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娘不知三姐字写的如何, 想想三姐往后要走的路, 苏苑娘心想往后写字的时候,可让三姐一起跟着练练。
“等后头有了闲暇,你来跟着我写。”
“娘子。”
苏苑娘朝三姐笑笑,与知春她们道:“往后你们也要跟着多写。”
以往丫鬟们侍候她,也有那摸笔墨的机会,但主仆有别,她们摸的时候不多,会的也是那几个她教的字, 苏苑娘当时也没有多想。
再重来一世,苏苑娘愿意多教她们几个字, 也愿意耐心教会她们算帐,等往后她们出去了,单凭这些,她们也能找口饭吃。
“是。”娘子发话, 知春她们无不应者, 皆答应着她。
回礼写好, 交给了知春, 苏苑娘带着胡三姐和通秋往外院大客堂那处走去。
途中三姐左右打探,眼睛四处转个不休, 被通秋暗中揪着手背狠狠捏了几下,疼得三姐儿蔫头耷脑。
自家小娘子的规矩不大, 就是身边丫鬟的规矩大了点。
由着领路的婆子带路, 一行人不紧不慢到了大堂。
常府以前门户大过, 家里的规矩也还是那些规矩,本家风光不如以往,但整个临苏的盐矿还是握在他们手中,不少分家还靠领着主家盐产的盈利过日子,以前老家主在世,他们两三年才能领一回分利,对本家也曾不满过,但新家主当家,三年已分了两次利,本家拢回了不少心,也拢回了不少恭敬。
是以苏苑娘到的时候,来辞行的那家人由老母亲带着儿媳妇,站在了堂前迎她。
“您好。”迎上对面笑容满面的老妇,苏苑娘上前虚福了一记礼,朝她浅笑问好。
“好好好,当家媳妇你也好。”老妇忙回道。
“多谢,请里头坐。”
“欸,好。”
男丁皆在里面候着,苏苑娘进去又是一通问好。
来人是与常府离的不近不远的亲戚,他们要走的话,派人来说一声也就可以了,但有想显得恭敬的,会一家子人都来,但本家见不见,就是本家自己的事了。
苏苑娘来见,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更重要的是,她想把前世没做过的事皆做一遍,再看看结果,看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
“本来过来说一声就走,没打算打扰你,当家媳妇,给你添麻烦了啊。”这家的老人说话很是客气,一被苏苑娘请入座就连忙道。
“没有的事,自家亲戚,就是家里人,没有添麻烦一说。”苏苑娘摇头,朝老人夫妻俩道:“最近雨水多,我听我父亲说过,你们山南州春季雨水也颇多,路上好走吗?”
“呀……”老人掐指仔细算了算日子,回道:“临苏这边眼看要停了,我们那边要比这边早出雨水几天,等出了汾州,我们那边的路也干了,好赶路,好赶路。”
“原来如此,这天气赶路,费鞋。”
“这个,”老人笑,这当家媳妇好会唠家常,她不拿架子,老人也随意了些,道:“我们南边这季节就是雨水多,不过也是好事,春雨贵如油,比起那北方的旱,种不出庄稼,还是我们南边儿好讨生活。”
“老叔叔去过北方?”
“年轻的时候去过两次。”
“那也是走过远路的人了。”
“不敢当,以前往外跑生计,往北去过,就是没刨出什么出息来,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一事无成,惭愧。”老人道。
山南州与汾州相邻,但其中山路居多,就是套马车赶路,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月。
路途颇远,这家人不辞辛劳一家人在雨水繁多不好赶路的季节来赴喜宴,于心于毅力而言,都是很大的付出了。
想及此,苏苑娘道:“岂是这般说的,您能带着一家子不赴千里来临苏赴当家的与我的喜宴,好好到了,就不是寻常人了。”
“哪里哪里。”老人一听这肯定,当下心中喜悦,眉开眼笑了起来,看着苏苑娘的神情越发地和气,话也多了起来,即便是老妻插嘴想说话也拦住了,自行跟当家媳妇对应说话。
你来我往说了半晌话,知春带着两担子回礼来了。
回礼备好,知春把回礼簿子呈给了苏苑娘,苏苑娘双手呈给了老人,“老叔叔,春寒料峭,您带着家人跋山涉水前来看望当家的和我,这份心意弥足珍贵,当家的和我领了。您家里有要紧事要走,我就不多留您了,路上不好走,您和家人小心,到家了就托人给我们捎个口信,我们也好安心。”
