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糟糠原配(√)

    卢瑥安大婚前, 忱素如得了消息, 她望着面前的莲纹花丝金钗发呆。

    一旁的丫鬟问道:“这支金钗,小姐你还要留着么?”

    忱素如摇了摇头。

    既然是用卢瑥安的银子买的, 应该物归原主。但是估计, 卢瑥安也不想看此等赃物。

    免得勾起他的愁绪,忱素如又摇了摇头,吩咐道:“把金钗融了, 送到卢氏核雕馆吧。”

    翌日下午,卢瑥安的徒弟黄家树在核雕馆坐堂雕刻, 对突如其来的一小块金子觉得奇怪。

    随金子而来的, 还有一张花笺, 上面附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祝您安康。如留,勿念。

    黄家树把这些送到淮扬侯府,连同自己的核雕一起,给卢瑥安过目。卢瑥安对黄家树的核雕指点了一番,对金子的来历则是风轻云淡:“既来之, 则安之, 收了吧,当是资助学徒们了。”

    因为核雕精微,卢瑥安眼力极好,记得在蔡府寿宴上见过忱素如的头上金钗。此番成功阻止了忱素如和吴英祈的婚事, 也算功德一件。

    卢瑥安很快便把这事抛之于脑后, 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吴英祈母子日夜劳作, 操劳艰苦,卢瑥安这边也忙碌不已,直到大婚当日,答应给秦六爷的二十四节气才雕了三分之一不到。

    都是让那多思多疑的秦叙给害的。

    虽然卢瑥安已经把吴英祈告上公堂,看似绝情,可是,秦叙想,毕竟他们十三年夫夫,卢瑥安怎么可能心里一点伤心都没有?以往卢瑥安故作坚强,他看得可多了。必须趁着大婚事忙,以密密绵绵的事情去占据卢瑥安所有思绪。

    于是,昨日秦叙拉着卢瑥安出门四处游玩,今日命人在京城开展斗画的盛会,明日又命人开展冬至佳肴赛会;初一去庙里拜祭一下神佛,初五围炉烹茶煮酒赏初雪,初十又请卢瑥安到皇宫里游玩。堆雪人、打雪仗,秦叙绞尽脑汁,把能玩的玩过的没玩过的,都和卢瑥安玩了一遍。

    初衷是想把卢瑥安从愁绪中拉出来,让卢瑥安被他占满。可陪玩下去,秦叙发现,他自己也越发畅快淋漓。比如今天,在登基之后,终于有人敢嬉笑怒骂,用硕大的雪球把他砸了个痛,他还得心疼卢瑥安为了压雪球而把手给冻着了。

    顶着一脑袋雪屑,秦叙摆了摆手示意不玩了,向卢瑥安走了过去,把卢瑥安那通红的手揣在温热的大掌里,同时请卢瑥安进暖阁里去,说道:“雪球不宜多玩,你手受冷了。”

    卢瑥安顺势捏了几把秦叙的手,说道:“没事儿,从前冬天还能用冰水洗衣呢,冻惯了,还可以再砸五百回!太医都说我身体好着呢。”

    昭告之后,秦叙找来好几位老太医,给卢瑥安望闻问切过,还每天派老太医给卢瑥安每日诊平安脉。可能是从前经常下地劳作,活动锻炼的原因,结果老太医都说卢瑥安健康强壮,还奇怪卢瑥安怎么之前成婚多年,为何没有生子。

    皇后殿下身体是没问题的,推测就是那探花很不中用吧。

    不过卢瑥安提起从前冰水洗衣,听在秦叙的耳里,秦叙又想多了,他把一个暖炉塞进卢瑥安凉凉的双手之中,强硬道:“以后只能想我,日子会过得好好的。”

    卢瑥安“哎”了一声,嘴边心里都好像舔了蜜一样的甜:“听你的。”

