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静风凉如水,镇外的树林在白色的月光下被夜风撩动,似是有鬼影重重,地上的光斑忽隐忽现更是让幽静的树林平添三分鬼魅之气,路旁的草丛时而沙沙作响,不知是蛇鼠经过,还是魑魅魍魉掠过。
手提箱子腰挎袋,梳着麻花辫的女人走在林中的小道上,不管身旁草丛如何作响头顶树叶如何摇晃,都不曾抬头张望,一直闷头闷脑步伐匆匆的往林外的镇上赶,似是怕得不行。
恍若错觉的嬉笑声不知从哪传来,蝙蝠从女人的头上掠过,扑闪翅膀的响动清晰可闻,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女人身后,飘飘忽忽贴上她的背脊,青白一片的脸慢慢探过她的肩膀,凑到她的脸旁,见她仍旧目不斜视似是无所觉,便幽幽的发问“为什么不看过来,怕我吓到你啊?”
“不,是我怕吓到你。”目不斜视的韩秀雅轻声回答。
听到她的回答,鬼影嬉笑出声,冰凉滑腻的脸更贴到她的脸侧,泛着幽幽绿光的双眼快要脱框而出的紧睨着她“妹妹很有趣吖,若是我不怕,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韩秀雅轻笑一声“那也要你真的不怕才行。”说着猛的转过脸和鬼影来了个脸对脸,只见她连上不知何时已成了花脸,画的是钟馗威严怒目之相。
鬼影惊叫一声,猛然从她背后滚落到地上。
“还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提着箱子转身看向落到地上的女鬼,韩秀雅戏谑的问。
女鬼放开捂着脸的手,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然皮开肉绽,看着可怖至极。怒瞪脸上没了钟馗之相的韩秀雅,女鬼从地上拔身而起飞身扑过去,惨白的双手直直的伸出,嫣红的指甲逐渐变长,勾像她的脸。
“冥顽不灵。”放下手里的箱子,韩秀雅不闪不避的站在原地,待女鬼的手伸到眼前时,咻的抬起不知何时握着红线的手,把红线架到女鬼的手上,红线相互一缠绕住惨白的手,顿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腥臭的味到随着声响传出。
女鬼凄厉尖叫,挣脱不开捆着手散发着雷电之威的红线,猛然倾身上前,张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过去。韩秀雅蹲身避过女鬼的扑咬,从女鬼的肋下钻出,拉着变长的红线绕着女鬼打转,把女鬼的头、身、脚通通用红线密密实实的绑了起来,随后站到一边看着女鬼全身上下都在噼里啪啦作响,摇摇头,从挎包哭拿出一张符纸射到女鬼的脸上,手中掐诀无声念咒,符纸在咒语声中自燃而起,只瞬息之间变成了熊熊大火把挣扎不休的女鬼包裹了起来,不多时,被烈火焚烧的女鬼便成了一撮黑灰,捆绑着女鬼的红线落到地上。
待最后黑灰中最后一丝星火暗掉,地上的红线动了动,猛然飞回到韩秀雅的手腕上逐渐缩短,最后变成她腕内皮肤上的一截红痕。
摸了摸竖起的红痕,韩秀雅提起箱子从挎包里拿出一叠溪钱撒向半空,朗声道“阴阳不同路,溪钱买安宁。”说完,不待溪钱落地便转身继续赶路,而她的身后似孩童嬉闹声隐约响起,风旋裹着半空中洋洋洒洒的溪钱,随着嬉闹声的消失而消失。
鸡鸣破晓天刚亮,义庄便热闹起来了。在檐下洗脸的九叔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徒弟练功练着便打闹起来,片刻不得安宁的样子,拧干毛巾挂好,端是脸盆往外一泼,把两个徒弟泼了个透心凉。
“哎呀,泼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在那边练功的,哪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呢。”看着两个徒弟一脸委屈的看过来,九叔指了指他们之前练功的地方,一脸无辜的放下手里的脸盆,背着手走进回屋内。
秋生和文才对着九叔的背影做个鬼脸,无声的嘟囔几句,低头看了看被打湿的衣服,又互相推搡起来。
“还不赶紧去练功,早饭不想吃了是吧。”
九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吓了推搡中的秋生文才一跳,不敢再胡闹连忙跑回到一边认真的练功。
屋内的九叔听着外面的动静,摇了摇头,给祖师爷上香之后,便盘腿坐下做早课。
