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小寒笑喷,这个傻子,“这是我爹。”
夏立夏脱口道:“爹!”
韩有福顿时噎的直翻白眼,“……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我,我——”立夏来小韩村的那一年韩有福才三十一岁,看起来没到三十,立夏和韩有福一起干活的时候就喊他大哥。
立夏以前没和刘素芬打过交道,救小寒的时候注意到小寒是个成年人,潜意识认为他应该喊小寒的母亲婶子,当时情况特殊,也没发现不对。现在注意到,立夏尴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小艾看不下去了:“你要喊叔,我爹就是喊我姥爷叔,喊我姥姥婶子。”
“叔,叔找我有何吩咐?”立夏颇为不自在地问。
韩有福深深地看了一眼立夏,道:“小寒和小艾先回家。”
“好的。”小寒忍着笑瞥一眼立夏,立夏发窘,不禁低下头。小寒见状,故意说,“夏同志,我走了啊。”
立夏连忙抬起头,“天黑走慢点。”
“知道了。”小寒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嘴上答应的好,走的一点也不慢。然而,立夏此时“自顾不暇”,也就没注意到小寒和小艾连走带跑。
姐妹俩到家,小寒看到刘素芬在盛面,“娘,我来吧。”
“盛好了。”刘素芬道,“我以为你们还得再过一会儿,就没给你们盛面,吃多少自己盛。”
韩高氏一边剥蒜一边问,“夏同志咋说?”
“我说啥夏同志都说好。”韩有福不可能问立夏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小寒也就不担心韩有福把她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告诉夏立夏,便胡诌道,“夏同志希望我俩腊月中把事办了,春节前赶回帝都。”
刘素芬:“年底不行,咱们这边下大雪没法坐车。”
“年后也有雪。”韩高氏道,“别听你娘的,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夏同志来咱们村十年了,肯定比谁都想回家。”
小寒挑眉,这老太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到时候看吧。现在离过年还有大半年,说这些事太早。”
“就是啊。”小艾呼啦一口面条,又说,“奶奶就想赶紧把大姐嫁给夏同志,还说不是卖闺女,这话也就你自己信。”说完端着碗就往外跑。
韩高氏手脚利索,毕竟年龄不小了,等她站起来,小艾已到门口。韩高氏指着她,“有能耐别回来。”
小艾没敢回去,碗里的面吃完了就在门外等韩有福,跟着她爹进屋。韩高氏碍于韩有福今天闹分家,也就没敢动手打小艾。
翌日早上,韩高氏去上厕所,被从她家门口经过的人叫住,没容韩高氏开口,对方就问,“小寒奶奶,夏同志真要娶你家小寒啊?”
“对,待会儿村长就过来。”
“还真让你如愿了。”
小寒打开房门正好听见这句,忍不住问正在院里劈柴火的韩有福,“谁呀?说话这么不中听。”
“一个和你奶奶差不多的人。”韩有福往外面看一眼,没看到人,“没你奶奶能拉的下脸,看不起你奶奶,又羡慕你奶奶豁的出去,有事没事就刺你奶奶几句。”
小寒原本想出去,听到韩高氏回堵对方,干脆去厨房舀水洗脸,随后淘米煮饭。
韩家还没通电,晚上也没啥娱乐,小寒和小艾睡得很早。小寒起来,小艾也醒了。小艾见小寒进厨房,披散着长发跟进去烧火。
小寒见她这样,忍不住说,“去梳头发。”
“待会儿再梳。”小艾抓抓头发,“姐,我的头发该洗了,昨天晚上都快痒死我了。”
小虎趿拉着鞋出现在门口,“二姐,你的头发不是该洗,是长虱子了。”
“虱子?”小寒愣了愣,意识到虱子是什么,连忙问,“啥时候长的?”
小艾:“没有。大姐别听他胡说。”
“我才没胡说。”小虎和小艾同桌,“昨天下午上课的时候,我还看到你头上的虱子呢。”
韩有福抱着木柴进来,“你不好好听课,往她头上看啥?”
“不是我盯着二姐。”小虎说,“二姐抓头发的时候碰到我的胳膊了,我扭头看一眼看到的。”
小寒嘴巴动了动,正想说什么,一见刘素芬也起来了,“娘烧火,我去找剪刀,把小艾的头发剪了。”
“啥?”小艾瞪大眼,“我不剪!”
小寒:“不剪头发,想弄我一头虱子是不是?”
“……不是。”小艾说着,就看到小寒往外走,忙不迭跟上去,“大姐,我现在就洗头,保证不弄你一头虱子。”
小寒:“虱子不会听你的。”
“可是,可是剪掉头发,我就不好看了。”小艾弱弱地说。
小寒脚一顿,停下来打量小艾一番,小艾长得不如小寒出挑,也和丑沾不上边。小艾脸型像韩有福,方脸,眼睛很大,内双,眼珠滴流滴流转,整个人透着聪明劲,“你不适合留长发。”
“大姐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小艾调皮,顶着一头短发简直就是男孩子,为了能让小艾像个女孩子,原主便和小艾说,小艾和她一样适合留长发。别看小艾才十来岁,也知道爱美,“你剪我的头发,以后奶奶再骂你,我不帮你。”
韩高氏:“我啥时候骂过小寒?”