    秦叙一时感到满意,命人把缝制好的大婚当日所用的凤冠,以及拜祭天地祖宗所穿的皇后专属的袆服都捧上来,给卢瑥安过目,请他提前试穿,问他修改意见。

    这九龙四凤冠,卢瑥安第一次细看。凤冠上有螺旋支架支撑起十二花树的枝干,枝干上点缀珠翠金玉,制成花叶祥云,因有螺旋支架,珠翠花叶随步而摇;又有飞凤盘龙翱翔于祥云花树之中,龙含垂珠,精美非常。

    光是花钿的工艺就足以欣赏很久了,卢瑥安对此爱不释手。而第一次换上古代婚服,感觉倒也新鲜。卢瑥安换完凤冠袆服出来,回到暖房,首次见到秦叙也换上龙袍,九龙绕身,英伟不凡。欣赏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停驻,秦叙流连一阵,没赞卢瑥安穿得好看,而是率先说道:“届时天寒地冻,再加绣一件大红比甲保暖。”

    有一种冷是皇帝担心我冷。

    卢瑥安说道:“陛下别忘了您也要一件,我们一套的。”

    秦叙勾起唇角,道:“好。”

    顺手又给卢瑥安沏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大红袍。

    恬淡清甘的茶香充溢着整个暖房,卢瑥安看着秦叙那张神俊凌厉却又泄露`出几许柔情的脸,说道:“最后一次提他吧?当年嫁予他的时候,他逢考必中,一路高中探花;我离开以后,他又停官又被套麻袋,阴谋也被我顺利发现了,官司也输了,归还财产还被罚徒刑。想来,我或许是克前夫的,日后如果——”

    秦叙听了,又多想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最后一次,日后你说听我的。不然——”

    说罢,秦叙凑了过去,温热的唇含`住卢瑥安的因为打雪仗而显凉的耳垂,接着牙齿一合,磨蹭了几下。

    不痛,还有点痒。

    哎,秦叙学坏了。

    都是他教的。

    这就不妨再多教一点,卢瑥安抬起秦叙的下巴,反客为主,报复似的想去咬一下秦叙的唇,可是他实战经验实在是差,因为太急了,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鼻子。

    卢瑥安退了开来,揉着自己疼痛的鼻尖,问道:“刚刚把你撞痛了吗?”

    秦叙柔声安慰道:“没事,不痛,帮你揉揉。”

    卢瑥安瞄了秦叙几眼,见到他那高挺的鼻梁,不服道:“不用,我要再来一次。”

    秦叙面色稍红,很是期待地摊开双手,豪爽道:“来吧。”

    于是乎,当太监把秦叙吩咐过的冒着热气的糕点送进来暖房时,见到的,就是卢瑥安把他们威严神武的圣上摁在桌上啃的热辣画面。

    圣上双手摊开,放开胸怀,显然包容至极,而他们未来的皇后陛下,可真是个生猛的哥儿!

    太监们捧着糕点,把自己当做不会作声的桌子,眼观鼻,鼻观心,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报复完毕的卢瑥安抹了抹嘴,心态稳得很。

    不就是个亲亲吗?

    秦叙也意犹未尽,甚至很想再来一次。

    于是大婚当晚,他来了很多次。卢瑥安虽然托原身福,长年劳作,耐力力气都足够,可终究不敌学有所成、长年戍边的凶猛悍将的秦叙。

    准备歇息时,身心酣畅的卢瑥安轻声道:“从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原来真舒服。”

    当个哥儿比上辈子当男人好多了,能结婚,那什么,也不麻烦。

    “从前他没有这样过吗?”秦叙气息粗重问道。

    “嗯?没。”

    “真好,别想他了,今后你只能想我,答应过我的。”

    秦叙说罢,很快,卢瑥安全身心都被他占据,满脑子只能充斥着他。

    ……

    大婚之后,进宫以后,喜宴上的雕花蜜饯、随处可见的瓷器、金器、银器、雕饰,等等,都华美非常。皇宫中的一草一木,经人日日维护打理,错落有致,十分美观。卢瑥安甚至执掌秦叙私库的钥匙,因为想增益核雕技艺,卢瑥安还想参观国君的私库,观赏更精美的典藏雕品,观摩学习。

