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什么少女的父亲会有把人变成石头的力量啊？又不是美杜莎！
难不成少女的父亲身上还有美杜莎的血统吗？
不不, 太可怕了……
……我简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不过吓归吓，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嘛。我侥幸地安慰着自己。
这里是日本, 又不是希腊……
或许以此可以缓解下自己内心的震惊。但大山所传达给我的这段回忆，对我影响还是太深了。
被选为山神的少女，她的悲剧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可是这位失踪多年的父亲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无论怎么看, 父亲的身份真是令人生疑啊。
“您知道吗……”
我将目光对准了池塘中央的岩石上沉眠的白蛇。
我被藤蔓包裹之后, 又从大山的记忆里回归现实，见到的就是这条盘踞的白蛇。白蛇闭着眼，对我的话无动于衷。
【现在的山神, 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之前，晴明是这么对我说的。
作为山神预备役的我, 自然而然地能认出它来了。大概这就是属于山神的气场吧……
其实有一点我很奇怪，少女小时候身体里会长出藤蔓, 拔也拔不完。可是此刻的我的身体,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藤蔓的痕迹。
这是我所无法理解的事。
难不成是因为我并不是原装货，而这件事大山其实已经知道了，所以原山神才没有被吞噬？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山神的身份也会被剥夺？
我对这样的结局竟然有点满意。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把山神的力量还给您，您还没被吞噬, 所以应该还能再次成为这座山的山神吧？”
我用着打商量的语气, 对对面的白蛇说道。
但是它根本不鸟我。
虽然无惧死亡，但活着总比死亡好吧？
不然的话, 我在穿越的当天就可以自杀了。有时候, 体验不同的人生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只是现在, 似乎只有成为山神这一条路走了……
等待了许多分钟，但白蛇根本就没有鸟我的意思，这让我有点沮丧。我就地而坐，任由透明的奇形怪状的【虫】在我的周围漂浮着。
我和大山之间的联系，就是身体里的【虫】，所以才会对这些【虫】感到亲近吧？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有【虫】，我还是觉得挺毛骨悚然的。
就像鬼灯说的，如果【虫师】在就好了……
比起阴阳师来说，虫师对这样的状况可能更知道如何解决。
我望着夜空稀疏的星子，晚冬的山间，仿佛听见了阵阵耳语般的低吟。再过段时间，就是惊蛰了。万物苏醒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如果这座山正常的话。
周围的【虫】们，越来越多，透明的，在月光下像是发着光的，他们不断在漂浮着，如此喜悦，像是在为什么的诞生举办着盛大的宴会。二此刻，我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了。这是真的平静，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那种平静……
我明知这样的情况很不对劲，但那响起的宛若铃铛一般悦耳的声音，仿佛催眠曲一般，令我有种放下一切的舒适感。
沉眠……
就这样一直沉眠下去吧……
“不要被迷惑啊……夫人。”
忽然，安倍晴明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山间，传达至我的耳中。
舒适的感觉中，犹如插入了一根针……
我猛地睁开眼，瞬间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向后望去，就着那浅淡的月光，我看到安倍晴明从树荫处走出来。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乌帽不知去了哪里，黑发全散了开来，披在肩上。身上的狩衣也满是褶皱，那是被勒过的痕迹。
“晴明说过的啊，要将您带离这痛苦的地方……”
他缓步向我走来，一步一步的，走得极其稳，且沉重。
他朝我伸出了手，而我看着那只手，却产生了犹豫。
“这样真的好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冷地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就像是这一瞬间，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但我想，如果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或许也是这么问的。
安倍晴明在我话出的那一瞬间，似乎愣了一下，仿佛对我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
“……您说什么呢？”
“所谓不痛苦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我望着他，那双眼睛里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深渊。
