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暻是神魂出窍化作实体前去搭救,事情解决她就回到了身体里,洛基看她醒过来,心里略有一点失望。
“你是假死吗?”
“我没死。”敖暻从床上支起身体,把窗台上的果汁拿来喝。
“所以我才说是不是假死。”
“不是假死,是神魂出窍。”敖暻解释。
“那么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要你去解决。”
敖暻便把自己刚解决的事简要说了一下,洛基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中庭的蝼蚁怎么这么下作。”
他虽然号称邪神,却绝不会容忍这种肮脏的罪恶,这件事要是叫洛基处理,对方一定会血溅当场。
“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错的人是他这样的,好人还是有很多。”
“哼,阿斯加德就没有这种龌龊的人。”
“我记得你说过阿斯加德是君主集权制国家,所以如果国王足够有魄力,治下的臣子当然不敢捋老虎须。”
奥丁当然很有魄力,他是九界之王,不管是对臣子还是对孩子都一样无情,他还有个得力助手海姆达尔,没人瞒得过这家伙的眼睛,自然也就没人敢在国王的注视下作恶。
不过奥丁愈发老迈,对于政务有心无力,现在是索尔和提尔在替他监察九界,以武力震慑那些恶人。
说起来,真不知道索尔和提尔他们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小龙女?
洛基心里不怀好意地比较着双方战力,并觉得不管哪一方挨揍他都乐得看戏。
敖暻挨揍他可以嘲笑索尔他们恃强凌弱顺便笑话敖暻虚有其表,索尔挨揍他可以嘲笑他们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美滋滋。
“你们是小国家,当然便于管理,若是像华夏那般的幅员辽阔,山高皇帝远的,哪管得了那么宽。”
再说时移世易,现在的华夏也不是君主制了,目前的政策虽然合适,却也不免缺陷。
有受益的,自然也有受苦的。
洛基撇了撇嘴,觉得敖暻这是在强词夺理,为自己的国度找犯错的借口。
随即他又提起:“对了,今天早上你把置物架给打坏了。”
“啊?”敖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怎么没印象。”
“你都睡死了,怎么会有印象?”
洛基撇了撇嘴,把今天早上敖暻那要命的起床气添油加醋地控诉了一遍。
“不、不可能!我睡觉很老实的!”敖暻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你骗人!”
然而游移不定的目光却出卖了她的心虚,洛基浓绿色的眸子紧紧地锁住面前的女孩,末了轻笑一声道:“是么,那兴许是……我在做梦?”
“肯定是你在做梦。”敖暻点了点头附和道。
“但是置物架坏了是事实,您总该处理一下吧?嗯?”
“就直接扔了吧。”小姑娘一脸的不肯面对现实,“没了它正好屋里宽敞许多。”
“把书放在哪里?”
“乾坤袋啊。”
“我还要看呢。”
“那就留下你想看的,其他的我都收起来,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敖暻伸手在洛基的额头上盖了一下:“你不会生病了吧?”
“……我好好的,不劳您关心。”
“没生病怎么问的话都傻fufu的……”
“……”洛基脸一黑,把手边的书扔在敖暻膝盖上,进浴室洗漱去了。
“哎,你给我干嘛?我又不看。”
“我是让你多看书,少说话,省得招人嫌。”男人的声音并着水声传来。
“你这是对我有偏见!”敖暻哼了一声,把书又丢回了洛基的床上。
两个在凡人标准中刚刚成年的神明小孩子一样地隔着一堵墙吵得振振有词,水流从头顶浇灌而下,淋湿黑发和苍白皮肤,再汨汨涌入管道。
洛基一边伶牙俐齿地还嘴,一边不太适应地使用中庭人的沐浴露和浴棉擦洗身体——在阿斯加德,皇室成员沐浴总会有侍女在旁侍奉,现在他却要自食其力,像庶民一样生活,想想就来气。
已经自食其力很多次的阿斯加德小王子对此仍旧愤愤不平,并觉得自己受的委屈终有一日要加倍报复在外面那个小混蛋身上,否则他就回去继承约顿海姆的王位!
