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落了雨，连连绵绵地下了一整天。雨笼罩着整个W市，将要入夜的时候才逐渐停下。
云乌黑黑地压下来，生让人出一股子压抑和沉闷。
这样潮湿的天气，哪哪都是湿哒哒的，很难给人出门的念头。
前一夜里无端地失眠，第二天陆而旖窝在寝室里睡了一整天。
室友吃完晚饭回来，陆而旖听见从外头开门进来的声音，才慢悠悠地醒来。
这时候脑子里也还是懵的，坐在床上，胡乱抓了抓头发。室友知道陆而旖刚睡醒总是迷迷糊糊的，趁着这个时候调侃她。
陆而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们耍嘴皮子，指纹解锁屏幕打开微信，看见了一溜的未读消息。
无非是约工作的，或是约局出去玩的。
陆而旖本想从下往上，挨个回人消息，指尖触着屏幕向下翻，程纪年三个字印入眼帘子里头，莫名的念头阻止了她的动作，牵引着她先点开程纪年的消息。
等到反应过来时，程纪年的消息栏已经被调出来了，也就没有这时候再关掉的道理。
最顶上的三条，其实是依次是：
“我是程”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下边才是程纪年今天给她发的消息：
“今晚约好的局，别鸽。”
“醒了回我。”
说来还是加了微信以来，程纪年第一次给陆而旖发消息。平时说话，程纪年嘴皮子耍得溜，没想到隔了个屏幕，他说话方式简洁冷漠得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室友问的话没有得到回应，朗声叫了一句陆而旖。
陆而旖抬头看室友，“啊？怎么了？”
室友就差没杀到她旁边，拿手戳她的脑门，“合着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
见陆而旖摆出一副“乖乖听话好宝宝”的姿态，才重复了自己说过的话。“我说，我给你买了晚饭，你今晚出去玩之前，先吃点东西吧。睡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跑去玩一晚上，哪个的身体受得了？”
陆而旖讨好地对室友咧嘴笑笑，她和女孩子撒起娇来，毫不费力。
“爱你么么啾～”
室友故作嫌弃地走开，陆而旖才拿起手机回消息。
那天的最后，程纪年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要是再推拒，陆而旖都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点点头，说你们定好时间了告诉我。
当时程纪年眨了眨眼睛，说：“那就说好了哦。”最后的语气词怎么听都有点可爱，哪和现在的消息有半点儿像？
她在脑子里措了好一会儿的词，最后选择刻意用精简的语言来回复，毕竟谁还不会装个高冷呢。
“没鸽。”
陆而旖等了一会儿，不见程纪年的消息回过来，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没看见，二是不想回。
陆而旖把对话框一关，撇了撇嘴。
没劲。
约着一起出去的人里头，有个男生临时打算把女朋友带上，女孩子出去玩前的准备总是繁琐又磨蹭。
陆而旖和那个女孩子也认识，坐在她的寝室里等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打发时间。
紧赶慢赶，好歹在学校的门禁之前出门。
陆而旖和那个女孩子刚踏出宿舍楼底的门，远远能望见男生在外边等着。
程纪年咬着烟站在那，和边上的人说着话。
陆而旖忽地想起第一次见程纪年那天，也是这样隔着老远的距离看见他。他懒懒散散地躺在卡座上，一举一动都是慢悠悠的。
这样的人，永远给人疏离感，即便和你站在一块说笑，你也知道他的笑意是不达心底的。
要是有幸能和他对上一眼，这便仿若拥有半个人间。
女孩子看见自家男朋友，拔腿跑近他，再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男朋友主动在女孩子的唇上印下一吻。
人在路边站，粮从天上来。
陆而旖觉得自己酸了，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拥有绝美爱情。
男生回过头的时候，陆而旖用口型对他骂了句脏话。男生虐狗虐得心满意足，也不在意，又往女朋友脸上亲一下，显摆得很。
陆而旖：？？？
对着对方，不雅地竖了个中指。
程纪年看着陆而旖的小动作，好笑地喊她的名字。
陆而旖的视线轻飘飘地移到他身上，“什么事？”
面对他时，总是拿着乔。她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程纪年要是和她顶着脾气说话，她能比程纪年还横。
非要程纪年温声哄两句，她才收起一身的刺，变成可以好好聊天的朋友。
分明不是这么和别人相处的，程纪年有时会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对她的“区别对待”，感觉到窃喜。
：）
时间不早了，再磨蹭下去，可能赶不及在门禁之前出校门。
