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东西!】明月辉当时就在想。
那眼睛, 不同于阿奴哥哥凛冽的狼眼,那眼中像是燃了一簇火, 哪怕看一眼,就像是要被它燃烬了。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她曾在南迁的路上第一次见到过,又在以后日日夜夜的陪伴中不断熟悉。
“不会吧……”明月辉小声嘀咕。
她的眼睛逐渐熟悉了黑暗,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小人儿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头发垂落到了地上,很长很长。
浑身用一件破旧的丝绸衣服包裹,露出薄薄的肩膀,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他的脸小极了,就跟小猫一样小, 两只眼睛窜着火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异数一般。
他像是在这仓库里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 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攀爬,不会说话,也不会行走。
明月辉记得,他有一个宫女母亲,在他六岁之前,把他藏在了一个地方, 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原来,是这里吗?
原来,他以前的生活是这样子的吗?
“嗤, 小崽子。”明月辉眼角含泪, 有点想哭。
她印象中司马沅, 是那样的高大英俊,那个少年别扭又勤恳,他那样爱慕着他,她又那样牵绊着他。
跟阿奴哥哥不一样,她对他的感情,很不一样,难以言喻地不一样。
明月辉没想到,她和司马沅此生此世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
明月辉向前走了一步,那小老鼠一般的孩子,警惕地向后退了一下。
明月辉苦笑了一下,忽而,她听到窗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你把那孽子藏到哪里了?”是一个尖利而狠辣的女声,带着岁月的痕迹,与仆从独有的尖酸刻薄。
那小家伙听到了声响,惊恐地转过头去。
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群宫人正围着一名跪倒在地的宫女。
一名嬷嬷样的老女人正在拿着针,一根一根穿刺宫女的指甲。
那宫女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身下一大滩血,手指也积满了血珠,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小家伙在小窗户里见了这一切,眼见便要惊叫出声了——
明月辉赶紧窜过去,捂住了小家伙的嘴巴。
“别叫,别叫……”明月辉附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
“听说陛下不过一次喝醉临幸的你,从此之后,你便有了孽胎。”那嬷嬷尖利地说道,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宫女的指甲壳里,“说,那孽种在哪里?!”
“呃呃呃呃呃呃……”宫女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皇后娘娘,此人冥顽不灵呢!”刁奴转过身,朝一盛装女子屈膝跪拜。
那女子穿得略微正式隆重,长相极丽,又体态丰美,浑身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严。
这是明月辉第一次见到云皇后,她惊觉,原来这传说中的女帝是长得如此貌美的一个人。
莫唤云的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那东西左右不过是在这宫里,还能跑哪里去?”
似有什么事情,惹恼了女帝,挑动着女帝的心弦。
导致她根本无暇顾及这顽固的宫女,和宫女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下的孩子。
“这奴才没有眼界,偏偏这时来触霉头。这双眼生来便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没有……别让这奴才去得太容易了……”那云皇后瞥了一眼那满身血污的宫女,便转过身去。
随着她的转身,那宫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声。
一双眼珠,被人生生挖了下来,落入尘土之中。
明月辉感觉到自己怀中小家伙的颤抖,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别看……”
她附在司马沅耳边温柔道。
她想,这云皇后火气这般大,除了被人告密一名宫女有了皇子还养到颇大之外,更多的,怕是因着今日的赏花宴真正目的。
那便是替谢家子相看女郎。
这云皇后早对谢如卿有意了,如今主动揽下为他相看世家女郎的担子,明面上是为了笼络谢家,暗地里不知还有什么鬼把戏。
不过云皇后还是很膈应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相看其他女郎,自己还要装作大方地为他主持。
“嘶——”这般想着,明月辉突然感到手臂一痛。
她本来一手遮了司马沅眼睛,一手遮了他的嘴巴,没想到司马沅指甲长得令人发指,直接一爪子,就在她手臂上招呼上了。
【mmp】明月辉痛得想要惊叫。
可她还是忍住了,“别怕,别怕,我陪着你的。”
她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道,那指甲陷到肉里,血液汩汩流出,她依然对怀中的人温柔相待。
她蹭了蹭孩子长长的头发,“阿沅,阿沅,别怕……”
孩子身体的战栗渐渐减小了。
“乖孩子,乖孩子,你往后的一生,我都陪着你。”
是的,她会陪着他的。
他的呼吸趋于平稳了,小小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像是少女的怀抱是他最后的港湾一般。
明月辉瞧着那窗户外的情景,那嬷嬷正在给宫女灌毒药了。
然而那一刻,她明明以为这里很隐秘的,可就在那一刻,恍然间,那嬷嬷突然跟她对视了一眼,“是谁?!”
