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V

    储家别墅内, 储卜凡难得心神不宁。

    寄希望于人, 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相信附身在老婆身上的鬼物的话, 也不信那鬼物说过会自动离开的日期, 更不愿等待那似真似假日期的来临。他联系了在微博上关注了许久的甄鄘风, 某次老友出事时曾经找过甄鄘风,解决得很完美,不是个神棍,算是个有本事的。

    但, 储卜凡也没有觉得甄鄘风或者甄请来的高人一定能够将那鬼物从他老婆身上赶走。

    凡事无绝对,这是他在商场拼搏了大半辈子,积累了无数矿产后得到的经验。

    鬼神之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会寻求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他信任他们,但没得到最终的结果,他依旧不能够放心。

    储卫打开门, 便看到他爸正提着毛笔在客厅里画符。黄符纸, 朱砂,毛笔, 一笔一画, 极为板正。

    储卫:“……”

    女朋友信奉土地神,爸爸研究画符, 哦, 原来他已经被封建迷信包围了。

    父子俩默默对视一眼, 空气迷之尴尬。

    老谋深算、经历过大场面的储卜凡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回来了?不是和女朋友在一起?”

    储卫看一眼黄符纸上被画得歪歪扭扭的朱砂, “她有事。——怎么突然对画符感兴趣了?”

    自小,储卫跟着储卜凡见过许多商场的人,他爸做事也不避讳他,偶尔还会主动讲一讲,储卫知道经商的人大多比较迷信,但他爸属于比较另类的,不信神不拜佛。如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爸是终于不独树一帜,要同流合污了吗?

    储卜凡不打算把老婆被鬼物上身的事情告诉儿子,他儿子又不是天师,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别给他添乱。他的儿子他不清楚?坚定的无神论者,别告诉了他,自己还要花时间去给他重塑三观,解释一大堆。算了,心累。

    “画着玩。你接班,我退休。培养点爱好,打发寂寞的老年人生活。”

    储卫:“……”我信了才有鬼。

    “我妈呢?”他问。

    自从接手公司后,他工作一向很忙,加之之前和乐心感情不顺,现在一想,他许久没看过他妈妈了。

    他走,妈妈没起;他回,妈妈睡了。

    “约朋友喝茶去了。”

    储卜凡随意编了个理由,继续研究画符。

    知识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底气。

    远离城市的深山里,甄鄘风在山脚下徘徊,他不时向四周望一望,却没看到人影。

    印章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你别着急啊。”

    “你不是说乐心大人不一定来吗?”甄鄘风有些紧张,师门上下被那鬼物闹得鸡犬不宁,他试着正面与那鬼物交过手,不敌。幸好他能屈能伸,直接跑了。然后联系了印章,花钱请乐心出马。不过,土地神果然是神,不是他等凡人能够揣度,竟然在五千万的基础上三番五次地要再加五十,——她要求再加五千万,甄鄘风相信雇主也会愿意出的。

    当然,甄鄘风没敢让乐心和印章知道他后面还有雇主。

    人间唯一的神啊,怎能让肮脏的金钱交易侮.辱?

    为师门挽尊,这样的理由才足够光明正大。

    印章说:“是啊,她见男朋友去了。你想啊,如果你和你女朋友,你能说走就走吗?也许一不小心被美色所迷,就不走了呢。”

    “我没有女朋友,我怎么知道?”单身狗甄鄘风可怜兮兮,“不过,土地神还有男朋友?”

    他问:“也是……神吗?”

    土地神有男朋友很奇怪吗?印章想一想至今还埋在沙漠下方的上一届土地神,好像是挺奇怪的。

    印章未来得及回答甄鄘风,便见乐心背着昨日的包,披散着及腰的长发,缓缓走来。她的刘海长得长了,遮住了眉毛,看起来眼神无辜,是个懵懂又天真的年轻女孩。

    印章立刻指责:“乐心,我就知道你重色轻友,你居然忘记把我带上!幸好我有神识在甄鄘风身上,不然就要错过你赚取五千万的现场直播了。”

    乐心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松子,“我虽然重色,但你不是我朋友啊。”

    印章“嘤嘤嘤”委屈地哭了。

    看在未来五千万的份上,乐心递出手里的松子,问甄鄘风:“吃吗?”