程纪年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停车场里，他轻轻咳嗽一声，扬下巴指了个方向：“边走边说。”
小情侣在后边腻腻歪歪，简直没眼看。
陆而旖自然是不会和他们走在一起找罪受，等着程纪年开口说话。
先前刚下过一整天的雨，走在树底下，一定会有被枝头水滴砸中的可能。
陆而旖这么想着，水滴从上头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脑袋顶上。
下过雨之后气温就降了下来，现在又是晚上，温度更是不会高。
水滴砸下来，凉得她一激灵，惶恐地缩了缩脖子的模样，过分可爱。
陆而旖后知后觉，自己傻乎乎的样子大概是被程纪年目睹了全过程。
都已经准备坦然接受程纪年的嘲笑了，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疑惑地去看程纪年。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程纪年把他宽大的手掌遮在她的脑袋上方，尽可能地避免水滴再落下来砸到她头上。
她哽了一哽，心理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夜晚的风掠过身边，偷走人身上的一点点温度，让人感受到秋夜的凉意。
陆而旖T恤短裤外边披了件衬衫，堪堪盖过裤子的边缘，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心头上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像贴了片暖宝宝似的暖和熨贴。
两人的脚程快，和情侣那两人隔开大段距离。
雨天的街上没什么人，显得冷清。
程纪年不自知地倒打一耙，说陆而旖你微信上说话那么冷漠做什么。
猝不及防地受到程纪年的“指责”，陆而旖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看看记录，你是个什么态度。”
那态度，简直是冷漠得令人发指，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程纪年张了张口，准备反驳什么，陆而旖把眉毛一挑，说得霸道：“你不要再啰嗦了哦，闭嘴。”
程纪年摸摸鼻子，只得悻悻地闭嘴，她凶她说什么都对。
哪是程纪年凶不过她，不过是愿意和不愿意的区别罢了。
程纪年平时没什么唬人的行头，就连车型都很低调。
不过上回坐程纪年车回来，却是个差劲的经历，陆而旖看到他的车就怵得慌。
程纪年看了看她的脸色，以为她是觉得停车场里阴冷可怕，言语调侃她，“想到什么了？脸白成这样？”
陆而旖没好气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在心里念一句，想到你了。
从停车场里开了车出来，情侣两人才走到停车场外边。程纪年趁着人不注意，使劲按了两下喇叭，把人吓一跳。
陆而旖不厚道地笑出声，大有报了虐狗之“仇”的快|感。
朋友上了车坐在后座，捶了捶驾驶座的椅背，说程纪年你缺不缺德？
陆而旖此时和程纪年一条战线，透过后置镜，阴恻恻地瞪他：“你再多说两句，你应该是要女朋友搀扶着你出酒吧的门了。”
程纪年有多能喝，他不知道，但是一个陆而旖就够他头疼了。
他把脑袋抵在后座的车窗上，哀怨地感叹：“我是上贼船了吗？我不想贪你们酒钱，你们别跟我喝行不行……”
卑微得让人心疼。
程纪年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心里头有些无奈。
其实陆而旖威胁起人来，连他都觉得怕的。
学校离他们要去的酒吧不近，大半个小时的路程。
车开出去没十分钟，陆而旖打了不下五个哈欠。
程纪年没明白陆而旖怎么困成这样，才要问，后排的人先他一步。
“陆而旖你这么困的？回去睡去呗，还玩啥啊？”
陆而旖捂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眼眶里瞬间氤氲了一层雾气。
怕弄花了妆，她瞪了瞪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白天已经睡太多了，可能是打哈欠打习惯了。”
没事儿干打时候打哈欠成自然，真要她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却是清醒得很，一丁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程纪年听着，觉得有点道理，看见她打哈欠似乎是常有的事。
本以为只是打个哈欠，能有什么奇怪的，谁都没放在心上。不想就是这个哈欠，倒引出了点事来。
S的附近没有停车场，S外头的路边上又停满了车。程纪年把几人在S的门前放下，自己开着车去找能停的位置。
S外边聚了不少人，人多的地方事儿就多，下车前程纪年嘱咐了陆而旖一句别乱跑。
陆而旖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嫌他啰嗦一般地，拖长了尾音，“知道啦——”
情侣站在路边，陆而旖省得给自己找酸，有意慢悠悠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陆而旖那周围一小圈的地方没人，她朝人群的方向扫视着，试图找一找有没有认识的人。
