这种兵器了,只要别让我们的敌人拿到这种兵器就行!也幸亏这是成都府的刀,咱们应该不会跟成都府打起来吧?”
“成都府不缺粮不缺钱,还有这种兵器,真万一要打起来,感觉我们胜算不大啊……”
士兵们正说着话,忽然谢无疾冷飕飕的眼风扫过来,众人吓得纷纷闭嘴。
谢无疾冷冷道:“全部回去休息。”
士兵们哪还敢多留,没片刻看热闹的人群就散完了,只剩下几个清点物资的军需官。
谢无疾将断刀丢在地上,吩咐道:“尽快清点完。”
他很少发怒,但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军需官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声道:“是,是,将军。”
谢无疾转身走了。午聪连忙跟上。
直到走出一段路,谢无疾才终于淡淡地开口:“他送来这份厚礼,是想动摇我的军心。”
午聪暗暗捏了把冷汗。先前他得知成都府送了这么一大笔厚礼来,也是非常欣喜的。管那朱瑙到底怎么想的,有人送钱总归是好事啊!可直到方才他看到、听到士兵们对成都府送来的礼的态度和议论,他才终于意识到朱瑙此举的险恶用心。
或许朱瑙也预料到了,他和谢无疾早晚会在京兆府有一战,所以提前使了这么个损招。几千两银子,几十车粮食,几十把兵器。这份礼再怎么值钱,可如果能买到敌人的畏惧与忌惮,那也是再划算没有的买卖啊!
阴损!狠毒!
午聪在心里把朱瑙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即使他知道这是朱瑙有意为之的,他也忍不住往这坑里跳,心里暗暗担心起来:就算现在成都府的兵马还不多,可他们这么富有,招兵买马还不就是转眼间的事情?他们有这么精良的武器,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应该很强吧?
他一面想一面走,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扑倒在地。他连忙爬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他走路的时候心不在焉,踢到栓帐篷的木楔子了。
他一抬起头,就对上了谢无疾冷冷的目光。他顿感心虚,磕磕巴巴道:“将、将军。”
谢无疾看着他,那双眸色略淡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午聪心虚到直冒冷汗。
谢无疾最终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午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战乱至今,谢无疾虽吃不过少后方的亏,可在前方的战场上,他向来势如破竹,没有遇上过任何能与他匹敌的对手。可那成都府的朱瑙……看起来,似乎会是一个强劲的敌人啊……
=====
刘不兴带着五千兵马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快赶到仁寿。
这一路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越靠近成都城,披麻戴孝的百姓就越多。一开始他看到零星几个,以为是这些人家里死了人,就是件正常的事,也没往心里去。可后来路上连着见了好几个,好几个都身着孝服,他这才开始感到困惑。
难不成最近成都附近发生过动|乱,死了很多人?要不然披麻戴孝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既然起了疑心,他就着手下去问。
不多会儿,手下回来禀报:“将军,我刚问了几个人,他们都是为先帝服丧的。”
“哈?”刘不兴简直不可思议,“为先帝服丧??先帝什么时候那么得民心了?”
天子驾崩之后,朝廷的确出了昭告,要求举国上下服丧三月。但这种命令也就在京畿附近有效。出了京畿,谁会愿意当回事?谁又真能为了这种事到处抓人定罪呢?尤其越偏远的地方越不可能会理会这样的命令,毕竟等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皇帝的尸骨都凉透了,还服哪门子的丧啊?
除非是什么圣明的天子,受举国百姓的爱戴,百姓们得知天子驾崩的消息悲痛欲绝,自愿服丧。可是先帝显然不在此列,往日里随便进间茶馆喝茶都能听见有人咒骂狗皇帝。
士兵回答道:“我问了那些人。那些人都说为先帝服孝是由成都尹发起的。”
“啊??”刘不兴更加莫名其妙,“朱瑙还下令让百姓给先帝服孝?”
“那倒不是。”士兵道,“据说是先帝驾崩后,朱皇……咳,是刚才百姓这么叫的……成都尹自愿服孝。他自己服孝以后,成都府的官员们也都跟着他服孝。百姓们见所有官员全部如此,就有很多人也主动跟着了……”
刘不兴:“……”
所以不是先帝得人心,而是朱瑙得人心。他披个麻戴个孝,居然弄得老百姓也跟着他学。
刘不兴皱着眉头骂道:“装腔作势给谁看?还真当自己是皇室宗亲呢?”
骂完以后,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生出点疑惑来——以往他听到朱瑙身世的传闻,一直都当是妄人扯谎。可如今朱瑙那么主动给千里之外的天子服丧,他的身世,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
想到这儿,刘不兴忍不住回头问自己的幕僚:“哎,你们说,朱瑙的身世到底真的假的啊?”
许竹本张口就想否认,可看着路上走过去的几个孝服百姓,心里也突了一下儿,让他的话没说出来。片刻后,他开始试探刘不兴的态度:“将军觉得呢?”
刘不兴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别人。于是他又看向贾聪:“贾参谋,你觉得呢?”
贾聪神色谦恭:“属下不知。”
刘不兴问了一圈没得到答案,耸耸肩,也不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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