    甄鄘风受宠若惊,在乐心出现的刹那,他便立正站直,恭敬又尊重,“谢、谢谢乐心大人!”

    他颤抖着手指,从乐心的手掌心里捏了一粒松子,那份小心翼翼,就好像他不是要从乐心手里拿松子,而是要去拆地雷。

    “怂!”印章边假哭边评论。

    甄鄘风假装没听见。

    笑话,他是要修仙的,他面前站着的就是仙,他没有兴奋尖叫、哭泣,原地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已经很控制了。

    甄鄘风把基本的情况给乐心讲了讲。

    玄学如今发展平稳,各门各派兼容并包,百花齐放,颇有不管什么大师,抓伏得了鬼的大师都是好大师的意味。本来,大家齐心协力抓鬼鬼,再各自比比抓鬼业务能力,偶尔嘴上酸对方几句,日子过得挺好。但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鬼力强大的鬼物,附身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姿态娇媚,光天化日之下,直闯各门各派大本营。不劫色不调戏,就是拿出一古老画轴,逼问各门派的掌门人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

    在众多门下弟子面前,掌门人们被娇媚女人单手掐住脖子各种威胁,掌门人们不要面子的啊?!

    关键是,各掌门人私下碰面讨论过,他们都没见过画上的人,翻了门派多代祖师爷的画像,也无一相像。

    鬼物可不管这么多,一个门派一个门派折腾。

    按照她的行程,今日她要来清溯门。清溯门就在他们所在的这座山上,玄门中的厉害人物今日全部聚集在这里。

    甄鄘风以闲庭漫步的速度为乐心引路,顺带着为乐心讲解路过的风景,姿态从容而悠闲。

    印章提醒:“一个小时前,清溯门的人就打电话求救了!”

    “乐心大人,小心台阶。”甄鄘风殷勤提醒乐心。

    “清溯门以前嘲笑过我们修仙门派,说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仙是不可能成仙的。哼,我记着呢。”他回答印章,“不急着去,等他们门派被鬼物拆了我们再恰巧赶到就好。”

    笑话,别的门派掌门人都被鬼物胁迫过,如果清溯门没有,那多不好。门派嘛,就要整整齐齐。团结、和谐,有难共享。

    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山门。阵法凌乱,符纸满地,一副被鬼物蹂.躏过的凄惨模样。

    “放开掌门!”

    “放开我师父!”

    娇娇柔柔的女人声音:“仔细看看,告诉我,你见过这个人吗?”

    说话声从庭院里传来,甄鄘风一喜,时间刚好,他们来对了。

    乐心拍拍手,将松子壳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从甄鄘风的形容中,她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口中的鬼物就是那晚在储卫家不远处她曾经见过的狐狸精,不,准确来说,是死了的狐狸精的鬼魂。

    庭院里,狐曼驾轻就熟地单手掐住清溯门掌门的脖颈,另一只手熟练地打开画轴,礼貌地问:“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或者,你的祖师爷里有和他长得像的吗?”她换了一种方法问。

    若不是她还掐着别人的脖子不放,周围躺倒了一圈受伤的弟子,单听她的声音,温柔悦耳,仿是一种享受。她画着精致的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是要去见心上人。

    “我见过这个人。”

    身后传来一道女孩子的清脆声音,下一刻,狐曼珍惜无比地握在手中的画轴便脱离了她的控制,在空中精准地飞到了乐心的手里。

    画上的人依旧是那幅漫不经心的神色,无论是眉眼还是高挺的鼻和削薄的唇,画得都很传神,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会对乐心笑起来。

