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
贾母听后不敢相信地拿过任命状, 对着上面写的琼州二字还用指甲刮了刮, 确定上面没有被涂改后失望地将任命状搁到一旁。
心想怎么不是金陵呢, 那琼州不但路途遥远,听说民风及其彪悍……
最关键的是穷!
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政儿不用十万两,把这两年打点给甄家的银子捞回来也成啊。
如今怕是捞不回来了。
王夫人看了眼在一旁窃喜的贾政,再瞧满脸写着失望的婆婆心中唾了一口。贾政以举人的身份能有个知县做就不错了, 还想着去什么好地方?
好地方甄家不给甄家自己的人留着,给你狗屁不是的贾政?
“或许是琼州离京城甚远, 方便甄家安排吧。毕竟以老爷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安排太显眼的地方。”
王夫人虽然想照着贾政的脸扇几个巴掌, 让他清醒一点。但还是说了些客套话来安慰贾母,免得老太太又掏钱去打点甄家那个无底洞。
贾母觉得儿媳的话很是有道理。本来贾政的举人位置就来路不正,若是直接留在金陵任职难免遭人嫉妒。若是被人向上举报, 贾政肯定是过不了考察的。到时候被罢官都是小事, 就怕后续的……
甄家或许真就是这么想的, 先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呆一阵。考核的政绩一类的都方便糊弄,等政绩够了还用发愁升迁的事儿?升迁了以后还用待在琼州?
金陵知府怕是都能坐得上!
“我的儿,你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来了,再在琼州熬几年,很快就能熬出头了。”贾母安慰着贾政。
不管怎么说他的政儿也已经是个官儿了, 日子再怎么难熬也只是相对而言。
贾政对于他要去琼州的事情没有一丁点的难过, 熬过乡试对于他来说就是逃过一场死劫, 还能当官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县令品级不高, 但在县衙里他就是说话最管用的老大,可比在京城的时候到处要花银子打点还被别人排挤的日子强多了。
唯一不爽的就是任命状上规定家眷只能带正妻,不允许带小妾。
贾政瞧王夫人的小动作好巧不巧被王夫人看到了,王夫人也不客气地回了贾政一个白眼。就这德行的人还敢看不起她?当她愿意去那穷乡僻壤当那县令夫人?
呸!
夫妻俩一见面就互瞧不顺眼,这日后在县衙可怎么相处?贾母这时候倒是当起了和事佬,想拿孩子做话题企图调解一下两口子之间的关系,问起了王夫人离开京城,贾珠是如何安排的。
既然婆婆递来个梯子,王夫人也就顺着下去,说起了贾珠的事情。贾政对当初他在京营里吃的苦遭的罪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听王夫人把贾珠托付给王子腾便不乐意了。
王子腾一个武夫,能教好他儿子就见鬼了。
王夫人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婆婆态度还不错的份上都不想搭理蠢到脑子有坑的贾政。
“珠儿平日照常在夫子那里读书,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会去他舅舅家。前一阵子珠儿他舅舅在秋狝上可是夺了一回头筹呢,珠儿若是能和他舅舅学上一两着我也就不用担心珠儿的身子骨了……”
这话句句都在暗怼贾政。
就算王子腾是个武夫,人家那也是京营节度使,是有头有脸的天子近臣。你贾政如今才是个小县令,还是靠甄家的关系作弊才得到的,有什么能耐瞧不上人家?
“珠儿安稳我就放心了……”贾母发话打断了还想接着怼贾政的王夫人,进而用元春转移起了话题。“去看看元春吧,这孩子现在可优秀了呢。”
说起元春,贾母脸上就浮现出骄傲的神情。王夫人正不想搭理贾政呢,就顺着贾母的意思去看看元春。
“女儿见过母亲……”
元春被嬷嬷教导得一板一眼,王夫人觉得她见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生疏的主子娘娘。
王夫人也知道老太太的打算,就算心中心疼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元春真的能在宫中闯出一条生路,贾家也就多了一个希望。
教养嬷嬷戒备地观察了一会儿王夫人,见王夫人并未搂着元春哭喊着心肝肉儿,也未责怪自己对小姐太过苛责便松了一口气。
还好夫人是个明事理的……
看得出来女儿也是想拼一拼,王夫人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交代元春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等等。
虽然从小就被老太太抱走和自己不亲,但怎么说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该关心的也得关心。
王夫人刚回到贾母身边,门房的小厮便拿着一张请帖匆匆忙忙跑过来,说这是甄家给夫人的。贾母瞧了眼一旁刚到的儿媳,觉得甄家会不会是给错了?