在他回答之前，我又说道：“我离开的话，这座山会死的。”
安倍晴明的眼中一片漠然。他说：“这与您相比，无足轻重。”
“……”我皱了皱眉。
我说，“我不是英雄，不会有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大无畏思想。甚至有时候也很讨厌欧尔麦特不顾自己的身体去拯救国民的行为……但不得不说，在拯救国民的那刻时，欧尔麦特的身影比神明还要让人心生敬意。所以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成为英雄，是否也能做到那样呢……”
我闭了闭眼，“结果我还是放弃了。我果然……还是无法做到他那样的程度。所以我想着，就算做不成英雄，好歹也要做英雄的老师……这么想的我，就去了雄英任教。”
安倍晴明看着我：“您，想说什么呢？”
我微微笑道，“因为我忽然觉得，成为山神似乎是件很不错的事……”
安倍晴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您……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其实我啊……是基于生父为了怀念自己的女儿而创造出来的。”我不知为何开始向安倍晴明吐露出心生，“虽然有很多朋友，也有敬爱的父亲，但是怎么说呢……感觉自己是替身什么的，果然还是让人无法接受呢……”
我苦笑着摸了摸头发。
就在安倍晴明唤醒我的刹那，我想通了。
人类作为山神容易失败的原因，无非是对尘世的思念。而我在这个世界是独身一人，谈不上对谁的怀念，所以此刻的我成为山神的话，也不能算是失败吧……
“您在逃避吗？”
“什么？”
安倍晴明冷不丁地朝我说道。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甚至有些面无表情。他又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了。“因为觉得自己是替身，所以宁愿活在作为山神的可悲人生之下，也不愿回归尘世吗？”
这家伙说话这么狠的吗？
“不是。”
我果断地回答了他。
“骗人！”
安倍晴明毫不犹豫地戳穿了我的谎言。
我无奈地笑了笑，“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当我想拯救这座山好了。”
“又骗人！”
我：……
“将您献祭的村民，您难道愿意保护他们吗？”
我：对不起，他们已经变成不会说话的石头了。
“山的死亡，只是暂时的。”
安倍晴明舒缓了语气吗，“法则会选出新一任的山神。新山神出现后，山就会慢慢恢复。所以您无须担心。”
“山不会死，可山里的生物呢？”
我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很快就要惊蛰了，可是这座山完全没有要苏醒的样子。况且，大山已经知道我是穿越而来的了。所以前任山神没有被吞噬。它们在考验我。”
“晴明公啊……你想想啊，你和少女相遇的时候，是否存在着两个山神呢？”
我的话，似乎被打开了他心底的某个机关。一瞬间，安倍晴明的气息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粘稠的，带着恶意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要窒息……
“晴明公？”
我拍了一下他，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我。这样的他，令我无端地感到些许的惧意。
“您不该让我想起来的。”
他轻叹了一声。
“正是因为回忆了那段悲惨的往事，所以我才不断地将您带离这悲惨的轮回……”
“你……在说什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想要抽回手腕，却根本挣脱不开。
“什么轮回啊……我听不明白。”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安倍晴明直接将我拽进了他的怀里。
十五岁的这个身躯，实在是过于娇小了。安倍晴明虽然年轻，但是身形却与我见到的没甚区别。被他拉在怀里的模样，像是被他裹着一般。
“我之前说过的吧。为了研究逆反时间的术法，在这个时候的自己身上做了标记。”
我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可你能不能放开我，你是我朋友，我不想对你动粗的。”
其实不是我不想动手，而是不能。此刻的身体根本由不得我控制。倒不是说是原身的问题，而是像是被下了什么术法一般的那种感觉。
“请不要拒绝我。”安倍晴明对我说，“就像您没有拒绝接过源赖光的手那样……所以不要拒绝我。”
我：……
他怎么知道的？！
“对不起，我骗了您。”
安倍晴明忽然低垂着眼说道。语气也低落了下来。
“这其实并不是我第二次来。”
我：？？？？？
“我试过很多次，到底有多少次呢……抱歉，我也已经记不清了。但无一例外，每一次都失败了……”
“夫人啊，我很痛苦。想要拯救的人，每一次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但是直到我再次使用术法，却意外地来到了您没有被献祭的那个世界……”
“所以这一切都是您的错啊，若是没有再见到您，或许我会放弃了呢……”
我：……
卧槽！谁来把这个病娇领走啊！
可能是大山听到了我的愿望。在此刻诡异的气氛里，附近传来了沙沙沙的声响。
“阴阳师，放开我的女儿！”
冷漠的声音像是利箭，将我和安倍晴明分开了。
我：……
大山，请把我的愿望收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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