老夫妻俩是带着长子长媳过来的,跟诸多前来参加婚宴的常家人一样,就是听闻新当家要重振常氏一族,他们想让儿子捞个事做做。只是一来发现新当家想振兴家族一事不假,但不是什么常家人就能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在客啥诸多亲戚中听了几天闲话,老人觉得给儿子找活计这事悬,且他家跟本家早就疏远了,也没什么银子打点当家身边的人,是以他来的痛快,一看没机会,下走的决定也痛快,决定没机会那就早点回去种地,回去的早,也不耽误这一年的庄稼。
一家人前来告辞,就是想着大家都要月底走,他们提前走了,一家人收拾好包袱在走之前来辞行,也是对本家的恭敬,做足了脸面,也不算得罪本家,一来一回平了,但没想当家媳妇也做足了脸面,给了这么大面子。
看着足足两担的回礼,老人眼睛不经意地瞄地那银白烫金的礼薄一眼,当下整了整神情,肃容回道:“哪值当你这般客气?当家的和你的婚事就是我常氏一族的大事,我等理该前来贺喜,为你们这对佳偶天成的新人添一份喜气。”
苏苑娘菀尔,双手奉上,“小小回礼,不成敬意,老叔叔和老婶婶带着堂兄嫂回家这一路,还望多加小心。”
她相当客气,丝毫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老叔叔一脸惭愧,收下了,“临走还要收你们这么多,真是令老朽汗颜。”
常府的天真是变了,以前何曾对穷亲戚这般客气过?看来往后就是没有提携的机会,等到家里真山穷水尽了,本家也不会对穷亲戚袖手旁观。
老人要的就是这一门亲戚,知道本家会管事,外面的人不敢低看他们,行事做人都要方便许多,这就行了。
老人细心地收好印着常氏家徽的礼簿,就是他的老媳妇伸手过来替他收他也当没看见,仔仔细细地放入襟内妥贴收好,方抬头肃容与当家媳妇道:“老朽就承了你这份情了,是我们家叨拢你们了。”
如若能不求人,他也不想求人。有着本家的这份“敬意”和牵系,借着本家的余威,他定能给家里生出一条路来。
“您客气。”
老人没有多加寒暄,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就带着家里人走了。
他们一出府,连客舍都不用去,他们是牵了自家赶路的牛车过来辞行的,原本是说完就走,现在多了两担回礼,把家里的婆媳俩乐得围着牛车团团转,不用男人经手,自己就谢过挑担的下人,把担子往牛车上装。
“乐什么啊?”看母亲与媳妇乐得找不着北,这家的长子撇撇嘴,不屑道,“一点东西就打发了回去,还乐呢。”
他没留下,心里不痛快得很。
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猪一样的长子,恨恨道:“你懂什么?这是本家给我们的脸面!”
“脸面算得了什么?能当饭吃吗?能让我手里每个月都有银子到手吗?”见父亲说脸面,这家的长子更恼火,“脸面脸面,你就知道脸面,脸面给了你饭吃吗?给了我饭吃吗?”
“你这小子,你以为是谁养大你的?”老人气狠了,手往他头上打。
“我娘!”儿子往旁边躲,不忘回嘴。
“是你娘养大你的,老子问你的是谁给你的饭吃!”
“怎么打起来了?”老妇人搬着回礼,偷空看到,嘴里喃喃。
“管他们呢。”儿媳妇搬着一看就是好东西的布匹,怜惜地摸了摸顺滑的绸布,心思全在这些漂亮好看的布匹上,心想着要拿什么遮盖着莫沾了雨水才好,才不管自家公公跟丈夫打起来的事。
“大壮也是,又招他爹,讨打。”老妇人也没有过去的意思,就嘴巴上说说。
“他啊……”闻言,儿媳妇笑笑,不吭气。
自家男人是什么样子,她心里门儿清。
不就是没在本家讨着轻省活,不痛快了呗。
来的路上,他可是指望了不少往后飞黄腾达了的日子。
她本来一路也跟着欢喜,但喜宴那天他喝了两口酒发酒疯说出了真心话,她那一路的狂喜就歇了。
他说等他飞黄腾达了,他头一件事就是要把她休了,把雨娘娶回家。
雨娘是谁?雨娘就是县里窑子里的窑姐,以前没被家里人卖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他一样的村花。
为了一个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窑姐儿,他过上富贵日子的头一件事,就是把一个连半块肉都要省给他吃的自家婆娘休了。
心是怎么死的?就是这般死的。她现在只愿意有好的吃好的,有好用的就用到自个儿和孩子身上。
至于男人,他想怎么死,就怎么去死罢,不碍着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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