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完全不知道顾凉和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时候, 脑子在想多么可怕的东西。他在睡觉之前, 还在思考顾凉这些天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失恋了,还是说, 顾凉那位多年未见的父亲,出了什么幺蛾子?
虽然这半年,他们一人一猫安安分分过日子, 顾凉那位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容瑾心里却一直绷着一根弦。他以前出身于富贵之家,从往来的朋友间,也多少了解那些背地里的龌龊。
顾凉可快十八岁了。
十八在现代社会是个好年岁,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是个正经的成年人,当然也就完全有资处置自己继承的遗产。顾凉对父亲绝口不提,但偶尔会提起早逝的母亲, 容瑾知道,顾凉的母亲出身富贵之家, 嫁人后也和丈夫共同经营公司。这样一个女子, 就算再信任自己的丈夫, 难道遗嘱里就半点东西没给顾凉留?
顾凉现在过成这幅潦倒像, 那些东西一定在他父亲手里。可顾凉终究是要到十八岁的啊。
凭心而论,容瑾也厌恶痛恨顾凉的父亲, 也觉得愤愤不平, 但他不希望顾凉去牵扯这件事。
自家孩子自家疼。以顾凉的资质, 将来不说多富,好好读个大学,找个体面的好工作,再找个好姑娘,小日子过得美美满满,何必去淌这个浑水?钱帛动人心,何况那个和他抢钱的是他亲爹,谁知会惹来什么样的纠缠和祸事。
但是他只是一只猫,既不知道顾凉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顾凉他爹怎么想的。
怀揣着对未来的忧虑和顾凉的担心,容瑾进入了梦乡,完全不知道几天后等待他的是多么残酷的命运……
周末,顾凉收拾好东西,穿好鞋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小乖。”
容瑾从柜子上跳下来,优雅缓慢地走到顾凉身边,被顾凉小心地抱起来。顾凉家里没有猫笼,每次出门,要么是顾凉抱着,要么是待在书包里,由顾凉背着。这次当然也是如此。
路上,顾凉一遍遍地抚摸容瑾的毛,温声软语说了许多好话,还许了许多好处,连向来不准容瑾沾的糖醋鱼,都许诺回来以后给他做一份。
容瑾有点费解。虽然顾凉第一次带他去打疫苗的时候,确实挺紧张的,可来过几次早就习惯了呀,这次不过是体检,怎么又小心翼翼起来了?
到了医院,进了诊室,把容瑾放在那张台子前,顾凉还犹豫了好一下,狠狠心才把容瑾放下,行为之异常还惹来容瑾莫名其妙的一瞥。
医生在收拾之前的病例,扫了一眼容瑾:“呦,养的不错啊。小乖是又胖了吧?”
容瑾冷漠地看了医生一眼,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还乐呵呵的:“做了手术以后可要注意啊,不能再像以前似得随他吃了。”
手术?什么手术?
容瑾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医生,没看出什么,又扭头去看顾凉,却发现顾凉的脸色似乎有点紧张,顿时警铃大作。
医生完全没发现这对主仆之间的暗波:“一般猫咪做了绝育手术,就更不爱动弹了,多半会发胖。这胖乎乎的虽然可爱,但是对猫咪身体可不好。”
……
今天下午,街上有一道奇景。
一只猫气呼呼地走在街上,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瞧着像是一根鸡毛掸子,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地看出他的愤怒。一个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赔笑脸,说好话,走几步就试图去抱猫咪,但他刚接近一点,猫就会警惕地放平耳朵,发出充满威胁的叫声,连爪子都亮出来了。
而这显然不是吓唬,以为少年特别俊的一张脸上,赫然有一道抓痕。
有路人见了,愤愤不平地劝顾凉不要太娇惯家里的猫,现在就脾气这样臭,以后还不得上天?
顾凉却只敢苦笑,摆摆手,接着去哄他家的小主子。
这还是气消了许多的呢,之前在医院里,差点闹翻天。
本来懒洋洋但很配合的猫咪,听了医生的那段“绝育节食论”,瞬间就疯了,全身的毛炸开,马上就往高处窜。顾凉和医生一见,连忙想上去安抚他,结果从来不挠人也不咬人的猫咪,谁上来就挠谁。连着顾凉,医生,护士三个人都没按住,直接被容瑾窜到了最高的柜子顶上。
期间桌椅的摇晃伴随着猫凄厉的叫声,简直是一场地动山摇。等到猫窜上柜顶,暂时安静下来,三个人面面相觑,只能看着对方身上的抓痕苦笑。好在宠物医院,别的没有,疫苗管够。
打完了疫苗,顾凉站在柜子底下,又是认错,又是哄劝,就差声泪俱下了,两个小时才把容瑾哄下来。就算是这样,容瑾也根本不理他,冷着一张脸径直从宠物医院窜出去了。好在容瑾毛厚腿短,顾凉才能赶紧跟上。
一路陪着小心,还得不到半点好脸色,哪里敢像路人说的那样,给容瑾教训吃?