    可见绘画者的用心。或者说,对画中人的喜爱。

    “这画是你画的?”乐心虽然是在问狐曼,但她心中已经知道这画必定是狐曼画的。

    “是你。”狐曼认出了乐心,她见到乐心身后的甄鄘风,也明白了乐心的来意。

    玄门中人的帮手,来降服她来了。

    而玄门中的人却不太相信乐心,太年轻了,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真是高人?修仙门一贯不靠谱,不会是从大街上看小姑娘漂亮,随便拉了来糊弄他们的吧?该死的修仙门,招摇撞骗惯了,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一时间,玄门中人看向甄鄘风的眼神都不算友好。

    可狐曼在乐心出现的那一刻,脸上散漫的神色就变了,带了丝警惕,小心戒备着。

    玄门中人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人不可貌相?也是,她一来,就抢了鬼物手中的画轴。

    “还没到五天。”狐曼松了手,随意地将清溯门掌门人扔到了一边。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方白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很是嫌弃它们刚刚沾染到臭男人的肌肤。

    臭男人清溯门掌门人:“……”

    “我答应你了吗?”口说无凭。

    也是。狐曼也不纠结,她更在乎的是乐心刚刚说过的话,“你说你认识他?”

    “是。”

    乐心望向画轴的目光里含了怀念,但从甄鄘风的角度看去,是她满怀深情地看着画中人。

    他忍不住与印章小声嘀咕:“我女神,不会是喜欢画里的人吧?”

    印章刚说过乐心和她男朋友在一起,难不成这个是前男友?

    “不会吧?”印章吃惊,“那她岂不是一脚踏两船?”

    这届土地神,厉害了!

    玄门中的人商议过,他们一致猜测,这个画轴里的人肯定是鬼物喜欢的人。能让一个女人如痴如醉地追寻,哪怕做了鬼也不放弃执念,除了爱情还有啥?没了!清溯门弟子,包括各门派来助力的人此刻全是满心“卧槽”,这个画里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这么厉害的鬼物和修仙门请来的高人一同爱上?他们越发好奇起画轴里人的身份。

    一时之间,庭院里的人心思各异。

    狐曼拢住了手,妩媚的笑凝在唇边,“他在哪?”

    乐心移开视线,将画轴收了起来,“你先告诉我你和他的关系。”

    “关系?”狐曼唇边的笑再度生动起来,“自然是我的心上人啊,我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

    狐曼手指抚上下颌,“自然。”

    乐心勾了勾唇角,“你撒谎了。”

    狐曼:“……”

    上一次见到狐曼,乐心认出了画里的人。她没有处置狐曼,给了她三天的时间,那是因为,乐心知道,在这人间,狐曼是找不到画里的人的。找不到画里的人,时间一到,她就送狐曼去地府。既然已经死了,盘桓在人间是没有道理的。

    乐心敢肯定狐曼找不到画里的人,是因为,画里的人,是她的师父,道一仙君。

    九重天上的仙君,凡间的狐狸精,乐心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纠缠牵扯上的,但自古以来因为狐狸精的特性,乐心能自动脑补一出她师父与狐曼之间的又狗血又香艳的爱恨情仇。

    但是,道一仙君,全仙界都知道他是个注孤生的强者,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女性产生瓜葛,哦,他徒弟乐心除外。

    小辈不问长辈□□,这是乐心对师父的尊重。

    可是,在五千万面前,偶尔不尊重一次师父也没什么吧?

    “告诉我你和画里人的关系,我便告诉你他在哪里。”她挺好奇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听到师父的八卦。

    乐心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不问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不能擅自处理狐曼。

    强者为尊,实力强才会有话语权。狐曼自知打不过乐心,也隐约猜到她身份,虽然不甘,但有求于人,她转了转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耍了个小心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认识他?”

    “想知道他在哪的是你,不是我。”

    乐心冷着脸,漂亮的双眼毫无情绪地盯着狐曼,“说,还是不说?”