“这里面有人,刚刚老身见到了一双眼睛!”嬷嬷指着窗户,大声嚷嚷。
明月辉心底一慌,手不免松了一松,恰好遮住司马沅眼睛的那一只手,留了一个空。
司马沅透过那个空,见到了外面的惨状,血流遍地,委顿到地上的女人一双空洞洞的血窟窿,手指没了指甲,一片血肉模糊,她的嘴角渗着黑血,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抖动。
明月辉忽感手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不由应激性地松开。
原是那司马沅咬的,他挣脱了明月辉的束缚,冲向了窗户边上,“啊……啊啊啊啊……”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就像是小小的幼狼失去了至亲,发出的那种悲鸣。
没错,悲鸣。
明月辉眼见着那些宫人伴着侍卫进来了,她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她有一种坦然接受命运的慨然。
原来是这样的吗?
原来她头顶的第一根针是这样被插上的。
她和司马沅一同被押到了莫唤云面前,有人狠狠踢了她的膝盖骨,令她对莫唤云下跪。
她心中唾弃莫唤云一般的女人,不想跪,可膝盖被人踢弯了,不得不跪。
“嗤,贱婢的儿子原来是这种货色。”那云皇后瞥了司马沅一眼,可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便不再看他。
司马沅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接触阳光,痛得忙用头发遮住光线。
那坏嬷嬷发现了,直直扯了他的头发,阳光照射到他雪白的皮肤,疼得他嗷嗷叫。
明月辉见了,忙把他抱过来,令他埋在自己怀里,“好孩子,别怕,别怕。”
“宫女?”莫唤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月辉,又觉着不像,“处死。”
管她是什么,她看见了,便不能留她。
明月辉怔然,忙抬起头,“皇后殿下不能杀我。”
“哦?”莫唤云眉眼一横,终于来了点兴趣。
明月辉直视着这个生杀予夺、脾气怪异的女人,“臣女乃幽州牧韩知义女,大将军沈南风之妹,贺揽月。”
【贺揽月】,莫唤云眯了眯眼睛,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为了安抚沈南风,诱他回关中,她甚至为这个贺揽月许了一个郡主之位。
这样说来,她确实不能杀这个贺揽月了。
莫唤云伸出手,掐住了明月辉脖颈,真细,一只手就能掐死。
可莫唤云没法下手,“你和你父兄一样狡诈。”
“可别以为这般就能威胁得了本宫!”手猝然用力,明月辉就像一只濒死的鸭子,只觉自己要被扼断了喉咙。
明月辉不知是怎样被人像拖一只死鸭子一般,拖出去的。
小家伙本来抓着她的手臂,也被人生生扯开,两人被扯去了不同的方向。
她被关在一个暗室里,不给吃,只给一点点水。
也不知过了几天,她快被饿得没了意识,恍然间,有人开了牢门。
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她被拖到了一个方台之上。
偶听到了一二句声音——
“她当真不会死吗?”一个男人迟疑道。
“娘娘说了,死了也是她的命不好,况且这样不是娘娘的错。”明月辉认出是那个杀司马沅母亲的老嬷嬷的声音。
“谁叫那沈南风的妹妹如此身娇体弱,进宫便病倒了,是我家娘娘大慈大悲,将其收留好好调养的,是也不是?”嬷嬷继续无耻道。
“是是是!”那男人附和。
……
明月辉感觉得出来,那是一根极粗的硬针,硬生生地往她后脑勺怼。
疼啊,疼啊,怎么这么疼啊……
就像是有人把她生生地剖开,划开了她的头颅,一点一点搅碎了她的大脑。
明月辉虚弱无比,她手捏紧了,死死捏做了一团,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帮她,她必须自己挺过去……
还有人等着她,等着她呢……
明月辉的手颓然松开,终于昏死了过去。
……
……
【玩家粑粑,恭喜你解锁第一根针的剧情,回到了现在的时间点。】耳畔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
【但玩家粑粑要做好准备,由于玩家粑粑沉睡得太久,事情已经滑向了最坏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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