赶了一夜路的韩秀雅走到义庄门口,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挂着的刻有义庄两个字的匾额,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抬手敲响紧闭的大门。
正在吃早饭的师徒三人听到敲门声,九叔巍然不动的吩咐道“文才去开门。”
“又是我~”端着碗低头扒粥的文才皱着脸抬头,一脸的不乐意。
“师父让你去就快去,这么多话。”秋生幸灾乐祸的说着。
文才看了看九叔又看了看幸灾乐祸的秋生,再怎么不乐意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跑去开门。秋生抱着碗乐不可支的看着文才跑出去,然后被九叔瞪了一眼,连忙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低头喝粥。
“师父,这位小姐是来找你的。”文才笑眯眯的领着一个漂亮大姑娘走了进来,大声的说着。
“不好意思,林师傅,打扰你吃早饭了。”看见人在吃早饭,韩秀雅觉得自己来得有点不巧。
“没事,不知姑娘是…”九叔放下碗筷起身迎上前,听到她称呼他为林师傅,便知道她不是本地人。
“我叫韩秀雅,家师是清潭红线仙。”韩秀雅说着从挎包里拿出师傅的信递到九叔面前“这是家师要我交给林师傅的信。”
“原来是红线仙前辈的高足。”九叔听到韩秀雅的师承便缓下了面容,接过她手中的信不急着拆开,而是关切询问“吃过早饭了吗,不嫌弃话不如坐下吃一点。”
“谢谢林师傅,不过不用了,我吃过了。”
“哦~那你先坐一下。”九叔请人坐下后,回头看向一边吃着一边好奇的看过来的两个徒弟,面色一板“文才、秋生,还不快点给客人奉茶。”就知道吃吃吃,一点待客之道都不会,简直丢人现眼!
“哦,知道了师父。”秋生和文才连忙放下碗筷跑去泡茶。
九叔看着他们摇摇头,对着坐在一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韩秀雅点了点头,拿着信坐到一边拆开看起来。
信并不长,红线仙在信中说门下小徒弟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法力高强,只是清潭平静,并没有多少机会让小徒弟练手,得知九叔这边有些不太平,就遣了小徒弟过来跟在旁学习,毕竟小徒弟是个女孩一人在外总有不便之处,请九叔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稍加看顾一些。
看完信,九叔看向和秋生、文才在说话的韩秀雅,沉吟片刻,开口说到“韩姑娘…”
“林师傅客气,我是小辈,叫我秀雅就可以了。”韩秀雅听到九叔说话,连忙起身应到。
九叔摆手让她坐下“好吧,秀雅。你师傅让你过来跟我学习,虽然我们两边的道法并不相同,我也会尽我所能。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不便,若不介意,就住到义庄来吧,我的两个徒弟文才、秋生你也认识了,他们虽学艺不精,但还是能做事的,有事你就交给他们做。”
“多谢林师傅,那我就叨扰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若我有做得不好地方,林师傅也不需要客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韩秀雅笑容满面的说着,见九叔点头之后,又转脸对被说学艺不精的秋生、文才说“你们也是,以后请多指教了。”
秋生、文才憨笑,一叠声的说道“彼此彼此。”
韩秀雅在义庄的生活过得挺热闹的,秋生、文才很活泼跳脱,经常会惹些不大不小的乱子让九叔暴跳如雷,义庄里经常能看见九叔拿着家法追着两人揍,鸡飞狗跳的。九叔为人看着严厉,私底下也会顽皮、幽默的一面,比如被两个徒弟气着时,会在他们的饭底下埋辣椒,借故让两个徒弟满城乱跑疲于奔命的买些零碎东西,被两个徒弟埋怨时,一脸无辜的狡辩,说不过时,就会摆出师父的身份以势压人,让秋生、文才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闷声咽下暗亏。
韩秀雅从不参与进他们师徒三人之间的斗法,只做壁上花旁观,往往被他们逗得笑不拢嘴,肚子都笑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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