    要说赶紧说,她赶着回家摘葡萄。勤劳的微商才能收获财富。

    狐曼咬了咬唇,红润的唇饱满诱人,妥协了,“我说。”

    神不屑于骗人,她相信乐心。何况,她不相信又能如何?

    甄鄘风竖起耳朵,印章激动地道:“开始了开始了,瓜子小糖吃起来。”

    此刻在清溯门的玄门中人也一个个眼中泛出八卦的光芒来,啊,高潮来了。

    狐曼垂眸,目光悠悠地飘落,她的红唇轻启,讲述了埋藏在心底的许久的往事。

    “怎么什么都听不见?”甄鄘风悄悄地靠近了一步。

    “别上前了,”印章不高兴地说,“乐心隔绝了声音,她不想让我们听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私!”

    不想让甄鄘风和其他玄门众人听见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它印章都不给听?

    “哎哟,哎哟。”听不到八卦的玄门中人,身上受的伤立刻疼了起来,□□声不绝于耳。

    听不到热闹的甄鄘风蹲下身,热情友爱地要为旁边受伤的人裹纱布。

    那人恰好是清溯门人,与修仙门有过节的那种。应该说,受伤的都是清溯门人。其他玄门人自觉已经在门派受过伤,身体柔弱,帮忙的时候都是量力而为、点到即止。只有清溯门掌门极其弟子妄图联合玄门众人将强大的鬼物抵挡在护门阵法之外,强自施力,反噬受伤。

    “滚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故意来晚的!”那清溯门弟子硬气地喝道。

    甄鄘风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

    那清溯门弟子没想到让他滚他就滚,他滚了谁给他缠纱布,单手缠不起来啊。按照正常的套路,不该是他撵他滚,他委屈解释,他不听,他一定要解释,然后在半推半就间就把伤处的纱布裹好了?

    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哎,还是帮我一把?”

    甄鄘风望天望地,没听到。

    印章给他搭配台词:“呵,男人,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甄鄘风:“……”谢了,他不是霸总的小女人。

    清溯门庭院内被隔绝的小天地里,乐心从屋子里移来了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松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狐曼与道一之间的事情很简单。天真单纯的小狐妖刚开了灵智,勉强能化为人形,正随意享受行走的乐趣时,忽而看到了道一。桃花飘落的桃花林,落英缤纷,她站在树下,仰望树上斜躺着的俊俏男子半阖着眼,喝着酒,极为洒脱不羁。

    那幅画面,一下子便印刻在狐曼的心间。

    情窦初开的她,爱上了道一。

    可道一对一切都是漫不经心的,包括她。

    狐曼为他找来世间美酒,也没得到他一眼的关注。幸运的是,道一在那片桃林盘桓了许久。

    有一天道一喝醉了,睡在桃花瓣间。狐曼不知哪来的勇气,伪装了和他睡在一起的样子。道一醒来后,无波无动。狐曼羞愧交加,掩面而去。

    她两个多月没有去桃林,在人间飘荡的时候,她捡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婴,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最巧合的是,女婴手腕处有一颗小痣,和道一一模一样。狐曼又有了一个愚蠢的主意,她把那女婴抱回了桃林,找到了道一,说那是她给他生的孩子。

    道一似笑非笑,在狐曼快坚持不住他目光的压迫时,他接过了女婴,递给了她一颗丹药,平生第一次对她主动说话,“两清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道一。

    后来,懂得多了,狐曼便知道,她的伪装破绽百出,蠢极了,根本骗不了道一。她所做的一切,在道一眼里,不过是笑话。

    两个月生孩子,当年自己的脑子里怕是进了水!

    可是她不明白,为何道一明知那不是他的孩子,他还会带走女婴?为什么呢?

    狐曼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情绪,对乐心说:“能别吃了吗?尊重一下我可以吗?”

    感觉她像是个说书的。

    乐心听得津津有味,她吃完了手里的核桃,又掏出了一把开心果,催促道:“继续继续。”

    狐曼:“……”

    “我一直在找他,丹药被别的妖抢了,我没打过,然后不知怎么就死了。”

    “就这样没啦?”

