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月之期已到。
叶府早早的便派人在外守候。
庭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衣着齐整的少年们不安地被父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安抚着,又或是整理着已经不能再齐整的衣着。
“娘,我怕。”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立即引起了几十个孩子的共鸣,有的瑟瑟地躲在父母怀里不愿伸出头来,有的甚至当堂直接哭了出来。
又是一阵人仰马乱,或安抚或斥责的声音接连的响起,安抚了好久才得以平息。
已知中午。
从早上起就未进一滴饭食的孩子甚至成人都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可门前沉默站着的中年人不发话,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
突然,仆人们爆发出极为强烈的叫喊:“来了!神人来了!”
其实不必叫嚷,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会让自己一生难忘的景象。
一处遮天蔽日的灵舟突兀地降临在这个村落上方。
鸟兽惊走,异兽跪伏。
它仿佛轻易地抹除了太阳的存在,逼仄的阴影快速地笼罩着整个山村,那一刻凡人们只以为黑夜重临,鬼神将出。
灵舟越是靠近,那气势越令人惊惧。
白云飞快地避让开来,灵舟前方早早被灵气划出一道广阔的通道。
它庞大而惊人的威势只是遥遥的一现,无数未曾听闻的凡人便以为是仙山降临,两股战战,或是吓得陡然晕倒在地,或是跪伏在地,嘴中求饶,不敢多看。
有了心理准备的叶府中人表现得也仅仅比凡人好一点,经过排练的他们有序地跪下,脸上除了惧怕,更多的是向往和激动。
中年人死死地盯着那处灵舟,眼中更是灼热的向往和追忆。
静谧的庭院中,叶齐站在大树底下,看着那气势威慑的灵舟,也是一阵错愕,有了一种航空母舰飞在天上的倒错感。
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那处灵舟,叶齐骨子里涌起了前世今生都很少有过的热血沸腾。他明白,这将是他进入的又一番新天地。
灵舟之上,修士们不厌其烦地又加固了一遍阵法。
纵使心中好奇,灵舟上的少年们仍不敢冒着被训斥的危险来到船沿看个热闹,但不妨碍他们说说笑笑地谈论着各自的趣闻。
望着底下如蝼蚁一般的凡人们,身边是清晰可闻的说笑声,领头的修士面无表情地说:“速去速回。”
“是。”十余修士整齐地答道,拿着各自的灵器如流星般快速地跳下灵舟。
不过三两息,修士们便已在地面整好队伍。
不需过多提醒,早已有了经验的叶府数月之前便已经摆设好了一处高台。
没有过多寒暄,只敢跪伏着的叶家成人们只敢偷偷瞄着神人们的举动,府里此时寂静无声。
只有早已得到示意的孩童们忍着害怕起身,自动地在高台旁排好顺序,等待将来的传召。
高台上的几名修士目不斜视,他们不知从何处拿出数百颗大如卵石的黑石。
那黑石飘浮在空中,凝然不动,详细看去,那黑石并不是纯然的黑,它身上布满了星状的白色点纹,若是触手,便只觉冰冷粗糙,让人心生寒意。
修士分工有序,几人闭眼掐诀,凌空而起,黑石便密密地按着规则的形状排列开来,若是仔细看去,普通人就有仿佛满眼天星,恶心晕眩不能自己的感觉,
“随我上来。”一名修士在台下冷冰冰地说。
已经排好顺序的孩童们怯生生地跟在其后上了高台。
为首的孩童明白将会遇见的情景,所以他一登上,就马上闭上双眼。
可这到底只是暂时之计,他还未来得及走几步,便觉得仿佛天地逆转,星河倒流,身形颠倒又被扭曲,开口不能移动亦不能。
纵使他还打算强撑,可是修士将他的表现早已收入眼底。于是眨眼之间,那名孩童睁眼时,自己就已被移到了高台之下。
场中只有一片寂静。
只有早已得到命令的仆人们行动熟练,他们一拥上前,把开口欲哭的孩子口一把捂住,强行带走。
中年人心中一沉,面色仍然不变。
然而接下来的孩子表现也不足以令人满意。他们最好的也莫过于强撑了几息,然而还是不支地被送下去。
修士们沉默地盯着地上的黑石,场中的氛围一度比一度沉默下去。
最后,高台上除了面无表情的修士们,已经空无一人。
中年人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今年竟然无一人能被选上。
然而他亦知无论如何挽留哀求,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身子一沉,仿佛陡然老了几岁。