写没写错拆开看看就知道了,里面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贾母这边拆着请帖,王夫人在一旁已经猜到了甄家邀请自己过去是因为什么事儿了。
因为王夫人来金陵的时候以为只是过来庆贺一下,并未想过任命状里会写到要正妻一同赴任,所以在京城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未安排妥当。甄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找了个时机让金陵的夫人们办了一场花会,让王夫人带着元春一起参加。
以此来进行一下交接。
通常都是贾家拿着银子去求甄家,如今甄家竟然主动递帖子来邀请王夫人和元春,倒是让贾母对王夫人高看了一眼。王夫人当然不能和贾母说她帮甄家藏匿东西的事情,只能找个差不多的理由搪塞过去。
“也没什么,估计是得知哥哥在秋狝的成绩出众得了陛下的彩头……”
王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贾政就翻了一个白眼,仿佛身后有恶犬撵着一般从贾母这儿回去了。
场面有些尴尬,贾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让王夫人回去好好休息了。
“这个机会着实难得,让元春借着这个花会好好露个脸。”在王夫人走出去之前,贾母突然开口道。
既然选择要元春日后进宫,甄家就是个非常不错的途径。虽说宫里的甄贵妃宠爱不及当年,但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现如今就让元春入了甄家的眼,日后开口让甄家帮一把也更容易一些。
王夫人点了点头,想了一下甄家几位夫人的喜好后说道:“儿媳明白。”
因为不放心贾珠,王夫人回屋以后还是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信说明了她要随贾政去琼州上任的事情,另一封就是告诉家中存放银票匣子的位置以及钥匙的位置,让他逢年过节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去取用。
贾珠看过信后将第一封拿去给他舅舅看。王子腾一瞧自己见钱眼开的妹妹也跟着过去了,心中极其担心会打着贾政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恩侯觉得这事儿……”王子腾借着小聚的名义将这事儿和贾赦说了一下,贾赦一听便将之前皇帝陛下让人给王子腾塞纸条的事情联系上了。“按理说上任不一定非得带家眷,既然陛下给了贾存周一张特制的任命状,那就说明陛下肯定是有所安排的。”
皇帝陛下要是想搞一个人,那绝对是变着花地折腾人。这不就把人丢到琼州去了,甄家的人过来接手可得几天才能到呢。
“子腾兄这几日就做着准备吧……”
把王子腾送走后,贾赦去了趟司徒琛的王府。门房一瞧是贾赦来了,直接就开了门让贾赦进去了。
怎么贾存周的任命状都出来了,他的任命状怎么还没到手呢?不会是皇帝陛下反悔了,又不想给他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了?
司徒琛盘坐在床榻上招贾赦到他身边来,拿起手边的扇子给贾赦扇了扇说道:“快给恩侯扇一扇,瞧这心急得都要冒烟了。”司徒琛说完还用嘴吹了吹,气得贾赦将司徒琛手中的扇子抢过来自己扇着。
“要是陛下秋狝的时候说过一阵改立王爷为太子,结果现在一丁点儿信儿都没有了,王爷你着急不?”
“这话可不能乱说!”
举例子也不能举这么不恰当的例子,司徒琛立马变脸,吓得贾赦赶忙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又给司徒琛打起了扇子消消气。
“别扇了,冷。”司徒琛夺过贾赦手中的扇子丢到了一旁,严肃地和贾赦说起了关于任命状的事情。“正常来讲,任命状这种东西都是在年底考核结果公布以后才下发的。你现在急什么,再等几个月吧”
他父皇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么说反悔就反悔?这段时间也算是对贾赦的一个观察期,要是贾赦表现不佳的话说不定户部侍郎的位置真的就没了……
贾赦还在担心表现呢,皇帝第二天就给了贾赦一个表现的机会。
王子腾在天色擦黑后去了荣国府,进了屋就扔给贾赦一套衣裳让贾赦换上。贾赦拿起来翻看了一下,有些叫不准地问道:“这……夜行衣?陛下是让我跟着去收缴赃物?”
还真是让贾赦猜对了,收缴赃物的人员名单里有他一个。
这可是一个表现机会,贾赦立马将身上的衣裳脱掉换上了夜行衣。然而没有黑色的布袜,贾赦只好穿上了靴子。还好晚上凉爽一些,要不然穿着捂脚的靴子实在是难受。
“子腾兄,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帮助甄家转移赃物的其实并非只有王夫人一人,而且甄家也并非完全信任这些人,在每一个藏匿点的附近都住着一个甄家的人,时不时过去瞧一眼有无异常。皇帝的人已经摸清了甄家藏匿东西的所有地点,只等亥时所有人都睡得正沉的时候动手!
现在戌时才过半,离亥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贾赦听后立马将脚上的靴子蹬掉换上布鞋,随后给王子腾倒了一碗凉茶。
王子腾坐下来将地图交给贾赦,行动的路线都在地图上标注好了。“我负责城西,恩侯负责城东。”
城东据点比较少而且周边情况和人口密集的城西比起来不算复杂,清剿的难度也低一些,适合贾赦这种从未抄过家的新手去做。贾赦仔细瞧着地图,指着写了一个贾字的据点问道:“这就是贾王氏藏匿赃物的地方?”