    狐曼:“您还想听什么?只要你能告诉我他在哪,我再编一点故事也不是不可以。”

    当年,她便感觉到道一的身上有跟玄门类似的味道,所以,她以为道一是玄门中人。可找了一圈,玄门的祖师爷里都没有和道一长相类似的。

    乐心是土地神,她说她认识道一,难不成……

    “他,是不是还活着?”狐曼眼中的光亮了起来。

    玄门中人虽说会比寻常人长寿,但归根到底还是人,道一即便是玄门中人,怕也早已魂归地府。但,若玄一和乐心一样,道一一定还活着。是了,仙风道骨的道一,超然于世,果该是神仙。

    “如果你早找五年,他还活着。现在……”乐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将各种果壳裹在纸巾里,凭空投掷进了垃圾桶。“活着或是死了,对你都没有区别。哪怕我是个旁观者,也听出他并不喜欢你,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你?好了,故事听完了,你可以上路了。”

    既然不是她师母,她可以放心动手了。

    狐曼从没有见过如此“翻脸不认鬼”的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他在哪?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她脸上的神色狰狞起来,“你刚刚都是在骗我!”

    “是啊,”乐心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不是都说狐狸精狡黠聪明,你怎么就相信我了呢?”

    狐曼睚眦欲裂。

    清溯门的空气无端紧张起来。

    甄鄘风听不到乐心和狐曼说了什么,但能清楚地看到狐曼整个人状态不对,本来是黑色润泽的眸色变了,绿莹莹的一双狐狸眼。

    狐狸精!在场玄门中人忍不住热泪盈眶,终于知道了那鬼物的真实身份,在门派被辱没之后。

    “看在你给我讲了故事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打不过我的。”乐心说。

    “总是要拼一拼……”

    狐曼话音刚落,便被乐心瞬间贴近后背制住,燃烧的灼热感从她的灵魂深处漫了上来,“我要是你,便不会硬拼。”

    狐曼的鬼魂维持不住,从附身的女人身上跌落下来。娇媚的容颜,艳丽的唇,狐曼裸露在阳光下,被炙烤地瑟瑟发抖。力量再大,终究是鬼物,经不起日晒。这也是她为何要附身在人身上的原因。

    乐心凝了一道屏障,为她遮住了艳阳。

    被附身的女人睁了睁眼睛,又昏了过去,软绵绵的身体倒了下去。

    乐心虚托了一把,让她躺在空气上。

    狐曼警惕地看着乐心,她摸不准乐心的想法。说是来帮助玄门灭了自己,但她明显对自己又没有杀心。很矛盾,难道她和道一真的相识?她是道一的什么人?

    土地神与道一,道一,道一……

    狐曼满心哀戚,是了,她说得对,道一不爱她。

    一瞬间,心如死灰。晶亮的狐狸眼也黯淡下去。

    唉,乐心叹气,凡是爱上她师父的女子都是这般徒惹伤心。当年仙界长公主是,如今狐曼亦是。

    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徒惹人芳心暗碎流泪。

    但狐曼与仙界长公主不同,她对师父来说,不是一点痕迹没留。她乐心,便是狐曼留给师父的痕迹。可惜师父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狐曼,还骗她说她是他花了一壶好酒从人贩子手里换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应该当牛做马以报答他救命之恩。

    “鬼物在凡间滞留不好,我送你去地府,投胎或者在奈何桥等待,随便你。”

    “等待?我能等到道一吗?”狐曼满目凄楚。

    “或许吧。”

    终归是不忍,乐心抬起手臂,将手腕内侧对着狐曼。手腕处,与她师父一致的位置,一颗小痣赫然在目。

    狐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是你……”

    当年那个女婴!

    既然如此,那道一死了的消息,是真的?

