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正盛。半空中微尘婆娑, 风声有如松涛。克拉克看着那罩住自己的球形力场褪去, 听见背景音内乍然多出的、细沙摩擦般的嘈切响动,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可是, 紧接着, 潜藏于他心底多年的那点儿委屈和不忿野火般蹿了起来。
我会飞怎么了我是外星人怎么了是我选择要当外星人的么是我祈求拥有这些能力的么凭什么克拉克肯特能有超能力而氪星人卡尔艾尔要被针对
一大组以妒火为燃料的问题从氪星人的心脏点火发射,进入超级大脑的轨道,克拉克气鼓鼓地双手叉腰。
“我是超人。”他说着挺起了胸膛,为表强调,还往高处飘了一点“所以我会飞。林登, 这不是理由, 这是事实。”
“抱歉以前没有告诉你呃。”克拉克往下降,然而脚下看不见的实地消失了, 超人一脚踩空,半个踉跄后他又迅速稳住, 续道“你说你的旅行告一段落后我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 但今天你的心跳不见了”
林登眯了眯眼,打断了他“你监听我的心跳”
克拉克“”
“在我想找你的时候。”克拉克分辩道,“这样比较方便如果这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克拉克越说声音越小,属于超人的那部分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他想起林登的心跳在他耳中消失后、进入哥谭之前的事他不仅是追着林登的心跳而来, 他还把对方借他的古拉姆搞丢了。
现在问题来了, 北欧和德意志传说中的武器、拥有圣剑和魔剑两种状态的名剑古拉姆失踪, 他要赔多少钱
克拉克情不自禁地紧急搜索了一番记忆中与武器相关的数据。现代工业的炼钢效率远超古代, 冷兵器又已退出历史舞台。一吨钢材市价不到一千美元, 他买半吨运到北极让飞船帮忙打了还能顺便省笔运费单找工匠购买一把至多几千美元,一把稍微有点历史的古董刀剑能拍出几万美元不过,和名人相关则会额外溢价。比如南北战争期间,格兰特嵌钻的演讲佩剑曾拍出一百六十万;在欧洲大陆,拿破仑佩戴的黄金军刀估价六百余万。
超级大脑返回一长串令人绝望的数字,克拉克的后背发毛。
六百余万,这就是他记得的最贵的冷兵器了,来自大学期间某本无聊翻过的杂志毋庸置疑的,古拉姆比它等级更高。因为这些器物都在普通人类的理解范畴内,而古拉姆乃是传说级别的武器。他没忘那个英国骗子将其激活时挥出的那道暮光般的剑气。
更确切的比喻方式是,假如英格兰人找到了亚瑟王的石中剑,他们会用多少钱给它估值
他得打多少个月的白工才能凑足哦,对了,林登还控股了星球日报来着。
克拉克简直要瑟瑟发抖,他叉在腰侧的胳膊收起,气势从不畏强权的记者模式再度下跌,一路退回到小镇青年模式。林登面无表情地盯着神情数秒数变的超人,身旁半透明的无鞘长剑一动,剑柄自动递到他的手中。
“拔剑。”林登冷硬地说,“你既看过冰与火之歌的原著与改编剧集,又披着剧里御林铁卫的道具白袍,那你当知道里头流行的比武审判。”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外星人,并于此指控你犯有偷渡,欺骗,伪造信息,非法入境,妄图窥探私人私有多系奥术、魔法、科学专利之隐秘。正式开始前,你可选择投降或者认罪。”
正被脑补出的赔偿金额打击得摇摇欲坠的克拉克慢半拍地回过了神,随即倒抽一口凉气。
架空奇幻小说冰与火之歌里,比武审判是一种裁定纠纷的方法,争执的双方需要死斗,结束的情况分为三种,一,一方死亡或者投降;二,原告收回指控;三,被告承认罪责。他猜到林登会对他的隐瞒很生气,但从未想到对方会气到这个地步。
你这个种族歧视者
克拉克于脑内大喊,蓝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冷酷无情的朋友。
他不介意让林登揍一顿,对方能因此消气最好不过。
他介意的是万一林登揍不动他,那情况不就更尴尬了么
“不要这样,林登,我想来帮你,你消失的心跳吓到了我。”克拉克举起双手,“我发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和危害到你”
“我让你拔剑,外星人。”林登漠然地重复道,“还是说你不愿屈尊使用拙劣的地球武器”
“”克拉克抹了把脸。
“古拉姆丢了。”他硬着头皮说道,接着递出剑鞘,“呃。鞘在。”
