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炎城没有想多久,很快就收回心神。马上就要灾|荒了,肚子能不能填饱都是问题。他哪还顾得上给他们娶媳妇?

    林炎城熟练埋土,还不忘跟系统抱怨,“23333,你说你把我弄来这个地方,不给我钱,也不给我金手指,全靠我一人,别说培养了,他能让他们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除了这一条,还有一点让林炎城郁闷,从来没听说培养孩子,直接从二十岁培养起的,性子都定型了,不觉得晚了吗?

    23333:“孙悟空经过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一路上都要降妖除魔。我只是让你培养六个孩子,已经便宜你了。你就知足吧?”

    林炎城呵呵笑,“我知足,我知足呢。”很快到了地头,他按照原身的记忆,又提了桶水过来浇。

    这么热的天,想来这些红薯应该很快就能长出苗,到时候他再把剩下的地给开垦出来。

    为了多得一些粮食,他拿起锄头继续开垦荒地。

    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他本人并没有干过这种活。他小的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为了减轻园长的负担,他很小的时候,就带领兄弟姐妹们到街上兜售东西。一开始是卖报纸,后来是卖气球,卖儿童玩具。

    等大了之后,他开始去工地当小工,慢慢学些手艺,当了大工,最后当了包工头,他运气比较好,赶上房地产最红火时期,赚了个盆满钵满。

    虽然日子苦,但他除了在给幼儿园里锄草,几乎没下过地。

    这三天就能刨出一块地,他都觉得自己挺神奇的。

    但是想要养大家里几个孩子,只靠他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帮手。

    原身有六个孩子,单论品行来看,老大是拔尖的,但是男人一旦有了心上人,那嘴巴也就闭不紧了。所以不能选老大。

    老三也行,可她是个闺女,力气不大,一天能干多少活?再说她也不会游泳啊?

    所以只剩下小六了,这孩子像原身,是个闷葫芦,最听原身的话,只要跟他开口,他必然不会说出去。

    因为要去学校给两个孩子送粮食,林炎城种完红薯浇完水就匆匆忙忙收拾工具,原路返回。

    到了对岸,他套上衣服,拎起两小袋粮食往大路上走。

    这边离县城不远,走路一个小时就能到。骑自行车更快,可惜队里只有一辆自行车,徐广进自然不会同意借给他骑。

    小五林建军在县城读中专,小六林建华成绩差一点,在第一高中读高一。这两孩子是林家唯一的高材生。

    原身很穷,家里全部存款只有五十八块六毛七分钱。是队上垫底的人家。之所以这么穷,是因为家里几个孩子都上了学。

    老二和老四是小学毕业,老大和老三都是初中毕业,只是比较可惜的是,两人没能考上高中或中专,只能跟其他人一样到地里刨食。

    要说原身为什么肯花这么多培养孩子,那是他媳妇临死前嘱托一定要孩子们读书。对方是资本家的丫环,从小就崇拜识文断字的主家人。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这些人在她死后不久,全都遭了秧,否则一定不会让孩子读书。

    照理说这一家都是高材生,应该也能在队上当记分员之类的轻省活。

    可惜,徐广进是大队长,他爹是大队书记,他们只提拔自家人,自然不可能把这么好的活让给原身一家。

    林炎城边走边琢磨,自己要不要现在就把徐广进给撸下来,反正他的把柄多得很。扳倒他并不难。

    难的是换自己当大队长,以后四清运动一来,底下人是不是要把他交上去谢罪。

    左思右想,林炎城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过了这一茬,他再筹谋也不迟。

    很快,林炎城就到了县城,第一高中比较近,他先到第一高中找林建华。

    林建华听到有人找,挠着脑袋一脸不解,从班级窗户那儿看到亲爹,他眼睛一亮,蹬蹬蹬跑过来,“爹,你怎么来了?”

    林炎城拍拍林建华的肩膀,这孩子跟原身有七八分相似,长得又瘦又矮,还没开始发育。

    按照正常轨迹,这孩子在饥荒之年才开始长身体,可惜家里没粮,每天只能啃树皮,喝凉水过活。饥荒过后,他连一米六都没有。后来常常被他老婆骂是个矬地丁,这孩子的性子也越来越闷,家庭地位也越来越低。

    “给你送粮食来了。”林炎城担心他长不高,一个劲儿地叮嘱他,“一定要多吃着,你现在长个子,不要为了省钱,就饿着自己。”

    林建华抿抿嘴,拧着眉头,“爹,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我上学已经花了不少钱。”

    林炎城满脸不悦,“别瞎说,这几年正是你长个子的好时候。”担心他不肯吃,林炎城又揶揄道,“只要你长得像你大哥那样高高大大,将来爹给你娶媳妇,也能少花点彩礼钱。”