通过这段时间,洛基总算明白弗丽嘉不让他太过依赖魔法的良苦用心,因为一旦失去魔法,他简直处处受制,像当初失去妙尔尼尔的索尔那样狼狈。
洛基短暂地同情了一下大哥在当年的境遇,但是当他想到现在索尔可能在仙宫里喝酒吃肉侍女环绕的场景,他就嫉恨地牙根痒痒。
为什么这些空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总是有好运气呢?而他足智多谋,却要被困在这个小岛上对一个女孩子唯命是从。
或许这还是因为他不是奥丁的儿子,甚至可以说这是因为他是敌国的儿子,要是索尔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九界早就乱成一团,鸡飞狗跳地去找他们的王储,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说不定他们乐得确定洛基失踪了,要是他死在什么不为人知的鬼地方,那些人简直就喜出望外了。
洛基无不自嘲地想着,便也不再和敖暻搭腔斗嘴了。
敖暻半天没听见洛基还口,料想他不肯理会自己,便屁股往下一搓,果断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想了想又翻身面对窗台,一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样。
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今晚的火气很旺,这定然还是因为先前解决的那件事。敖暻承认自己有些一概而论了,将自己的不满迁怒到了洛基的身上,虽然他们两次见面的时候洛基都没在做什么好事,但起码他坏得光明正大,坏得很高调,而且作为阿萨神族的王子,他礼数周到,教养良好,绝不会有那种龌龊的行为。
所以,虽然洛基很坏,却有自己的做事底线,不该受她迁怒……他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啦?
于是在没人跟她吵架之后,敖暻的心里忽然就“咕嘟”冒出了一颗小小的,代表罪恶感的气泡,慢悠悠地向上飘啊飘,里面包裹的是他们刚才斗嘴的场景——敖暻可以对任何人或神发誓她没有说一句过分的话中伤洛基,她只是态度有点不好,语气冲了点而已,但是她还是因为洛基的沉默而感到心虚。
如果敖暻的那些家人知道了她现在的心理活动,一定会笑着喟叹一声:“看,小八又在反省了。”
从小敖暻就习惯于反省自己,常常是敖逴还在考虑要怎么跟小妹解释,她就因为长姊的沉默自己眼泪汪汪地面壁思过去了。
无论是不是她的错。
不占理的时候,敖暻会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占理吵赢了的时候,她又会因为对方的语塞而担心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伤人。
敖逴也不知道怼天怼地的自己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吾日三省吾身”的好妹妹,要知道她护短都是教一个赛一个耿直的弟弟妹妹们给逼出来的,而这个小妹妹,经常是对错都还没论清楚她就自己先反省起来,因此敖逴就更加偏心了,毕竟她要是不护短,岂不是让妹妹被那些强词夺理的家伙欺负了去?
