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两辈子算在一起, 贾赦也从来没跪过将近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 在被允许起身的时候向后坐了一下随后赶忙站起来。这个动作自然没逃过皇帝的眼睛,不过皇帝却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虽然被皇帝赐座, 但待罪之身的贾赦可不敢把屁股在椅子上坐实, 只是把屁股在椅子上搭了个边儿并将身子前倾, 一副认罪态度十分诚恳的样子。
“罪臣全听陛下吩咐……”
贾赦心里也摸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样儿的态度,但把皮球踢给皇帝终究是不会错的。贾琏的罪虽不至死,但也活罪难逃。而且贾赦压根就没想过要帮贾琏脱罪,那就随皇帝陛下处置了。
只要贾琏还有口气就行, 贾赦觉得这一回必须让贾琏深深地记住这个教训!
皇帝早在贾赦离京的时候就思索该怎么处罚贾琏,不管怎么说贾琏的那份心是好的, 就是做事不经思索太莽撞。
这样的孩子需要磨砺一番才能成材,不然实在可惜。
“惯子如杀子啊,贾爱卿看看这本折子。若是觉得可行的话, 那等过完年就开始进行吧。”皇帝说着拿起一本折子, 由冯开顺交给贾赦
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帝也是在三皇子与六皇子谋逆后才真正地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及早打醒两个孩子, 到最后怎会闹得要弑兄弑父的地步?贾赦收拾承恩公家的三个儿子的时候毫不客气, 到自己幺儿这儿就舍不得下手。
贾赦打开折子瞧了一眼就立马跪下说道:“罪臣贾赦, 叩谢吾皇圣恩!”
“爱卿是有大才之人,起身将官服穿上吧。朕将大齐的国库交给你,希望爱卿能帮朕守好大齐的钱袋子, 让银子能真正地用在刀刃上!”
皇帝自认为他是个英明的皇帝, 贾赦作为父亲想要去看望深入受灾区域的儿子的心是可以理解的。
若不是四儿子自作主张, 贾赦怎敢擅值离守?若不用贾赦做户部尚书,在朝堂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贾赦更加经验丰富的人了。
贾赦饱含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起身又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马上就要到贾琏的大喜之日,朕的赏赐就留到贾琏立功后再一并给他吧。孩子没偷又没抢,本质上还是好孩子。爱卿回去以后可别真把贾琏的腿打折,让大齐少了一个日后的将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贾赦进宫的心情忽上忽下,最终还是松了口气出了宫。
半个月以后就是小儿子的大喜之日,就算不用皇帝陛下提醒,贾赦也会让这场婚事办得低调一些。
虽然有陛下事后补上的圣旨,但众人仔细一琢磨都能发现是贾赦先离开的京城,传旨太监在后面拿着皇帝陛下的圣旨在撵贾赦。
本身他平日就让不少人眼红,这回擅值离守还能安然无恙,少不了让人眼红得咬牙切齿。若是在贾琏得婚事上再大张旗鼓,怕是有些人就要嫉妒得发疯了。
只是贾琏成婚又不是贾琏一个人的事儿,还涉及到贾琏的未婚妻王熙凤呢?
“先回府,然后我带琏儿去王子腾府里一趟!”
快到两个孩子的大喜之日,王子腾也就从京营回到了京城。可如今皇帝的意思是让贾琏的婚事低调着来,贾赦是无所谓,但王子腾那边可不能连个解释都没有。
他得带贾琏过去亲自向王子腾道歉。
门房见贾赦的马车回来,在车夫掀开车帘后立马上前跪了下去,吓了贾赦一跳。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大爷就要把二爷打死了!”
“啥?”
