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早读的时间是七点十分,铃声一响,楼道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从空无一人变成了人山人海,又在一短短两分钟之内,潮水一样的人流朝着食堂涌去。
很快楼道里又恢复了空无一人。
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早餐,勇争上流。
姜听晚的教室在二楼,她习惯性等了半分钟,等到教室后面传来了谷宁宁的声音,姜听晚才赶紧起身出了教室。
她和谷宁宁一起跑下楼,看见了教学楼外的景象,两个人的步子都停下来了。
教学楼外站着十几排穿着黑色校服的学生,而她们的级部主任闫泽正背着手站在这支队伍最前面,来回走着,高声念着校规校纪。
谷宁宁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戳了戳姜听晚:“这些就是六中的学生呗?”
谷宁宁说这句话根本不是等着姜听晚回答她的,阮县不同学校校服都不一样,谷宁宁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八十来个人就是六中分来的学生。
她兴致冲冲地往里头扫了一圈,拽了拽姜听晚的校服袖子:“听晚,好像有几个长得很帅哎。我怎么看着他们的黑色校服穿着比咱们的蓝色校服要好看?显瘦显高。”
姜听晚的目光从十几排人的最后面略一扫过,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的身影,对谷宁宁说道:“再晚一分钟,你喜欢吃的云吞面就卖完了。”
她这是一语切中谷宁宁的命脉了,谷宁宁的笑容一敛:“走走走我们赶紧走。”
谷宁宁和姜听晚跑开之后,墙角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中间的矮个子对身边的人说道:“鹤哥你看见了没?刚才跑过去的女孩,我觉得长得很好看……”
“这是在一中,罚站就老实点。”蒋鹤洲的声线听上去格外冷淡。
矮个子的这个叫李犀,常和蒋鹤洲在一块玩儿。
李犀嘟哝了句:“你不也在罚站,不也一直盯着她看?”
“闭嘴。”
“安静!”
蒋鹤洲压低的声音和级部主任中气十足的喊声混在了一起。
级部主任叫闫泽,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高瘦个儿,他朝着蒋鹤洲和李犀那边看了一眼,目露凶光。
在接到了学校的通知,知道了他们高一部要接收八十四个从六中过来的差生的那一天,是他职业生涯里最黑暗的一天,他想好了这帮学生来的第一天,他就得先杀鸡儆猴,可不能让他们反了天。
所以今天他特意早起在学校转转,果然被他给找到了两个典型。
叫李犀的那个迟到了,若是迟到还是小事,主要这人畏罪潜逃,在被他喊住之后居然撒开脚丫子就跑,他更没想到这个李犀看起来身子圆两腿短,跑起来却飞快,追了三层楼才把他给逮着了。
另一个叫蒋鹤洲的这个,倒是没迟到,但是没有按照要求在楼下集合,居然跑去了二楼乱逛,还趴在“六八零”的甲班教室后门往里张望。
虽说蒋鹤洲在被他喊住的时候,没逃跑也没慌张,淡定得宛如学校像是他家的一样,但是二楼的“六八零”甲乙两个班像是他心头肉一样,他来第一天就去给他心头肉捣乱,这要不管管,以后是不是还得到他坟头上蹦迪了?
……怕不是一中死对头二中那边派来拉低他学校升学率的奸细。
这俩,就是今天要杀的“鸡”了。
闫泽对着另外那八十二个六中学生念完校规校纪之后,背着手走到了墙根这边。
他负手看着挨着墙站着的两个人,蒋鹤洲身子站得挺拔,他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个李犀,站没站相,松松垮垮的,没点做学生的精气神。
闫泽手里拿着的校规校纪的本儿,卷成圈儿往李犀面前虚晃着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站直点!”
“迟到之后还逃跑、乱逛扰乱学校的学习秩序,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吗!”
闫泽一下把校规校纪甩在了李犀和蒋鹤洲身上:“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站着,不等我说走不准走!这本校规校纪看见了吗?下周一之前抄写一遍,一个错字都不能有!错了一个字罚你们去围着操场跑一圈儿!两个字两圈!听明白了吗?”
看着李犀和蒋鹤洲两个人都不说话,加上蒋鹤洲个子比他还高,闫泽心里忽然就生出了那么几分不自在,他微仰着头,大声道:“知道错了吗?”
李犀这时挺直了腰板儿。
要知道在六中的时候,这种和他鹤哥一起罚站的时候也不少。
但是鹤哥和他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硬骨头,是不会向这种级部狗屈服的!
李犀大声应道:“我没错!迟到了就是要逃跑!”
每当这种时候,心里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中二少年的李犀胸膛里总会涌起一种兄弟共患难的英雄义气,热血沸腾。
他一脸坚毅与不服输,骄傲侧眸看了蒋鹤洲一眼。
他鹤哥的侧颜帅的一塌糊涂,唇角还带着笑,这笑容的弧度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他鹤哥的不畏强权玩世不恭。
鹤哥果然是他鹤哥,不出声就显得这么杠,牛批!