    看出了狐曼所想,乐心坐回了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嘲弄道:“我没说他死,但估计和死也差不多了。”

    道一仙君与玄一真人一向不对付,但道一天赋极高,一直凌驾在玄一之上。三百年前,道一仙君不满自己功力遥遥领先玄一真人一大截,他和乐心宣布,他要闭关修炼,等功力是玄一的两倍之后便出关。

    “徒儿,等为师闭关完,到时候像捏蚂蚁一样捏玄一给你看啊。”

    他择了一灵力充沛的洞府,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十年前,道一仙君镌刻在石钟上的本命魂灯突然熄灭了。

    仙界一片哗然。

    本命灯熄灭意味着道一身死,可他闭关的洞府被下了极为高深的禁制,无人解得开,也不能进得去一探究竟。

    乐心不相信道一会死,祸害遗千年,道一怎么会死呢?

    她不知道告诉狐曼真相对不对,其实,不管她师父是不是死了,狐曼都已经被他从生命里抹去,不会回头看一眼。与他而言,狐曼只是与他萍水相逢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就像飘过他肩头的落叶,有再看一眼的必要吗?

    乐心撤了结界,要把狐曼送往地府。

    即便是白日,土地神有诏,鬼差莫敢不从。

    在被鬼差带走时。狐曼问乐心:“我如果等待的话,我能等到他吗?”

    “值得吗?”乐心不答反问。

    道一不爱狐曼。修炼境界达到他那个高度的仙,大爱约等于无爱,世间任何的事物他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自身。否则,他不会为了一时兴起想堵心玄一,脑子一抽去闭关,搞得把本命灯都熄灭了。

    做事随心所欲罢了。

    最后乐心也无法承诺狐曼什么,她也在等待,等着她师父能死而复生。

    她不能理解狐曼,她师父又不爱她,她怎么还能执着地追求?不被喜欢,那就换一个喜欢自己的啊。

    像她,和仙太子解除了婚约之后,立马找了储卫做男朋友。

    感情是相互的,得不到便放弃,别纠缠,也别纠结。感情的事,无解。

    印章对于乐心送狐曼去地府的理由充满了质疑,鬼物不能留在人间,那她留了乐悦好几年是什么道理?只许州官养鬼不许百姓鬼留吗?虚伪!可它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它也怂。

    甄鄘风崇拜地仰望着乐心,土地神大人果然威武雄壮,狐狸精手到擒来。在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修仙道路的正确性。虽然乐心说过人不可能成仙,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能够实现愿望的呢?关键是人活着,便要有愿望,有信仰啊。

    鬼差带走狐曼后,乐心无差别攻击庭院里的所有玄门中人,“她实力一般啊,居然能将你们玄门闹得人仰马翻,你们玄门是有多弱?”

    甄鄘风:“……“

    其他玄门中人:“……”

    行吧,和您比,我们都是个渣。

    实力摆在那里,哪怕被嘲笑了,也打消不了玄门中人要与乐心拉近关系的念头。奉承、吹捧,一波接着一波。顺带着拐弯抹角地打听乐心的身份,师门何处。

    他们和修仙的甄鄘风不同,无法感知到乐心的气息,从而猜测到乐心的身份。他们引以为傲的看相和卜卦之术对乐心都无效,看不出端倪。

    乐心笑笑,没有过多回应。她当初连甄鄘风都不愿意结识,何况这么多陌生人?看在五千万的份上,乐心已将甄鄘风当作了亲生的朋友。她指着依靠着空气之前被狐曼附身的女人,问:“她怎么办?”

    原本狐媚附身以后,女人的容貌略有些向狐曼本身的容貌靠拢,增多了妩媚的气息,不熟悉的人一时看不出女人的容貌。现在狐曼离去,女人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即便昏迷了,眉目间也满是婉约和温柔。

    女人年龄大概四五十岁,从皮肤细腻程度来看,保养得当,看起来相当年轻。

    乐心莫名觉得对方的精致眉眼很熟悉。

    甄鄘风听到乐心的问话,忙道:“我这就打电话让储先生来接储太太。”

    储?