小寒回头,看到韩高氏系着裤腰带走进来,顿时一脑门黑线,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你啥时候骂的自己知道。”小艾说着,转向小寒,可怜兮兮说,“姐,我不要剪头发。”
韩有福端着盆舀一瓢水,道,“听你姐的话,小艾。回头夏同志来家里找你姐,看到你头上有虱子,他会认为你姐头上也有。”
小艾:“……不会吧?”
“你和你姐睡一块,你说呢?”韩有福反问。
小艾不吭声了,也不躲了,期期艾艾地说,“姐,别给我剪太短啊。”
“好。”小寒应下,就去屋里找剪刀,剪刀找到,问题来了,“娘,咱家有塑料布吗?”
刘素芬:“没有。你要那东西干啥?”
“披小艾身上吧。”韩有福道,“咱们村有个剃头的,他应该有,我找他——”说着,忽然想到,“小艾,叫剃头——”
小艾慌忙道:“不要!”
“爹,我给她剪吧。”小寒道,“不能让人家知道你头上长虱子,对吧?小艾。”
小艾的脸一下红了。
小虎看着稀奇,“二姐不好意思了?”
“腿不疼了是不是?”小艾抬脚就要踹他。
小虎连忙躲到韩有福身后。韩有福笑着拉着小虎的胳膊,“走,跟爹一块去借布。”
小寒进厨房找她娘说的猪油渣,发现猪油渣是放在粗瓷大碗里的,还有大半碗,挺多的,小寒就倒出来一半备用,另一半放橱柜里。
随后小寒把昨天下午在自留地里薅的青菜全洗了,用筷子戳一点猪油,炸一下葱花,把青菜倒进去炒一下,就把猪油渣倒锅里。小寒这边把青菜盛出来,韩有福也和小虎回来了,看到两大盆青菜,不禁问,“不吃茄子?”
“茄子留着晌午吃。”小寒道,“村长晌午得在咱家吃饭吧?”
正想说小寒炒菜放太多油的韩高氏咽下嘴里的话,“他在咱家吃啥饭?”
“村长来和你们商议我和夏同志的事,咱们不留饭?”小寒好奇道。
韩有福看向他老娘,“村长若是带着东西过来,咱们得留饭。”
“看他带多少东西来再说。”韩高氏道。
小寒无语,这个老太婆,真是够了,“奶奶,等村长来了,咱们再去镇上买肉,还能买到吗?”
“买啥肉?不买。”韩高氏道。
小寒:“那把家里的公鸡杀了?”
“杀鸡?”韩高氏瞪眼道,“给村长吃?小寒,你还没嫁到夏家,胳膊肘子————”
韩有福头疼,“娘,不杀鸡,不买肉,做青菜豆腐给人家吃?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农村买鸡鱼肉蛋不用票,韩有福没容韩高氏开口,又说,“给我五块钱,我到镇上看看。”
“五块?”韩高氏震惊,“要这么多干啥?家里啥菜都有,买一斤就好了。买肥肉,别买瘦肉。”说着,拿出她的手绢,掏出七毛钱给韩有福。
无论肥瘦,猪肉都是七毛一斤,小寒见她这样,又想笑,“奶奶,我爹这么大的人,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前后邻居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韩高氏递钱的手停下来,七毛换成一块。韩有福也是服了他老娘,“夏同志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小寒结婚的时候,你给小寒两百块钱,他也看不起你。”
“你少激我。”韩高氏哼一声,就说,“吃饭。”
饭毕,小寒正在刷锅洗碗,村长来了。村长经过厨房看到小寒系着围裙,低着头干活,暗自满意,跟小寒就打声招呼才去堂屋。
昨天晚饭过后韩家人商议小寒和立夏的婚事该咋办的时候,村长也去知青点找立夏商议。立夏对村长说,村里人娶妻咋办,他就咋办。随后就把身上的钱全给村长,让村长置办见面礼。
村长并不喜欢韩高氏,又听立夏说给韩家的聘礼中有自行车,今天就带二斤肉,两只鸡和二十个鸡蛋上门。除了肉是买的,鸡蛋和鸡都是村长家的,没用多少钱,村长就把剩下的钱还给立夏。
立夏现在没钱,也没和村长客气,暗暗记住村长的好,就骑村长家的车去镇上买信纸。立夏买信纸回来,小虎和小艾也放学了。
小寒见小艾回来,便让韩高氏烧火做晌午饭,她拿着剪刀,咔擦一剪子下去,把小艾的头发剪掉了。
村长和韩老头没话说,就和韩有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眼角余光注意到小寒的动作,就问,“你咋把她的头发剪了?”