在贾赦进了宫以后,贾瑚就让人把贾琏叫到了他的院子里。贾琏猜到了他哥要干什么,干脆将外袍脱掉,只穿着一身亵衣去了贾瑚的院子。
贾瑚确实是想长兄如父一回,先收拾贾琏一顿,就算到时候他爹又不忍心教训贾琏也好有个借口。
毕竟大儿子已经出手了,他再出手就要把儿子打死了。
看着已经做好挨揍觉悟的弟弟,贾瑚可没想上来就要胖揍贾琏。
他是个讲道理的大哥。
“坐!咱哥俩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谈过了。”贾瑚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立即端了两盏茶过来。
贾瑚也没立马给贾琏扣上个“你错了”的帽子,而是开始怀念当年他们母亲还在世时候的一些场景。
先是说起了他们家和勤王殿下与勤王世子去庄子上游玩的事情,随后又讲了在母亲逝世以后他们爹有多悲痛欲绝,若不是有勤王殿下一直开导,贾瑚都担心他们爹会跟着去了……
好端端从这件事情开始说,贾琏耷拉着脑袋抠起了手指头,但耳朵却支楞起来,听得很是仔细。
“从小你就爱搞事情,你自己想想都给爹添了多少乱?这回更是长本事,一听到蜀王城发生地动,直接从云南跑灾区去了。你知道咱爹当时都担心成什么样儿了么?给我写的信上面的字迹都是抖的!你也不想想咱爹晋升户部尚书才几天,二话不说丢下公务抛下皇命,假借去灾区赈灾的名义去看你。要不是勤王殿下在皇帝陛下面前极力求情,光擅离职守这一个罪民就足够让爹这些年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若皇帝陛下仍旧不依不饶,搞不好直接赐下三尺白绫一杯鸠酒了……”
贾赦先到蜀王城,皇帝陛下随后才到蜀王城的事儿贾琏是知道的。皇帝陛下不是个心眼儿大的人,贾琏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后怕。
说了一大通,贾瑚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
“爹为娘守了那么多年,一直不续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担心若是续弦,继母会容不下咱们兄弟俩。尤其你那时候才几个月大,有个风吹草动就是一场病。咱爹含辛茹苦抚养咱们兄弟俩长大成人,如今头上都开始有白发了,现在给自己找个老伴儿怎么了,又不是给你找了个继母生了个弟弟来跟你抢家产。你小子倒好,自己给自己捡回来一个弟弟……”
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这么做对他们爹的仕途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总是一声不响搞个让人惊掉下巴的事儿,搞事儿之后还没本事摆平事儿,十次里有九次是老让他们的爹和勤王殿下帮忙擦屁股。
贾瑚见贾琏一直耷拉着脑袋不出声,恨铁不成钢地抬头戳了一下贾琏的脑袋。
这小子就是被偏爱得有恃无恐。
再过半个月就要成婚了,这小子可就再也算不得是没长大的孩子了。能成长到什么样子不好说,起码别再拖他们爹的后腿了。
“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有些事儿矫情得厉害,错得离谱。你、你打我吧!”贾琏说着起身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贾瑚赶忙起身站到一旁,将贾琏从地上拉起来。既然贾琏这般识相,那他就不废话了。
“喜乐,去把家法请过来!”
荣国府哪有什么家法,连老管家都不知道荣国府有过这么个东西。老国公在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直接抬腿踹一脚,偶尔会用鞭子抽两下。
贾瑚就让近身伺候的太监随老管家去取一根他们爹用过的鞭子来凑数。等以后他和贾琏分家,这个鞭子就是他们府里的家法了。
看到他哥身边的太监拿来了鞭子,贾琏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横向迈出一小步让身子站得更稳一些说道:“哥,来吧!”
“二弟,这次你闯的祸实在是太大了,哥要是不出手先打你一顿,别人会对你下什么样儿的手就不知道了……”贾瑚说着抡起鞭子照着贾琏的后背抽去。
有一层亵衣在身上还能抵消一些鞭子的力道,但一鞭又一鞭轮到贾琏的后背,那层薄薄的亵衣很快就被抽破,露出一道道开始往外渗血的鞭痕。
贾琏在这期间一声没坑,只是偶尔身子稍微晃动一下。随着鞭打数量的增加,贾瑚每甩一鞭子到贾琏身上,贾琏都会咬紧牙关闷哼一声。
在贾琏发出闷哼声音的时候,贾瑚的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着。
但他不能停手,除了最重要的是让贾琏长记性,其次也是做给一直盯着荣国府找茬的人看。可贾瑚担心他再打下去,会耽误贾琏半个月后的婚事。
“哥,你歇息完了才打二十七鞭,凑个整……”贾琏察觉到他哥的鞭子听了下来,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说道。
“你小子还有心思数鞭子,那就成全你!”贾瑚估摸着他打了应该将近二百鞭,打满二百鞭就让喜乐和安喜扶贾琏回去。
贾赦一直站在贾瑚的院子门口,听着里面的各种声音。直到在心中默数二十七下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以后,贾赦才推门进了院子。
听到门口有动静,贾瑚扔下鞭子顺着声音望去。在贾瑚唤了一声爹以后,贾琏转过身也叫了一声爹,随即脚下一软趴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郎中,快来给琏儿医治!”
贾瑚早就让府里的郎中做好准备,万一贾琏熬不住昏了过去好立马医治。安喜和喜乐立马抬着贾琏到了贾瑚的屋子里,郎中也不敢怠慢,赶忙剪开贾琏破碎的亵衣,在贾琏的伤口上涂抹烈酒消毒。
都不用金针刺穴,在上好的金创药洒在贾琏后背没多大一会儿,贾琏就趴在床榻上发出惨叫声醒了过来。
“爹,您再打我一顿吧……”
“虎毒尚不食子,再说你爹我上了年纪,哪有像你哥那个力气再打你一顿?”贾赦伸手拧了一下贾琏的耳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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