回家以后,顾凉见容瑾头都不回地钻进了卧室,关好门窗后,连忙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一盘糖醋鱼端出来,顾凉不敢下筷子,端着盘子满屋子去找容瑾。
一声一声地喊“小乖”,都没得到半点应声,顾凉端着盘子,遍寻不到容瑾,也觉得心里有一点委屈,不由得给自己辩解了两句:“我问过小乖,你自己说不想要女朋友的啊。”
容瑾本来在闷头生气,听了这话忍不住愤怒地“喵”了一声!
兄弟,不想找女朋友和愿意被阉掉,完全是两回事好吗?!那天,你不是还许诺了说就咱俩过一辈子,谁也不找女朋友的吗?!你怎么不顺便给自己也预约个绝育手术?!
还有,你这么民主,还拐弯抹角地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愿不愿意做绝育手术?
我保证当时就挠你一脸的花!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当初搂着我睡,摸我的毛,捏我的小肉垫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没说过?现在就打算把我给绝育了?!果然我当初没想错,你就是个心思歹毒的反社会!
容瑾的愤怒一言难尽,一“喵”更难尽。但是顾凉顺着容瑾的叫声找过去,在床底下找到了容瑾。
其实顾凉本来也不生气,还有点心虚自责,但是看到容瑾躲在床下,心中却是一痛,再不敢多给自己辩解。小乖平常最爱干净,什么时候钻过床底,这次恐怕真的是吓到了。
他早知小乖比寻常猫咪更聪慧。就算是为了小乖好,他也不该哄骗小乖去做手术。何况,他还有那么一点私心在里面。
顾凉把声音放得更平更缓:“小乖,出来吃点东西吧,好不好?这次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抓我也,但是总要吃饭呀。”
容瑾探头一看。糖醋鱼。立刻联想到了今天被骗去医院的时候,顾凉许诺了自己的糖醋鱼,顿时大怒,又缩了回去。任凭顾凉如何劝,都不肯再出来。
顾凉无法,觉得容瑾可能不会太想看到自己,将盘子放在床前,自己垂着头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卧室恢复了安静。
容瑾气鼓鼓地在床底下,枕着自己的尾巴,心里既恼怒又委屈,想着自己过去为这个家付出的辛劳和艰苦,几乎要落下泪来。
过了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
其实早在回家的时候,容瑾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无视了那盘糖醋鱼的香味,咬牙坚持到现在,感觉自己的肚子唱起了交响曲。
肚子刚开始响的时候,容瑾心想,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要顾凉来千哄万劝,才肯动尊口去吃。
后来,他又想,算了,他今天也抓顾凉了,只要顾凉再来道个歉,他就勉强原谅他,去吃一点。
现在,容瑾终于冷漠地站了起来,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如吃了这一顿,再和顾凉生气。
他走出床底,走到盘子前,低头吃了起来。虽然糖醋鱼彻底凉了,滋味逊色了许多,但猫本来也不能吃烫的,温的和凉的差别也不大,容瑾就将就着吃了。
吃饱肚子,容瑾踱着步,又回到了床底下,伪装成自己从来没有出去过的模样。
结果等啊等,容瑾都打了一场瞌睡又惊醒,发现顾凉还没进来。他顿时就有点坐不住了。这房子小,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顾凉不进来睡,难道是因为生气跑出去了?大晚上的,可别被拐卖了。
容瑾立刻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跑到门边侧耳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拖着有点沉重的身躯,轻盈地跳起来,拧开了门把手,客厅漆黑一片。容瑾正打算跑出去找顾凉,却听到沙发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乖?”
顾凉翻身坐起来,在黑暗中诧异地朝卧室这边看过来。
猫在黑暗中视力极好,容瑾看到,顾凉原本躺在沙发上,没盖被子,找了件外套盖在身上。他一起来,外套滑落,打算过来看看容瑾怎么突然出来了。
容瑾跑过去,跳到顾凉身上,不耐烦地叫了两声。顾凉听懂了容瑾的意思,试探着躺好,容瑾就蜷了蜷尾巴,找到熟悉的地方窝好,闭上了眼睛。
顾凉心里又是酸软,又是涨地不行。他哑着嗓子:“不能睡在这儿,小乖,会着凉。我们去屋里睡吧,盖一层毯子。”
容瑾心想,知道会着凉,你还睡在外面,是不是个傻子。
他没吭声,顾凉就当他同意了,抱着容瑾回了卧室,规规矩矩躺好。顾凉摸着还是愿意跟他亲近的猫咪,声音沙哑:“小乖,对不起。”
容瑾把嘴上的糖醋鱼的酱汁都糊到顾凉脸上去:“喵。”
知道对不起我,就多做几条糖醋鱼给我吃。
顾凉一僵,爬起来去给容瑾洗澡,一边洗,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小乖,就算不做手术,也不能老吃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可不算轻,得控制体重了。”
容瑾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炸毛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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