而他虽然比起鹤哥的气势弱了一点,但是也是条汉子!
李犀一时间挺胸更直了。
但是蒋鹤洲却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忽然有了动作。
他双手放在校服裤的裤线上,上身弯下,身体形成了一个直角:“闫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六八零’班外面张望。”
后一句话,蒋鹤洲喊得格外大声。
闫泽本来心里没指望这两个六中来的差生认错,蒋鹤洲突然鞠了个躬,让他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听了蒋鹤洲的话,闫泽余震犹在:“好,好。”
很快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么快就认错?
可不是阳奉阴违吧?
闫泽狐疑地抬头看了蒋鹤洲一眼,就看见蒋鹤洲并未再看他,而是嘴角噙着笑地朝着他身后看去。
闫泽转身,看见了离着他大概二三十步远的姜听晚,和另一个女孩子。
闫泽是认识姜听晚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学生,他的表情立刻温和可亲了起来。
姜听晚正皱着眉,见闫泽看见她了,立刻朝着闫泽微微鞠躬:“闫老师好。”
“好好好。”闫泽笑容可灿烂了,“姜听晚同学快回去学习吧,快月考了,要考好啊!”
“谢谢老师。”
姜听晚最后看了蒋鹤洲一眼,拉着谷宁宁走了。
在走上楼梯的时候,正抱着杯豆浆大口大口喝着的谷宁宁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着姜听晚:“我说怎么刚才没看到蒋鹤洲,原来他是被罚站了?还是因为去偷看你罚站了。你看,他转过来咱们一中了吧,昨晚你还和我说他去二中,你骗我。”
姜听晚的脸颊上带着点微红,像是贴了桃花一样,显得肤色格外白皙:“我没有骗你,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他要来一中,他妈妈和我说,要让他去二中来着。”
“你脸红了。”谷宁宁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呦呦呦脸红了。”
“上楼梯累的。”到了二楼了,姜听晚看了谷宁宁一眼,“刚才级部主任说要月考了,你听进去了?”
谷宁宁脸色一变,飞快往三楼跑:“听不见听不见,我没戴眼镜,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
姜听晚看着谷宁宁疾步如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她往自己的教室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步子,扶住栏杆往下看了一眼。
刚探出头,她的目光就迎上了蒋鹤洲往上看过来的目光。
姜听晚一愣,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闫泽大型“杀鸡”现场**
李犀因为态度强硬不认错,在他和蒋鹤洲两个被儆猴的可怜儿里脱颖而出,受到了闫泽的特殊照顾。
闫泽把李犀从头说到尾,足足说了四十分钟,从李犀迟到逃跑这件事上,引申到国家荣败民族兴衰地球灭亡,直说得李犀脸色越来越白,深感人间不值得。
等到闫泽终于放过李犀,去和其余八十二个人说话,李犀可算松了一口气:“鹤哥,你说你咋就填了一中?这个闫泽,是阎王也是唐僧啊,太他么能哔叨了吧?”
李犀说完,暗戳戳又说了句:“我不叫你鹤哥了,你太没骨气了。”
蒋鹤洲没搭理他。
闫泽很快把分班的花名册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最后才分到李犀和蒋鹤洲这儿。
蒋鹤洲看了一眼花名册上他的名字,他在二十一班,他抬起眼来,问闫泽:“二十一班在几楼?”
闫泽睨了他一眼:“我是谁?”
蒋鹤洲吸了一口气,淡淡挑眉,微笑着看着闫泽:“对不起,闫老师,请问二十一班在哪儿?二楼吗?”
听着蒋鹤洲口气这么尊敬,李犀痛心疾首地看着蒋鹤洲。
没骨气,太没骨气了。
闫泽满意笑了一声:“二十一班不在二楼,三楼,最靠右。”
他往上随意指了一下。
蒋鹤洲仰起头来,却没有看向三楼,目光跃过了二楼的栏杆,停在了墙上挂满锦旗的一个班。
他唇边的笑意也轻轻落了下来,薄唇微抿。
闫泽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就让另外八十二个人就解散了,而至于蒋鹤洲和李犀,他不打算这么快放过他们,还让他俩站在这边罚站。
六中的学生太难搞了,典型必须得树好了。
蒋鹤洲和李犀都没吃早饭,但是毕竟一块儿过来的兄弟众多,很快就有人过来偷偷摸摸地送水送饭。
让李犀没想到的是,蒋鹤洲居然拒绝了。
这让李犀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了,他鹤哥还是他鹤哥!有骨气得很。根本没有水土不服!
但是等着李犀尿急偷偷跑了趟厕所回来,看见了蒋鹤洲面前站着个背影纤细的小姑娘,伸手给蒋鹤洲递着巧克力,蒋鹤洲没拿手接,而是直接俯身咬了一口之后……
李犀:“??????”
狗一中,还他鹤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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