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峰上有一处山崖,嶙峋险要,生长着无数奇异花草。
杳杳平日就在这里练功。
较同门其他弟子来说,她进步飞快,炼气筑基均在几个月内完成,且在剑术与五行术上都有令人惊奇的进步和天赋,这让春方远大感意外。
他知道桃峰这次捡了个宝,却没想到这个宝贝的惊人之处还远远不止如此。
此时此刻,在险峰的陡崖之上,盘膝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昆仑心法厚重深沉,所以练功时绝不能浮躁,否则若无人指导,极易出岔子。
杳杳照着风疏痕教授的方法先是复习了一遍前一阶,而后让修为沿着脉络穴位游走,浸入神识。
她最喜欢这个阶段,因为在此刻,人仿佛漂浮虚空,周身轻盈,像是在鼓荡的大风中穿移一般,眼前的草木山石,均变为了星河宿象。
亘古红尘,山河海海。
她似乎可以在这一刻看尽四境万物。
在山崖间如洪般排山倒海的风中,她定定地坐着。
仿佛和这孤崖融为了一体。
时间飞速而过,杳杳不慌不忙地神游太虚,从日出时分,一直入定到太阳西垂。
直到天空中第一颗星如烛火般亮起时,她睁开了眼睛。
山崖风大,杳杳于烈风中稳稳地坐着,眼中如有辰宿,瞬息而过。
片刻后,她站起身,觉得灵台清明,连身体都轻盈了许多。
杳杳侧过头,看着那柄被自己立在乱石旁的佩剑,轻轻喊它:“绡寒,来——”
绡寒剑身微微颤动,峥鸣声四溢。
随后,则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飞入杳杳的手中。
“哎,真听话,”杳杳笑眯眯地抚摸了一下剑柄,“没事,你再回去吧。”
绡寒:……
将剑放置一旁,杳杳低头翻阅着记录了五行术的书籍,这本书的纸张已经很旧了,发黄发脆不说,边角还尽是折损的痕迹。
桃峰有一个布满了灰尘的书屋,还是林星垂无意间发现的,虽然摆设古旧、书本杂乱,但是却有不少孤本。
自那之后,他们几个人没事就去那间屋子里翻旧书看。
她低头照着书中所说的方式,将修为灌入符箓中,而后利用符箓的聚合性,将五行术的威力扩大。
起初,这样朴实的办法在杳杳看来,无异于是将她四下分散的修为灵力聚拢成一个点,让攻击变得更加有针对性。
但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其实她早在生活于玉凰山时,就已被伐骨洗髓,构筑灵脉。
虽然并未开始练习五行术,但基础却已经打得十分扎实,而将修为寄托符箓这样的办法过于粗浅,俨然不适合她来使用。
思考了片刻,杳杳索性放下了符纸。
她回身拿起绡寒,开始尝试着直接用剑结印。
暮色四合,天逐渐黑了。
这一天的功课修完,杳杳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孤崖上离开。恰逢苏雀拍着翅膀飞过来,在她身边化成人形,兴冲冲地说道:“少主,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吧!”
杳杳笑道:“这几天练功格外顺利,已经超过剑峰的进度啦。”
降丘本着不能让少主受一点委屈的原则,立刻开始夸:“不愧是玉凰山的少主,就是天资聪颖人中龙凤本事过人英明神武——”
“喂喂,打住,”杳杳抬手制止,“大师兄他们在做什么呢?”
降丘立刻闭了嘴,转而汇报道:“江啼陪着春方远给桃树上药,林星垂暂时没见到,傅灵佼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总之,没有人像少主一样这么勤奋。”
杳杳看他一眼:“他们三人不喜欢修习剑道,做喜欢的事很正常。”
降丘道:“哎,少主说的是!”
两人溜达着朝山下走,月余过去,风中带了不少凉意。
秋日已到,转眼就是中秋了。
降丘抬头看看悬在天上那缺了一块的月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少主不回家一趟吗?听说陛下近日心情一直欠佳,瘦了好多呢。”
杳杳头也不抬:“不回,再等等吧。”
“唉,之前也不是什么大事,”降丘锲而不舍地劝她,“陛下早就不气了。况且父女之间闹个小矛盾很正常,现在正是回去的时机,中秋啊,玉凰山来了好几位新厨子呢。”
杳杳瞪他一眼:“在生气的是我。”
降丘道:“可是离家出走的也是您呀。”
杳杳道:“有本事他也离家出走。”
降丘:“……”
……
暑气消散后,春方远将吃饭的小桌搬到了院落中。
杳杳过去,找了个挨着风疏痕的位置坐下了,看到桌上有菱角,十分惊奇:“这个季节也有吗?”