    然而私库的大门一开,卢瑥安先看到的不是什么精美典藏,而是他自己的作品。

    被锦缎盖着的是,一张出自原身之手的雕花千工床。吴宅收归原主之后,卢瑥安没回去看,把宅子转手卖掉了。谁知道这张雕花千工床,竟然会被秦叙挪到私库里,好好珍藏着。

    同时被好好珍藏着的,还有原身搬到京城中时、为装饰探花府而用碎木料雕的各样灵芝如意、如鱼得水等等雕品。

    卢瑥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些雕品,卢瑥安都在原身死后的记忆中见过。原身亲眼看着,他精心雕制的木雕,大部分被吴老太太弃置在茅厕旁,给夜香郎一件件运送出城丢掉了。弃如敝履之物,竟然被秦叙如此珍重。

    而他送给秦叙的核舟,上面的字迹,还是吴探花的字迹。

    卢瑥安捂脸,等秦叙下朝,卢瑥安便他:“这么问有些冒犯甚至越线了,可我还是想问,陛下您的墨宝,能给我学学吗?”

    秦叙听了,微愣一下,接着大喜道:“可,我亲自教你。”

    ……

    第二日下朝,离圣上比较近的内阁大臣们,都见到秦叙满面喜色。连某大臣犯了错误,圣上也不多加责备,反倒和颜悦色的,做出处罚后还安慰了一番。

    出了内阁,韩掌院和忱奕闲聊,感叹道:“圣上今日总是唇边微笑,比以前亲和了不少。”

    丞相忱奕道:“圣上正值新婚燕尔、大喜之时,若有人能惹得圣上大怒,那么,那人本事也太大了。”

    “只是听闻皇后曾十三年无子,既然圣上娶妻,那么开枝散叶、广纳后宫之事,应该可以提上日程?”

    忱奕挑了挑眼眉,说道:“韩老,我得赞你一声本事太大了。”

    ……

    忱奕那么一赞,韩掌院便不敢多问。只是朝臣之中,也有些提议圣上纳妃的想法,有上进愿望的,自家儿女多留了几年,等的就是这么一天。然而君强臣弱,臣子们再想,秦叙就是不纳妃,他们也没有办法。

    在秦叙凶悍的战斗力之下,卢瑥安很快便怀上了龙种。皇后有喜的消息传了开去,后宫之中人人都为卢瑥安紧张,盼着卢瑥安能诞下皇长子,延续血脉。卢达能都惊喜得晕过去了,谁能想到卢瑥安十三年无子,一和大圣大婚就有了呢!他盼着卢瑥安能顺利产子,平安无事,秦叙尤甚。

    福亲王带着秦叙布置的功课过来,日日过来念律法和案例给卢瑥安听,美其名曰与侄儿一同学法。卢瑥安把那些案例当故事听了,也算一种乐趣,晚上秦叙过来,接替福亲王的念白,给卢瑥安背三字经千字文,背了一个月,开始换四书五经。

    背得卢瑥安都会默写了!

    经秦叙言传身教,经卢瑥安刻意练习,如今卢瑥安默写的字迹,与秦叙那寒锋一般刀削枪横的字体如出一辙,秦叙满意非常。

    ……

    十个月后,得皇长子,大赦天下。

    这一年里,卢瑥安的旺夫命果然旺夫得很,全国上下风调雨顺,丰年岁登。洪灾旱灾皆无,人人称颂圣上大婚后的无上福气。

    天下大赦,吴家母子虽然震惊不已,却给了吴家母子又一次的希望。时隔一年,吴老太太再一次低声下气地问道:“官爷啊,大赦天下,请问我们能不能减刑几年?”

    牢头回道:“想错了,别人能减,你们不能。”

    至于问为什么——

    京城之中的秦叙,玩着卢瑥安那粗糙的手指头,又戳了戳他的皇长子麦色的小脸,想起卢瑥安糟糕透顶所嫁非人的前半生。

    呵,他记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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