“难不成是因为妹妹属木所以很佛系?”某龙族皇子曾这样猜测。
“胡说什么呢,你们二姐也是青龙,脾气比敖霆还爆。”
大皇子敖霆属性为雷,典型的炮仗,一点就炸,二公主敖旸作为木属青龙,和弟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同为青龙的敖暻,此刻却藏在被窝里纠结要不要道歉,并且犹豫不决地快要随着水声睡着了。
洛基洗完澡,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热气的蒸腾让苍白的皮肤也由内而外泛起了淡粉的血色,水珠汇聚成股说着身体的曲线滑下,刚洗过的黑发没有擦干,正吸饱了水分贴在头皮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绿色的眸子更加湿润透亮了。
诡计之神的那些恶作剧能够得逞并不仅仅是因为聪慧的头脑,这副俊美的皮囊同样让他无往不利。每当看见他无害如幼鹿的眼睛,人们总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那条银舌头上滚出的花言巧语,哪怕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千百次宣称自己再也不会为洛基所蛊惑。
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皮下无论藏着多少阴谋诡计,都很容易被人接受。
看到镜中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人,洛基扯了扯嘴角,把手贴在了镜面上。
“都是假象而已。”
他阴鸷地看着蓝色从指尖蔓延而上,逐步将镜中人变成一个蓝色皮肤的怪物,那皮肤上还有着种族的图腾,时刻提醒他不是真的阿萨神族。
洛基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这番模样,以至于不惜用奥丁施与的伪装自欺欺人,因为每次看到这个蓝色的自己,他都不甘到了极点,愤怒和委屈在心底纠缠翻滚,让他几欲呕吐。
不知道该恨劳菲没有承认他,还是该恨奥丁自作主张地抱他回阿斯加德。他排斥来自约顿海姆的血统,却是永远成不了王储的阿斯加德王子,夹在法布提和奥丁中间两面不是人。他憎恶合法的劳菲森姓氏,不得不继续顶着奥丁森的姓,因为没了姓氏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容身之处。
但其实,他连名字都是奥丁取的,若他不承认“奥丁森”,也就一同否定了“洛基”,那他到底是谁?每到这里他都不敢再想,只能继续留着这个名字。
他盯着那层蓝色重新隐匿于苍白的皮肤下,绿色的眸子盯着结了一层冰的镜面中的浴室门,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才身姿挺拔地走了出去。
沐浴过后的男人一出门就带着小苍兰的味道,清而幽远的香气很快充盈整个卧室,敖暻本来已经在睡着的边缘大鹏展翅,闻见这个味道之后强打精神回过头来。
“虽然我跟你分明是两类人,在香料的选择上倒有几分合拍。”有计划的洛基这时候没再以俘虏的身份自居,言谈举止间重新回归了王子的气度,好像他们并不是在努布拉岛的简陋木屋里同居,而是在仙宫的会客室交谈。
“我对香氛没什么讲究,好闻就可以了。”和众多人类女孩一样,敖暻也是颜值至上派,实用性可以暂且不论,这一言论让洛基觉得很没格调:“你是皇室,天生就该对这些东西有所研究,才不会失了脸面。”
“龙族正统共九名皇子公主,各个爱好迥异,姐姐从来不要求我们都掌握一样的知识。大哥喜欢舞刀弄枪,三哥喜欢红袖添香,四哥喜欢云游四方,各自长各自的见识,谁也不拘束谁。”
“但这些都是皇族礼仪——”
“诗书礼乐射御嘛,我学过的,只是不感兴趣,学得浅,反正有人帮我操心这些小东西,我不如去学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
“武功啊!”敖暻总算打起精神,“中国功夫听过没?从古至今的各种绝学,我都有师傅教。”
“你的法力精深,还要用这些凡人手段跟人逞凶斗狠吗?”
“只是觉得很厉害嘛,打架用法术多没意思,入世以后再用法术跟人过招就更没意思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欺负我还少吗?”洛基戏谑地挑眉。
他俯身低头看着敖暻,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精实胸膛和线条优美的锁骨,湿润的头发虽然梳理过却还是掉下一绺搭在颊边,衬着苍白的皮肤和翡翠一样的绿眸,有若一只用美色误人的妖精。
从来没被色·诱过的敖暻见到这般场景,小脸登时烧成了织女纺就的天边晚霞,娇艳的粉色从脖颈爬上来,连金色的眼眸都水光潋滟。
这个外国神长得真好看。
她悄悄在心里评价了一句,随即有点弱弱地说:“我没欺负你啊。”
洛基看到敖暻的反应,心里得意得冒泡,面上却不显,反倒挨得更近,小苍兰的味道也就愈发浓烈。
“可是,今天早上把尾巴压在我身上的人是你,打坏置物架的也是你,刚才反倒是都怪在我头上了,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嗯?”
他伸出手去,胆大妄为地挑起敖暻的小脸,用幽深惑人的绿眸自上而下地睨着她,嘴角带着悲悯的笑意。
“殿下,我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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