    听到娶媳妇,林建华羞得满脸通红。

    林炎城没想到这年代的孩子这么害羞,轻声咳了咳,看了眼他身后正勾着头朝这边看的孩子们,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放心,爹已经找到让你们饿不着的好法子,等你回家就告诉你。”

    林建华满脸不解,顺着他爹的视线看去,知道他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压下心里的好奇,点了点头。

    林炎城提了提另一布袋,“你回去吧,我还要给你五哥送粮食去。”

    林建华送他到学校门口,依依不舍。

    原身其他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得过一点母爱,只有这孩子,母亲是在生他时难产死去,是原身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大的。所以这孩子跟原身感情最深。

    直到林炎城拐到街道另一头,林建华才把手里的粮食抱在怀里,这一抱才发现里面装的好像不是苞米,而是……

    他解开袋口一看,居然是白面。

    林建华想追上去,恰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林建华跺了跺脚,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回了教室,到自己位置上,把粮食塞到桌肚里。

    他同桌看到了,问他,“你爹来找你干啥?”

    “给我送粮食。”

    同桌以为送的又是粗粮,也没继续往下问。

    林炎城十分钟后到了下河县唯一一家中专学校。

    这次他没有直接进学校,而是让门卫通传。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孩子太过敏感,如果自己穿这一身进教室,他一定会被同学嘲笑,心里只会更加阴郁。

    人家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原身这六个孩子也不例外。

    林建军很快就跟着门卫一起过来了,左顾右盼,贼眉鼠眼的,怪不得徐广进说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呢。

    看到亲爹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露出高兴或意外的神情。

    他看了眼身后,担心有人看到,拉着亲爹到大门墙边,才张嘴问,“爸,你咋来了?”

    一开口就把林炎城给怔住了,按照原身的记忆,这孩子好像没叫过他爸,一直都叫爹的。不过他也没多想,粮食塞到他怀里,“爹在家想着,你的口粮快没了,所以给你送来。都是细面,别省着。”

    林建军跟林建华一样又瘦又矮,但是皮肤却比小六要白上许多。可能是心理阴郁的缘故,所以他瞧着人的时候眼神格外阴森。

    这孩子还没有黑化都这么吓人,要是等他黑化,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呢。也难怪书里,他的结局会那么惨。

    林建军下意识把袋子接住,蹙眉小声纠正他,“爹,城里人都叫爸,你改改吧。”

    林炎城很给面子,从善如流,“好。”

    林建军满意了,打开袋子一看,果真是细面,“这些不是留着过年吃的吗?”

    一年只有二十斤细粮,都是留着过年才吃。他爹居然送给他吃。怎能不让他惊讶。

    林炎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你和小六正长身体,得要吃点好的补补。可别成了矮子。”

    这孩子比小六大一岁,现在正长身体,吃完就饿,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书中说他后来的身高并没有像小六一样矮。

    林建军捏紧袋口,低低应了声,“好。”他抬头看着林炎城,担心一会有人出来,急切地道,“爸,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林炎城有点心塞,这孩子是有多不待见他这亲爹啊。

    见他转身,林炎城赶紧开口,声音难掩低落,“你就这么怕我给你丢脸吗?”

    林建军下意识回头,脸色涨得通红,左看右看,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这是羞愧的表现,林炎城笑了,拍了下他的肩膀,“小五,爸有你这么好的儿子,爸很自豪。”

    林建军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爹,不知道他爹是不是在说反话。

    林炎城从书中知道这孩子敏感又自卑,放柔声音,用一副很自豪的语气道,“小五,你勤快又聪明,是爸最得意的儿子。”

    有人说,处于中间位置的孩子最受父母忽视。林建军也不例外。他在家里特别没有存在感,哪怕他的成绩最好。但因为性格不讨喜,跟哥哥姐姐甚至弟弟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再加上,原身虽然遵循孩子娘临死的嘱咐让孩子们都读了书,可他打心底并不认同,尤其是前面几个孩子读完之后,跟村里人一样到地里刨食,他就更加觉得读书没用。但他又是个守信的人,哪怕心里并不认同,家里条件很差,他依旧供孩子们读书。

    为了挣钱,他把自己当成一个陀螺,忙个不停,自然也没精力管几个孩子。不知不觉间,林建军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性子。敏感,自卑,阴狠,直到将来成了个人厌人憎的大反派,做了无数个错事。

    当然,现在的他只是有点小毛病,要过几年才会犯事,还有得救。

    林炎城琢磨着自己多夸夸他,让他自信一点。

    勤快和聪明就是林建军身上的闪光点。

    被亲爸这么夸赞,林建军难得羞窘,心里却有丝丝甜意漫至他心口。

    林炎城拍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小五,爸走了,记得爸的话,好好念书,爸以你为荣。”

    林建军看着亲爸挺直的脊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爸今天的走路姿势比往常有气势,昂首挺胸,非常自信,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

    林建军提着布袋,原本想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偷偷从后门溜进去,可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又变了想法,大大方方从正门进了教室,也不放在桌肚里,反而放在桌面上,故意把袋口打开,他的同桌扭头一看,居然是白花花的细面。

    “哎呀,建军,你哪来的细面啊?”