“大姐!”小艾慌忙开口。
小寒笑道:“天气热,怕她头上起痱子。”
村长不疑有他,正好不知道和韩有福聊啥,干脆起身出来,“这样就好了?”
“早呢。”韩有福找剃头匠借围布的时候,还顺便管他借一把小剪刀,小寒拿着自家大剪刀粗粗剪一遍,就上小剪刀细细修剪。
小寒以前没给人剪过头发,就给小艾剪成最简单的男生学生头。考虑到小艾的头发黑又密,发质很硬,小寒又给她打薄一点。
村长见小寒动作麻利,很担心她把小艾剪成秃子。小寒拿下围布,小艾抬起头,村长眼中一亮,情不自禁道,“剪的真好。”
“是吗?”同样担心的刘素芬走出来,一看到小艾,想也没想就说,“小艾变漂亮了?”
小艾拉下脸:“我以前很丑?”
“不丑,不丑。”小寒笑道,“现在更好看了,不信去屋里照照镜子。”
小艾看几人一眼,拔腿就往韩有福屋里跑,因为只有他房间里有镜子,还是韩有福和刘素芬结婚时置办的。
小寒估摸着小艾拿到镜子了,高声问,“好看吗?”
“怪怪的。”小艾抱着有她手臂长的镜子出来,“我都不像我了。”
韩有福笑着问,“那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小艾难得害羞,抱着镜子转身回屋,到门口才甩出一句,“不知道。”
“小艾这丫头也长大了。”村长笑道。
韩有福点头,“是呀。不知不觉小寒都嫁人了。”
“洗手吃饭吧。”刘素芬道,“小虎,吃了饭把围布和剪刀给人家送回去。
小虎没动弹,看着小寒说,“姐,我的头发也长了。”
“长了就剪。”话说出口,小寒笑了,“吃过饭我给你剪。”
小虎抿嘴笑着应一声哎,乐得屁颠屁颠去舀水洗手。
如今虽然日子艰辛,米和面吃不饱,但六月份的东北可吃的菜有很多。刘素芬切半斤五花肉,和豆角、茄子等物一块炖半锅,盛出四盆,韩家人和村长围坐一起,吃着玉米面饼子,把小寒和立夏的婚事定下来。
两天后,立夏叫上杨忠军去省城废品厂和学校图书馆淘一袋子“垃圾”。杨忠军问立夏买那么多旧书干什么,立夏给出的理由是,他爸都要平反了,恢复高考还会远吗?
杨忠军觉得遥遥无期,立夏就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白天下田干活,晚上挑灯奋战。知青点的知青受他感染,也跟着立夏一块复习。
一周后,立夏收到他爸的信,他爸平反了。小韩村的知青们没想到这么快,晚上再看书的时候,都有一种即将恢复高考的错觉。
当天晚上一众人看到十一点多还不愿去睡觉,立夏受他们影响,给他爸回了信,就一头扎进书海里。而小寒因为基础太弱,先跟小艾学小学知识,立夏打算等她吃透了,再教她初中知识。
话说回来,立夏的奶奶临终前给立夏的妈六百块钱,留着给立夏娶媳妇用的。立夏上辈子没管他妈要这笔钱,一开始忽悠小寒嫁给他的时候也就没想到。
小寒和立夏聊到两人的新房,提到立夏的妈,立夏想到了这笔钱,总觉得不找他妈要,他妈也是把钱给他妹妹,钱会被他妹妹祸祸干净。立夏给他爸回信的时候,就让他爸把钱汇给他。
东北迎来酷暑,立夏收到他爸的信,他爸没给钱,还不同意立夏娶农家女。立夏看完信后,气得脸红的比在四十度烈日下晒的还要红。
随即立夏提起笔,毫不客气地点出他爸妈没养过他,他来东北还是他婶子找的人,他爸没资格干涉他的婚事。
七月底,立夏的爸收到信也气得不轻,拿起英雄钢笔,浑身僵住,因为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努力寻找关于立夏的事,夏父只找到立夏十六岁那年,立夏的爷爷奶奶先后病逝,立夏悲痛欲绝的模样。
立夏的父亲很爱孩子,正因如此,夏父第一次意识到对不起立夏,不配当立夏的父亲。夏父收起钢笔,就拎着公文包回家。
八月十日下午,小寒在大树底下给小艾的同学剪头发,眼角余光注意到从西边走来一个穿着黑裤子灰衬衫的男人。拜小艾到处显摆小寒给她剪的头发好看所赐,最近有不少人找小寒剪头发,因此没等对方走近,小寒率先开口,“我不给男人剪头发。”
“我不是来找你剪发的,同志。”来人笑着说,“我想问你知道知青住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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