    她第一次见到狐曼便是在储卫家的别墅区。

    储这个姓好像不常见?

    乐心再看储夫人,越发觉得储卫的眉眼与她极为相似。

    未来婆婆?

    乐心陡然紧张起来,不会这么巧吧?

    甄鄘风不察乐心神色变化,犹自说着:“正好储先生来了,可以当面把五千万给您……”

    “给我?钱不是你们师门出的?”

    糟,甄鄘风发现自己讲错话了,连忙补救:“我们师门给……也可以。”

    虽然钱有点多,但他多抓几个鬼也是能赚上来的。本来师门被狐曼单挑了,有些丢脸,可玄门的每个门派都被单挑了,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能嘲笑谁,那就无所谓了。甄鄘风发觉打不过狐曼后,就打算把这事翻篇算了。他们修仙之人很想得开的。

    直到储卜凡找上他。

    储卜凡出价五千万,让甄鄘风解决附身在储夫人身上的狐曼。

    玄门中人都解决不了狐曼,甄鄘风想到了贫穷的土地神乐心。可世间唯一的神在他心目中如姣姣明月,神圣高洁,怎能被铜臭味所染?

    乐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对啊,”同样被蒙骗的印章,“别说五千万,你给五十块乐心也愿意啊!”

    乐心:“……“五十太廉价了,五百吧,值好多斤葡萄。

    甄鄘风:“……”

    话题扯远了,乐心问:“你说的储先生家是不是住在……”她报了储卫家别墅的地址。

    甄鄘风肃然起敬,彩虹屁不要钱地开始吹:“乐心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胸中自有丘壑,乾坤自在,连这些细微末节都能知道。”

    乐心:“……”啊,还真是她未来婆婆。心心念念的五千万也是未来公公的。

    “甄鄘风,”乐心正经地叫了他的名字,手坚定地一挥,“这五千万不要让储先生出了,鬼魂犯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储夫人被附身已然是受害者,怎么还能让储先生出钱呢?”

    甄鄘风被她的凛然大义光芒所照耀,感慨果然是神仙,高风亮节却不在乎名誉,还能自黑,你看,其实人家根本不屑于那五千万。

    他应了一声,保证说不会收储先生五千万。

    瞅眼色的玄门中人趁机拍马屁,附和:“是了是了,储先生也是受害者。鬼物是您所擒,收不收钱您说了算。”

    未来婆婆依旧悬浮在空气中,乐心心中一紧,不妥。她问清溯门有没有干净的床铺,好安置储夫人。

    清溯门人哪敢劳烦乐心,忙说储夫人交给他们。

    乐心拒绝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储夫人,直到将她放在床上休息。

    甄鄘风再度折服,对受害者如此尽心尽意,果然是土地神。

    唯一看透真相的印章,默默传音给乐心:“这不会是储卫的……妈妈吧?”

    将被子给储夫人细心盖好,乐心长出了一口气,嘱咐印章:“别多嘴。”

    印章不服气:“我有嘴吗?”

    甄鄘风通知了储卜凡,得知好消息的储卜凡乘着直升机立刻赶到。他避开了储卫,那个傻儿子不久前刚抨击他画符属于封建迷信,若是知道他妈妈被鬼物附身不是一天两天,岂不是当场能疯?

    在储卜凡的直升机停到清溯门门前的时候,乐心与甄鄘风辞别,借口要回家摘葡萄,“和人约好了,明天要送去呢。”

    “储先生说要见见您呢。”甄鄘风挽留。

    “不了不了。”见父母什么的,还是算了。乐心满面正气地说:“做好事不留名乃是我辈红领巾之准则!”