    其他人听到细面这两个字,都勾头看过来,众人投过来的羡慕眼神让林建军有些得意,他翘起嘴角,很自豪地道,“刚刚我爸给我送来的。”

    “你爸不是乡下种地的吗?他哪来的细面?”有人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儿,存心挤兑他。

    林建军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看了对方一眼,知道对方比自己家还不如,那气竟也消了,昂着头道,“我爸最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我就算是乡下来的,也过得比你好。”别看你是城里人,可你家那么多口子,你吃得还不如我这个乡下人呢。

    对方气得想揍他,却又不占理。

    林建军哼了一声,拎着那袋面朝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献宝似的道,“罗奚珍,上回你请我吃馒头,这次我请你吃饺子吧。”

    罗奚珍回头,见周围人似有若无的打量着她,好似在说,罗奚珍居然请林建军吃东西,他俩该不会在处对象吧?

    罗奚珍都快被他气冒烟了,可她又不能发火,握着拳头,抿了抿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不用客气,那馒头是我表弟让我送给你的。他想让你教他怎么考上中专。”

    林建军瞪大眼睛。这什么意思?她之前没说是她表弟给的啊。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神,林建军心里一紧,哦了一声,轻声道,“那下回我请你表弟吃饺子吧。”

    罗奚珍朝他感激一笑,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林建军跟在罗奚珍后头出了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罗奚珍回头看到他跟在自己身后,看到周围有同学,忙拐进旁边一条小巷子。

    林建军忙提着白面跟了上去。

    到了巷子里,罗奚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罗奚珍,你别误会,我是想问你下午的事。”

    罗奚珍微微低着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我送你馒头,是想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不想同学们误会我俩是那种关系,你明白吗?”

    林建军早就猜到她下午那么说是想跟他撇清关系,但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他喜欢她,她却只想做他的朋友。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罗奚珍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搅着手指,怯怯地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当我的朋友?”

    林建军忙否认,“不是,我……很愿意。”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善良,给自己馒头吃,也没有看不起自己。这样好的她,他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哪里配得上。

    下午刚被亲爸激起的一点信心瞬间被这个认知击垮。他的肩膀再次耷拉下去,手握得紧紧的。

    罗奚珍眸光闪烁不停,侧头看了眼路口经过的同学,担心被人看到,忙道,“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建党忙道,“我请你吃饺子吧!”

    罗奚珍有些犹豫,“可是你家条件……吃一回细面那么难得,还是算了吧。”

    被她看不起,林建军又自卑起来,“我想请你。上回你请我吃馒头,这次我想请你。咱俩不是朋友吗?你连跟我一起吃饭都不愿意吗?”

    罗奚珍有些犹豫,之前她是请他吃馒头,只是几秒钟,旁人也看不到。如果他俩去国营饭店吃饭,被同学看到,一定会传得很难听。那她的清白不就毁了吗?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她抿了抿嘴,摇头拒绝,“我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你想感激我的话,明天中午给我买一个菜包吧。我喜欢吃菜包。”

    林建军眸光黯淡下来,轻轻点了下头,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林炎城推着板车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挤满了人。

    一个尖利的女声,“建党,我真的看到你爹把粮食运走了,不信的话,你问刘婶,她也看到了。”

    刘婶在边上附和,“对,我看到了,他还说卖粮食给你们娶媳妇呢。”

    林建党和林建国闹了个大红脸。

    徐广进背着手,脸黑成锅底,“都散了散了。你爹把粮食运到城里卖,你把我喊过来给你抓贼,咋地?想让我把你爹送进公社挨批|斗啊?”

    林建党脸色惨白,一个劲儿说好话。

    徐广进见他也不拿点好处出来,气得一挥袖子,转身往外走,刚好碰上林炎城推着板车进门。

    徐广进大步走过来,给了林炎城一下,“你要卖粮,好歹跟你儿子说一声,竟给我添麻烦。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整天没啥事干,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啊。”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了。

    徐广进手攥着车把,扭头眯起眼睛盯着徐广进的背影。

    “爹,你真的去卖粮了?”林建党走过来问。

    林炎城点头,“我也是临时起意,忘了跟你们说。”

    他当然不会忘了,而是早有预谋。要不然大队后面开始搜粮,他拿什么交给人家。自然是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林建党松了一口气,院子里的人也都纷纷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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