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毒

    时乐本以为少年会宁死不从,没想到,他静默一瞬,竟同意了。

    这倒是让时乐微微诧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会儿秋觉也进屋了,时乐朝少年飞快的递了个眼色,少年会意,将手稿捡起都收进匣子里锁好。

    “祁前辈和寒公子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秋觉知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调笑着找了个台阶下。

    “没事,我逗大小姐玩儿。”时乐又是一副笑咧咧的模样,朝少年挤挤眼,少年冷冷的移开视线,没说话。

    也不知秋觉听没听进去,他看清时乐的面色,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祁前辈,你不舒服?”

    “可能感染了风寒,有些发冷头晕。”

    秋觉已经坐在榻边替他诊脉,凝神了半晌,眉头越拧越紧,时乐笑:“怎么,病入膏肓没得治了?”

    “前辈别乱说话,”秋觉眉头没舒展半分,不解道:“从脉象看,并无不妥,可是……”

    身后的少年收好木匣子,静默无声的出了门。

    “你都说没事了,那或许真没事,可能这几日我没休息好。”时乐是打从心底里相信秋觉的医术。

    秋觉不置可否,片刻才道:“我先配几副驱寒的药调理调理,总之不可掉以轻心,前辈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得及时跟我说。”

    时乐笑:“放心,我可惜命了。”

    当晚,时乐喝了药吃了饭便歇下了,子时又转醒,身上一阵阵发冷,寒气直逼入骨缝里去,大热的天他却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饶是如此身体还是不停打颤,牙齿咯吱咯吱抖个不停。

    他披着被子起身关窗,月色清明,才想起今儿是十五。

    回到榻上,发现对面的少年也醒了,月色中正睁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看他,时乐压低声音道:“抱歉,吵醒你了。”

    沉默一瞬,少年道:“需要给你叫秋公子么?”

    时乐忙摆了摆手:“晚了,别吵他睡觉。”

    少年点头,却没有再睡的意思,反而翻身下榻,轻手轻脚走到时乐榻边坐下,时乐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半个脑袋,惊疑不定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少年:“怎么了……”

    少年垂下眼,浓长的眼睫在月色里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一声不响的将手探进被子里,捉住时乐冰冷的手,没有一点温度,死人一般,再看时乐的脸色,同这夜的月色一般苍白,很渗人。

    他却没半分惊讶慌张,显然时乐被人猝不及防捉住手,要比他慌得多。

    “你……”

    “嘘,别吵到秋公子。”少年将他的手拉出棉被外,三指搭在他腕脉上,凝神诊脉,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波澜,也不知风平浪静下藏着怎样的玄虚。

    时乐怔了怔,笑了,原来这小子学着秋觉的样子,给他诊脉:“你会么?”

    少年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片刻将时乐的手放回被子里,道:“不会。”

    “……”

    “祁前辈,你身上的修为是怎么废的?”少年垂着眼,声音也无波无澜,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时乐奇怪,这是近三个月来少年第一次主动同他聊天,于是忖度了一番道:“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很多事记不清了,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有人给我灌了药,但也不知是梦是真。”

    这话说得真假参半,他自然晓得是涂煞宫小宫主萧执给他灌的药,但对一个路人而言,解释起来太麻烦也没必要。

    “你失忆了?”

    时乐含糊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少年继续试探:“记得多少?”

    时乐眨着一双眼,眼中落满月光,微微弯起望向少年:“怎的,你与我打听这个做什么?”

    “好奇。”

    “难不成你先前认识我?和我是仇家?”

    少年不动声色:“若是如此,我定寻机会将你杀了。”

    闻言,虽知对方是讲笑,时乐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以玩笑掩饰:“别,我救你养你,多大的仇抵不掉?”

    少年不置可否,冷声道:“当时为何救我?”

    “……就撞上了,顺手捡回来呗。”

    少年沉吟许久,将手抵在时乐冰冷的眉心处,不知是不是月色太过苍白的缘故,时乐眉心处似结了层白霜。

    “冷?”