无聊地站着，下意识又打个哈欠。
她今天把头发烫卷了披在身后，妆不是偏欧美风格的，虽然画得浓，却不显攻击性。打完哈欠之后，眼眶里一片雾气，在夜色之下，看起来愈发柔美。
人群那边走过来一个人，陆而旖本以为是程纪年，待那人走近了才发现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她也没有兴趣多瞅。往边上让了几步，接着等程纪年过来。
对方的意图在陆而旖身上，自然迈着步子跟来，挡在陆而旖面前和她搭讪。陆而旖不耐地看那人一眼，染着一头黄毛，长相还过得去。
只是声音难听得过分了些，普通话也很塑料，“你一个人吗，还是等朋友？要不要认识一下，别等别人了，我带你去玩啊，这里边我熟。”
话里话外透出一股子，他最厉害的傲慢感。
陆而旖嘲讽地上下打量他一通，这里他熟，未必她和程纪年对这就不熟吗？
她自认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实在是对面前的人生不出好感来。不等对方再次开口，就打算换个地方站着。
腿还没迈出去，胳膊就被人抓住，朝他的方向扯。“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呀？”边说边在她手腕子上摩挲着。
陆而旖忍着恶心，眼风凛凛地扫向他，冷声道：“松手。”
对面一副无赖样儿，说我就不松你能怎么样，S里边可全是我朋友，闹起来可是你吃亏。
闹起来是怎么样，陆而旖不知道，此刻不允许自己吃亏才是真的。右脚往后退了半步，蓄好了力，另一只手往他虎口的穴位上狠狠一按，穴位要比其他的地方不耐痛一些。
对方吃痛，条件反射地松开手。陆而旖又往他小腿中部的骨头上踹，那人往后大退了几步才踉跄着稳住身型。
众目之下被一个女人给打了，怎么说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陆而旖走了没几步，那人骂了句脏话追上来。
这边动静闹得有些大，陆而旖的朋友才注意到这边，正要上来解救一下陆而旖，女朋友拉了拉他的手，“程纪年都过去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不要和我说，你没看出来程纪年有多在乎人家姑娘。”
朋友心里头一合计，觉得女朋友说得有道理，走近了几步，却不上前。
黄毛揪着陆而旖的衣服，往他的方向扯。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一股外力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朝反方向叉出去好几步。
程纪年的面部轮廓分明，鼻梁和眉骨很高，更衬得眼眸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天生一副不是好相与的面相，眉间一皱，尽显不耐。
程纪年的身高要比对方高上许多，给对方增加了压迫感。
对方虽是在力量上比不过程纪年，但话却很多，哔哔叨叨地给自己壮胆。
程纪年还没说话，他就开始叫嚣着：“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朋友在里头？我一通电话，他们就全出来了，你再动我试试？”
程纪年不关心他的朋友有多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他的脖子紧紧掐着。倒也没掐得太死，勉强让人有呼吸的余地。
“你应该知道待在酒吧里头，才是最安全的吧？因为里边有很多保安，不过对我来说用处不大也就是了。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在外边，甚至是酒吧里头，就把你弄死。”
程纪年这话说得凶残，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四两拨三斤的模样叫人恨得牙痒痒，可又叫人不得不信服他说的话。
程纪年收回手，朝他笑笑，微微弯了眉眼，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了，更加叫人后怕。
手一松，那人就跑了。
程纪年也不在意他是往哪个方向去了，转身看着陆而旖。
如果刚才不是陆而旖及时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可能真得会当场把那人掐得窒息。
程纪年此时严肃着，看上去很不好说话。
他说：“别人平白无故来招惹你？”
被人搭讪，也不是她情愿的事情，被程纪年凶得委屈。“我就在这等着，总不能是我打了个哈欠的错吧？”
程纪年想起陆而旖打哈欠时的模样，像个小奶猫似的，撩拨得人心头一漾。
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给我憋着！”
陆而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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