“”灰眸的青年低头,气流卷过覆着皮革与金属丝的空鞘。他打量它,面上冻着的寒冰化开了些许,漫出疑虑,“怎么回事”
“我进入哥谭前从近岸海域捞出一个叫约翰康斯坦丁的英国人,”克拉克小心翼翼地说,“他认出了古拉姆,我就向他探听了一些哥谭的消息然后他骗走了剑。”
“干得漂亮。”
“对不起。”
“没说你,超人。”林登嗤笑出声,“我是说康斯坦丁。能从超人手里骗到东西,真是很为人类争光。”
对一个厌恶外星人外加人类沙文主义倾向的人而言,给出这类回应某种程度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在真切地听到它时,超人依旧一阵瞠目结舌。被理智使劲压下的妒忌又一次涌起,冒着酸液,滋滋地腐蚀着钢铁之子的神经。
我敢说,若克拉克肯特撞见了这种事,你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超人在心中酸溜溜地嘀咕,而古拉姆的空鞘在林登手间没入了虚空。灰眸的青年瞟他一眼,唇角勾起讥诮的笑,“那么,你赤手下场。真抱歉,超人,我不讲究对手决斗时必须持有武器这种迂腐与取死之道。”
半透明的长剑在林登手里缓缓凝实。与他借出的古拉姆相比,这把剑除了从透光化作实体的过程有些独特外,外观极为朴素,几乎能说是冷兵器爱好者们的练习剑。它是单手十字剑的制式,黑色剑柄刻有增加摩擦力的防滑槽,剑身黯淡,细看甚至尚未开刃。林登抬手旋腕,剑尖斜斜指向超人的心脏。
“不躲”他开口问道,语气几乎算是友善的。倘若不是认识了多年,克拉克会认为灰眸的青年正在开玩笑。
“对不起。”克拉克委屈地、直愣愣地回道,伸手握住剑尖,“你非要打的话我不会还手的。但是一般的武器伤不到我。”
指间一阵麻痒,细微的刺痛攀上神经。克拉克呆呆地反过手,如纱的红月之辉下,他触到剑身的手指到手掌斜开一道割伤,鲜血淌出,伤口却恢复得极慢。那柄他初看时认为没开刃的单手剑忽地泛出锋芒,血与绯红的月光于剑刃间闪烁不定,宛如毒蛇吐信。超人瞪大眼,下意识向后一飘。
“剑名佛拉格拉克。重铸前名列凯尔特传说,重铸后亦曾饱饮多名异界神祇的鲜血,不是一般武器,名字也挺配你先前说出的话。”林登横过剑,平静地介绍道,表情似笑非笑,“超人,原来你不还手的意思是飞真是一个诚实可信的好人。我在此提示,你尽可使用你的高能射线和极寒吐息,这也不算用到你的手呢。”
空中紊乱的气流随灰眸青年的嗓音慢慢止息,而他深色的大衣下摆却无风而动,翻开同样是深色的内衬。那双熟悉的眼睛凝视着克拉克,冷淡的幽光于其中流转,像科学怪人在研究珍惜素材,像厨师在判断砧板上的鱼从哪下刀。
漆黑背景中唯一的光源是天际红月,若有若无的雾气弥漫而过。不像受杀戮机器所控的纳米机械,克拉克发现自己的目光竟不能很好地穿透它们。
我恨种族歧视。第无数次,超人恨恨地想着。“林登请别这样,”他定在空中,无助地申辩道,“我承认,我隐瞒了我的身份,但除此之外,我从没有骗过你”
“是啊。”林登嘲道。他悠然地踏空而上,直至与超人视线平齐,“昔日堪萨斯州小镇的初次见面,我竟会向一个外星人宣传外星威胁论,这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从没想过这会伤害到你脆弱的感情。”
“”超人卡壳了一秒,小声嘟囔道“你也从没问过我是不是外星人啊。”
林登“”
炽白的闪电之网凭空亮起,上下平推,无光的空间大亮。超人做了一个惊险的翻滚钻出电流的网隙,舒缓的雾流被他的速度搅出一个空洞。与维斯特洛大陆的真货相差甚远的愚蠢白床单披风倒卷,糊在了他的脸上,超人扒开它,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得更高、嗓门也提得更大了“你就是种族歧视又不是我要当外星人的而且非法入境能包括偷渡,你的指控用词重复了”
“我没用重,”林登仰头扫视超人,泛起冷笑,“偷渡指地球,非法入境指这处空间。这里是我的私人财产,我即真理,我即权力,我说,要有光。”
延至无尽远方的空间骤然黑白逆转,纯白的光辉蓦地淹没了一切。超人揉了揉被明暗变化晃得模糊了几秒的眼睛,在他的身后有火焰加热气流,他本能地下落又拐弯,做了个战机规避导弹般的战术动作,闪开了一堵幽蓝的烈焰之墙。
红月淡入天边的白光。超人又避过数道交织而来的射线,属于克拉克肯特的那部分告诉他和对付杀戮机器那种壮观的招数相比林登有留手,自己应当锲而不舍、继续道歉,而属于卡尔艾尔的那部分愤愤不平地将被偏爱的小记者扔开。