“最后一批啦,”林星垂道,“昆仑山下温度低,熟得也慢。”
傅灵佼剥开一个,放进盘子里,见杳杳顺手就要拿,她毫不客气地打了她的手背一下,瞪着眼睛:“你最后才能吃!”
杳杳摸着手背:“唉,不就是之前督促了一下功课嘛,就被你们一起欺负。”
“我看这下挨得不冤,”江啼难得不替她说话,笑道,“该罚你不吃。”
杳杳可怜兮兮地看向春方远:“师父——”
老人笑呵呵地别过头,专心吃花生米。
她又看向风疏痕:“小师叔——”
风疏痕道:“心法背多少了?”
杳杳立刻闭嘴收声。
见自己这个最皮的师姐被收拾了,傅灵佼哼一声,总算如愿以偿。她为师父的碗里添好饭,然后说:“那个五行峰的楚姓弟子,下午时来了一趟。”
“月灰?”杳杳问,“来找我吗?”
傅灵佼一撇嘴:“自作多情,人家是来送符纸的。”
“唉,多亏了她,”江啼抓抓头发,有些尴尬道,“先前我去申请符纸时,管事的弟子总是拖拖拉拉地不肯给,说是其他峰还不够用,不可能分给桃峰。这下认识楚师妹倒好了。”
“唉,”林星垂感叹,“人美心善。”
说完他敲了敲杳杳的碗边:“三师妹学着点。”
杳杳:好气啊。
提起楚月灰,杳杳忽然想起之前她与小师叔之间的一段对话。
那日她见过黎稚后,楚月灰便是因为要送符箓,才提出与她一同回桃峰的。
杳杳原本觉得有些奇怪,但对方的理由又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客气有礼地将符纸送来,吃了面后就离开了。
之后提起此事,风疏痕沉吟了片刻,叫她将大殿上的情形重复一番,包括楚月灰的那句话,风疏痕甚至问了两次。
“她问不久后是不是摘星宴。”杳杳回答。
风疏痕问她:“你认为楚月灰是什么意思?”
杳杳道:“她在询问?”
风疏痕摇摇头:“不止,还有。”
杳杳思索片刻:“那她……在提醒剑峰的峰主?”
风疏痕道:“提醒什么?”
杳杳愣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受玉凰山管辖的妖兽食人伤人,昆仑如果贸然将它送回,会引起其他门派的不满,认为昆仑在拉拢玉凰山。但如果是在摘星宴时所有门派一同商讨的结果,那么——”
那么黎稚就可以将这个决策可能发生的后续失误,与自己撇清关系。
看到杳杳脸上变幻的神情,风疏痕笑了。
“黎稚师兄身居高位,难免谨慎。”
“不过这位姓楚的弟子,未免太聪明,也太大胆了。”
此时饭桌上再度提起楚月灰,杳杳下意识看向风疏痕。
后者拿起酒坛,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而后慢慢地啜饮。
先前他们曾谈过,关于九婴忽然出现一事十分离奇,而降丘也化为人形,将他追踪妖兽却跟丢的失误讲了出来。
昆仑弟子以守卫四境为己任,那么如果此事有异,他们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
杳杳忍不住想,将这个祸患留至摘星宴,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马上中秋,这对于昆仑来说是件大事。”春方远夹了几口小菜,慢慢地说,“中秋过后则是试剑会,所有新弟子一展身手的地方,今年杳杳和灵佼都要参加。”
他表情忧虑:“杳杳我倒是不担心,只是灵佼——”
他话未说完,傅灵佼已然白了脸色。
她完全不擅习武,更对符箓咒法一窍不通,去参加这种舞刀弄枪的比试,就是去送分的。
“师父,”傅灵佼焦虑地低声说,“怎么才能不参加?”
春方远摇了摇头:“试剑会本就是为剑峰五行峰所准备的,其他几峰不过是充充人数,但却不能不参加,这是历年来的规矩,从未变过。”
闻言,傅灵佼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师父……我害怕。”
杳杳叼着筷子,琢磨了一会儿:“不然就说你病了吧。”
傅灵佼摇头:“比好几天呢,我不能天天生病呀。”
杳杳又道:“我要是能替你打就好了。”
傅灵佼默默瞪她一眼:“那我感激不尽,可以帮你考试。”
杳杳看向江啼和林星垂:“你们之前也参加了吗?”
江啼心有余悸:“参加了,很惨。”
林星垂道:“不但一轮游,还被揍。”
狠狠啃了一口桂花糕,杳杳很义气:“那这次我替你们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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