可这红点点在了河里,贾赦实在是有些搞不懂。
难不成这贾王氏学是是杜十娘那招,将甄家的金银珠宝都装在箱子里沉到了河中?
“甄家在河道旁挖了一间密室,用来装金银珠宝。都是不怕水的东西,就算涨水淹了密室也无所谓,有东西挡着也冲不跑。”王子腾用手比划了一下河道侧边,以及密室的位置。
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就在贾赦想吐槽甄家真对的起乱臣贼子的贼字时,王子腾撂下茶碗快步冲到门口将门推开,一把揪住了在门口偷听的人。然而看清出偷听之人的面庞后,王子腾赶忙将手松开请罪。
“请王……王爷恕罪……”
“咳咳,王大人快快请起,是本王唐突了,王大人机警敏捷,本王实在是佩服。”司徒琛将王子腾夸赞了一通来掩饰尴尬。
这事儿本就是司徒琛不再理。偷听也就算了,还穿着一身夜行衣,不被王子腾揪起来就怪了。贾赦见司徒琛这副打扮,猜测没在名单里的司徒琛听到信儿了想去凑个热闹?
看破不说破,朋友还有得做。
负责收剿赃物的人都是身手不凡的侍卫,就算贾赦身边多加一个司徒琛,王子腾也没怎么担心司徒琛的安危。
时辰到了亥时,王子腾和贾赦便兵分两路,贾赦带着司徒琛以及众多侍卫先去了城东的河道旁。
夜深人静,众人屏气凝神走在河道旁,河水冲刷河道两侧的声音清晰可闻。
以及司徒琛突然的“诶哟”一声儿。
因为是悄悄行动,所以火把这种东西绝对是不能用的。走夜路对于经过严训练过的侍卫们来说如同家常便饭,贾赦多注意一些脚下也能相安无事。唯独司徒琛在这群人里是个异类,若不是贾赦一直搀扶着,早被绊十个八个的跟头了。
“王爷平时是不是从来不吃猪肝啊……”贾赦估计司徒琛是嫌猪肝味道不好所以不吃,要不然夜视也不至于差成这个德行。不过好像作为王爷,司徒琛也没有需要走夜路的时候。
要不是贾赦以前将猪心猪肝一类的弄碎加进粥里,司徒琛可能连猪心都不会吃的。猪肝味道不好,所以司徒琛从来不吃。
“恩侯若是做的话,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尝尝。”
都这时候还惦记着让自己做饭,贾赦撇了撇嘴答应了司徒琛的要求。贾赦看了眼四周,见并未有什么异常便松了口气,指挥着侍卫继续前行。
还是在河中坐船的侍卫最先发现了河道边的密室,将船只停下来和兄弟们一起将作为密室门的条石一块一块搬开,留出能进入一人的大小。密室里的水已经磨过侍卫门的脚面,但这并不耽误侍卫将里面的金银珠宝取出来,替换成皇帝要求放进去的石块。
待得久了也就逐渐适应了漆黑的夜晚,侍卫们不断取出来的金银珠宝不停地刷新着司徒琛的认知。
这才是第一个地点,后面他们还要去两个据点。而王子腾负责的城西那边还有四个据点,个个都比这里规模要大。
司徒琛的身子微微颤抖,贾赦知道这并不是冷的,而是愤怒的表现。
这只是甄家财产的冰山一角,日后甄家剩下的再归国库。这些金银珠宝都搬进陛下的私库也好,等日后司徒琛继位了都是司徒琛的。
等司徒琛想借着出巡的名头出去玩的时候也不用搭理唾沫星子喷一地的御史,反正话的都是自己的钱。
小日子能过得舒坦不少,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剩下的几个据点就比河道边的好找多了,规模也没有这个这么大。侍卫们将少量的金银珠宝和大量的古董字画装进早就在一旁等待的马车,随后立即拉进皇宫内皇帝的私库。
赶在寅时之前,贾赦这边终于将所有窝藏地点里的赃物都搬空了。
“诸位都辛苦了,把尾巴处理干净后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贾某坐庄,请大家吃一顿儿!”
侍卫们只当贾赦是在客套,也就顺着贾赦的意思同意了,随后便去与王子腾那边的队伍汇合。
贾赦瞧了眼身边强打精神撑着的司徒琛,将司徒琛扶得更紧了。
“这么晚了,王爷就在荣国府歇下吧。”
司徒琛困得狠了,蹬了靴子连衣裳都没脱,倒头便睡。贾赦听到司徒琛轻轻的鼾声,心里突然蹦出个想法。
贾赦帮司徒琛将衣裳袜子脱下后,自己也脱了夜行衣,越过司徒琛后躺到了司徒琛身边。
今晚司徒琛非得过去凑热闹,看不清道路就知道紧紧拽着他的胳膊。
贾赦琢磨着看看今晚他能不能再踹司徒琛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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