“反正我不承认你的指控你根本是在是在进行有罪推定”超人气哼哼地大嚷,“对不起我没有在婴儿时期拒绝上飞船对不起我没有在落地时立即自首上解剖台对不起我根本看不懂你那些歪七扭八的奥术文稿还有找不着字的书我他妈的只想和你找点共同话题”他折出一个锐角以让过一道冰寒的气流,顺手耙开被刮得乱七八糟、卷到眼睑前的额发,“成熟点好吗林登兰尼斯特你是在乱发脾气哥谭正陷在雾里呢”
“闭嘴那些雾是对哥谭的保护另外你看不懂还好意思借我的书当年因为把原版落你那了我只得自己默写了好几本”
“我只看到了雾下满街都是怪物,它们都看着我月亮长满了眼睛,也看着我咦,这里的月亮是正常的”
愚蠢的外星人发出不着调的惊喜声音,林登嗤之以鼻,暂停了一个减速法术的释放,“它们不想看你,它们看的是我的剑鞘。滚下来,超人,你不可能永远躲着我的剑。”
“不。”超人在魔法气流平息的那刻跟着停滞在空中,连连摇头,“林登,你现下很不冷静,虽然你的心跳很平缓,但我了解你。对不起,等你气消一点了”
“所以,你他妈的是以什么依据来判断我气消了”林登冷冷道,“我接受我真心相待的朋友突然成为了我多年来憎恶的外星威胁之一、并且这场蓄意的欺骗自相识即开始贵星球有没有发展洗脑技术不如干脆给我来一个豪华套餐”
飘在半空的超人犹如被无形的重拳迎面痛击,他的眼睛与嘴角没精打采地垂了下来,“抱歉”他低落地重复,“我不会那么对待你,我也不会和你打。林登,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的能力却没有避开我的人,我最重视的朋友”他闷闷地说,“其实一年前我才在北极找到那艘氪星飞船,我从没有做过伤害人类的事情。”
而七个月前我在第一次预言的基础上做了二次预言,缩窄了事件发生的范围,锁定哥谭和大都会为两个干系到世界未来走向的关键节点。
林登感到一阵难言的讽刺,他淡淡道“不蓄意伤害不代表没有伤害,超人,你认为我打不着你使用武器是我对某些对手的善意,而你消耗完了我的耐心。”
“感谢杀戮机器,我观测到了某种奇异的放射性物质。尽管未曾有幸得知它的学名,但不妨碍我制造它。”
超人猝然一惊,记起了杀戮机器掏出那块莹绿石头时自己的眩晕感。海潮般的雾流轻轻飘动,一部分拢成触手,一部分汇作箭矢。纯白的空间散开浅淡的绿意,被白光冲淡的红月间漫开薄薄的绿云。
超人想也不想,倏地腾空而起,冲向月亮的方位。他是来帮助他的朋友的,而刚才,不知踩到了什么线,作为一只经常靠直觉行动的氪星人,超人敏锐地在林登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杀意。
那是某种类似战火磋磨而出的眼神,似空茫又似极静。未披上红披风前他曾行过地球上交火最激烈的战区,被战争掏空了一切的老兵、将一切投入战争本身的赌徒与狂人就是这种眼神。
超人忽然非常难过。林登偶尔会向他提及异界旅行中的趣事,仿佛从沙砾中拣选了黄金。他愉快地收下了金砂,却从来没去考虑过那些沙砾、与沙砾背后的经历。
如果林登读取了超人的想法,只会摊手。
不好意思,这叫专注。再说哪家的boss放招前七情上脸的又不是港漫,开动前开动中都得咆哮一番以壮声势
林登目送超人变成一道拖着音爆云的小点,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真是傻乎乎的外星生物。眼见他和杀戮机器打过那么一场了,不仅丝毫没吸收到教训,更是丝毫没意识到这片空间的不对劲。
呃,所以证明,蝙蝠侠比超人好玩一些
林登收回发散的思绪,悬于天际的月球遵循他的意志,向汹汹而来的超人张开了眼睛。
直径三千四百七十六余千米的灰白岩石球体倏然化作熔金与赤红的交融,晕开锈红之色。地表开裂,苍白泛光的物质淌出,岩浆般的物质涌出,面朝地球的那面一闪,血红色的巨眼成形。
超人在将钻出对流层的高度惊恐地尖叫了一嗓子,泛绿的云层立时抓住了这个破绽,落实林登的命令扣住了他。云与雾凝成成千累万的锁链与触手,前仆后继奔涌而去。深浅不一的绿色席卷,天空中仿佛展开一个龙卷风般的漩涡,将俘虏旋转着甩下。无数锁链随之一拥而上,殷勤地将之绑牢并打开四肢,吊在林登的面前。
带绿意的雾流之链陷入超人的皮肤,寒意与虚弱感牢牢撷住了超人。他的朋友抬起十字剑,剑尖纵向划过薄铁片打制的伪装。装饰用的轻甲玉米叶般剥离、左右落下,暴露出其下深蓝的紧身衣。
超人可怜巴巴地滚了滚喉结,“林登,别,别这样。”
“我还没提问呢。”林登说,语气轻快,剑尖在他胸口暴露出的s形盾徽前游走。“先来个测验问题,你希望我如何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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