    时乐抽了口气,意识都被冻得有些混沌了:“还……行,熬得住。”

    少年不再言语,指尖稍稍用力,一抹胭脂红的光晕消融在月色里。时乐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眉心处直灌而下,缓缓流遍他全身,那些包裹他的寒意冰雪消融,片刻,他就沉入昏睡中。

    “祁前辈,你可恨毁你修为之人?”

    少年轻声询问,可沉入深睡之人再没回答他,少年轻车熟路的按住时乐的两腮,薄唇微张,他将一粒血红的药丸塞了进去。

    “时乐,我自然会杀你,可不是现在。”少年将唇贴在时乐耳畔,浅淡的笑了笑。

    ……

    翌日,时乐是被热醒的,大夏天裹在被子里闷出一头一脸的汗。想去沐浴的他被秋觉捉住,又是诊脉又是询问,折腾了一番才让他离开,时乐是轻松了,可秋觉更愁了,他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症状。

    畅畅快快的洗了个澡,清清爽爽的换了身衣裳,时乐继续收拾东西,午后,来帮他们搬家的马车便停在门口,一行人三辆车,赶在天黑之前离开寒江村。

    秋慈暂时还留在寒江村与夫家过,秋觉坐在马车上,认真的规划着如何经营时他的医馆;时乐则盘算着除了取锦鲤符打赏,他还有什么盈利模式;而少年则安安静静的闭目调息。

    “觉儿,以后我们就住这儿了,离你医馆不过半条街的距离。”

    一众人下了马车,时乐引着秋觉和那位大小姐进了正门,因事先已让人打扫收拾利索,院子虽不大,却让人觉得精巧干净。

    穿过影壁,秋觉的眼睛都亮了:“祁前辈,我可以在院子里种草药吗?”

    时乐本想揉揉他脑袋,但思及这是一本脆皮鸭,对方又是男主的人,遂而只拍了拍他肩膀:“这以后就是你的家,自然你想干嘛就干嘛。”

    秋觉笑得眼睛都弯了,时乐继续道:“去挑一间厢房吧。”

    “好,”秋觉欢喜,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笑微微的:“寒公子,我们一起挑。”

    少年冷冷的移开眼,淡声道:“我不挑,这又不是我家。”

    闻言,秋觉倒抽一口冷气,不知该如何接,时乐抿了抿唇,无奈的笑:“行了,他不挑我给他挑。”

    少年看了时乐一眼,没言语,时乐面上的笑加深了:“以后不用与我同住一屋了,恭喜。”

    雇的人将行囊都抬到院子里,又一一取出摆置妥当,秋觉想自己来,时乐却笑着拦他,说他要适应做个少爷了。

    秋觉忐忑又紧张的看着别人为他收拾好屋子,少年则一脸理所当然,时乐不擅长家务事,故也乐得甩手。

    待收拾妥当,时乐又领两小子出门觅食,出门前各自换了衣裳,当少年从屋里出来时,时乐秋觉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时乐看着眼前这高挑冷艳的姑娘,无奈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

    “……”

    不是时乐少见多怪,而是少年猝不及防的女装……太刺激了。

    “寒公子的装扮……好精致。”秋觉认为一直沉默不语瞪着对方瞧太尴尬,但又不知如何评价,只得硬着头皮来了那么一句。

    “咳……大小姐,你这样……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时乐憋着笑,一本正经道。

    “……”

    “没事,我们不会因此看轻你。”时乐见过的女装大佬不计其数,咋一惊讶过后反而觉得无所谓,毕竟是各人爱好问题,不应带有色眼镜去看。

    不过平心而论,站在他眼前的少年比他曾见过的网红女装大佬都要美,这种美,仿佛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慑力。

    “对,寒公子放心,我们不会……”

    少年冷冷的瞪了秋觉一眼:“我仇家多。”

    “……”

    “原来如此,”时乐笑:“不过,大小姐,这副装扮很适合你,真的。”

    “闭嘴。”

    “凶什么,话说回来,仇家多……大小姐可是想起什么了?”时乐假装漫不经心,言语间皆是锋芒。

    少年目光微沉,片刻冷声道:“没有。”

    “……”时乐扯了扯唇角,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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