为首的修士早已猜到这个结果,面色不改,当即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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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让我试试?”少年清朗的略带轻松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修士的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一位清秀端正的少年盘腿坐在屋檐上,灵活地跃下屋檐。
中年人不由一阵怔愣,在经历过绝望过后不由又是一阵希望。
然后他的目光陡得变为森寒,尤其是在注视身旁的老者的时候。
老者脸色一白,他人除了少年,心中一紧又一松,连忙断断续续地向中年人低声争辩:“不是我有意欺瞒……
“可那位确实是个傻子啊。他出生三年都神智未开,我怕冲撞了神人才………
叶齐无视底下的窃窃私语,只要修士没有阻拦,他就继续飞快地靠近着高台。
修士们居高而视,他们不在意这些凡人的闲言碎语,只需确保所有的叶府子弟都能测试完,完成他们自身的任务。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所有人都没料到。
就在少年离黑石不足寸步之远时。本来安静的黑石却突然一个接一个,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微不可闻的共鸣。
它们仿佛遇到了极为心悦的事物,开始极轻极欢快的鸣叫,那鸣叫轻松惬意,如春日杨柳下散漫的阳光,如黄昏照耀下折射的微尘,仿佛仙乐,让人联想到了所有美好而值得珍藏的景象。
接下来的场景,更是在场的所有凡人一生恐怕都无法想象,也无缘再得见。
暗淡的日色里,一片灿烂而广邈的星海画卷在他们面前缓缓地打开,那是凡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美丽和辽阔的星域。
那千亿年无人知晓的孤独与冷寂的星光倾斜下来,或冰冷或温暖的光晕折进每个人的眼里,纵使美得窒息而刺眼都无人愿意移开双眼。
直到最后人人都不能视物,人们才从这幅美景中挣脱出来。
十数名修士呆愣着,倒不是为了这幅美景。
他们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名词,只有一个修士呆愣着将这词缓缓说出口,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震惊:”引气入体?!“
竟有人十五未到,便能成就引气入体?
纵使不甚明了,十数名修士却突然共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这上京的天,恐怕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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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甚至比修士们更早反应过来,他生涩地用着早已废用的身法赶向叶齐身旁。
然而突然反应过来的修士,速度比中年人更快地将叶齐围在中央,为首的修士只是手势一震,中年人便狼狈地打落在地。
“七哥儿,叶府纵然没有厚待你,也生养你十多年……
中年人艰涩地说着,脸上是多年都不曾有的狼狈,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哀求与软弱。
仆人中几名自觉心虚的仆人此时更是软倒在地,呐呐不能言,仿佛生死悬在一线。
而看到这一幕,纵使再愚钝的人,此时都明白:叶府送上门神人都看不上的少爷小姐们,连此时的少年们一根指头也比不上,
一府之人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决定了叶府的生死。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要将这幅场景记入心中。
“算了,已经够了。”
叶齐微笑着,却突然有点疲倦和劳累。
叶府也算是管了他十多年的吃住,何必再苛求他们更多呢?
都是命啊。
跪伏的老者无声的悲泣着,行行热泪直入地缝间隙。
他的孙儿即将被仙门带走。
他只见过一面的孙儿啊,如今,要进入仙门啦。
可一切,都与他这个未曾谋面的爷爷无关了。
都是命啊……
怎能不怨命啊,他一次次把仙门摆在自己面前。
可还是怨他自己,不懂得进去啊。
老者悔恨地想着,泪水渐渐模糊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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