    等储卜凡进门的时候,乐心已经离开,瞬间千里之外。

    狐曼没有骗储卜凡,她虽然附身储夫人,但没有伤害她的身体。女子属阴,狐曼滋养了储夫人的身体。储夫人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睡得正沉。甄鄘风解释说,没什么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

    储卜凡没有见到甄鄘风口中的高人,颇为遗憾。等听到高人拒不接受五千万,储卜凡深深地拧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

    他讲求公平交易,不愿欠别人的。

    既然如此,储卜凡大手一挥,“玄门中人这次的损失我全包了!”

    爸爸有矿!

    甄鄘风感动地说:“果然好人有好报,乐心大人境界高深,非吾辈所能及!”

    储卜凡耳尖:“乐心?”

    甄鄘风:“啊,她就是拒不收您五千万的高人。”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储卜凡眯了眯眼,恰好储夫人醒了过来。

    狐曼附身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储夫人都不知道。

    趁着回去路上的时间,储卜凡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她。

    储夫人颇为惊讶,她感觉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夫妻二人有志一同地决定,这事就不告诉儿子储卫了。反正都过去了,储夫人也没有丝毫损伤。

    储卫拨弄着客厅里他爸爸画的符,他刚给乐心发了信息,乐心却问他:“你妈妈……还好吧?”

    怎么会突然间问到他妈妈?储卫不会往乐心想见他父母上想。

    难不成他妈反对他和乐心在一起,像偶像剧里的蛮横母亲一样,拿了支票让乐心离开他吧?

    不对,他妈妈温柔又聪慧,不会做这样的事。难不成是一身铜臭味的他爸?

    男人脑补起来也很厉害,脑洞大开,匪夷所思。储卫用理智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问乐心:“怎么突然想起问我妈了?”

    乐心却久久没回应。

    储卫不免烦躁。乐心说两日后来找他,要告诉他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难不成是真要分手?

    可也不像啊。

    储卫打电话给他的狗头军师霍成求教,霍成问他:“一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也不是,”储卫说,“我亲了她额头。”

    “……”霍成先是沉默,而后爆笑,差点笑断气的那种。“你是小学生吗?这么纯情?”

    “肯定是乐心认为她对你没有吸引力,所以生气走掉了。”他掷地有声地教导:“你要主动啊,投其所好,小卫卫!”

    储卫掐断了电话,他和乐心不是没有过亲吻,但大多很克制。上次在酒店里,同处一室,他只敢亲额头。他怕不小心擦枪走火,理想中的洞房花烛夜就泡汤了。

    主动,投其所好。乐心好像挺喜欢他的肉.体,那天晚上他注意到了,她一直在瞄着他的腹肌看。储卫掀起了T恤,他准备拿手机把腹肌拍下来,发送给乐心。抬手拿手机时,不小心带倒了水杯,水泼溅到了裤子的裆部,位置尴尬。

    储卫拽了几张抽纸去擦。

    别墅的门被打开,储卜凡夫妇走了进来。

    储卫:“……”他的动作顿住。

    见多识广的储卜凡捂住了老婆的眼,安抚儿子:“爸爸理解。”

    又委婉提醒:“下次注意地方。”

    储卫:“……”不,你听我解释。

    果然到了要和女朋友结婚的年龄了。女朋友?储卜凡猛然想起为什么乐心这个名字会耳熟了。

    他儿子的女朋友叫乐心!

    储卜凡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高人也要吃饭,五千万说不要就不要,背后肯定有原因。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他试探着问储卫:“哎,你女朋友有封建迷信思想吗?”

    储卫迟疑,乐心信土地神。

    储卜凡心里有了底,“她是做什么的?”

    储卫莫名其妙:“种地啊,你吃的葡萄就是她种的,又大又甜,——你什么眼神?是看不起种地的?”

    慈父储卜凡眼含怜悯,走到他跟前,摸了他一把狗头,叹道:“唉,傻儿子,我是看不起你!”

    怪不得要和富二代的儿子分手,回家种地去了,人家是隐世的高人哪。

    高人会嫌弃他儿子傻吗?

    突然间对傻儿子的婚姻充满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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