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

    太子一听皇帝这语气, 立刻头上是起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他心如明镜, 皇帝这是为了先前在书房里他同胤禛争执的事来发落他了。当时他见皇阿玛只罚了胤禛和他的哈哈珠子,以为皇帝并不觉得他有错还沾沾自喜,原来皇帝是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

    太子跪下, 垂着头道:“儿臣惶恐, 那日在书房, 儿臣看见兄弟们都在安慰四弟,儿臣心里也是很为四弟难过的, 但儿臣想到皇阿玛尚在若四弟流泪了, 那岂不是对皇阿玛大不孝, 故儿臣才劝了四弟几句,儿臣……儿臣真不知道后来会起了口角……”

    “你是太子又是兄长, 弟弟和一个哈哈珠子起了口角, 你就在旁边站着看着?”

    太子一听,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儿臣……儿臣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儿臣知道四弟年幼故儿臣一直都只是好好劝诫,儿臣的奴才也是为了儿臣才强出头, 儿臣愚钝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儿臣求皇阿玛教导。”

    皇帝本来就一向偏疼太子, 太子这几句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何况仔细想来太子说得也没错。天潢贵胄的, 太子几时见过有人在他眼前争执的。皇帝长长一叹, 扶太子起来, 太子红着眼睛弱弱地喊了一声:“皇阿玛,是儿臣错了……”

    皇帝握住他的手,叹道:“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切不可再这样处置了,你身为兄长必须得做出兄长的表率,兄友弟恭。弟弟们年幼,行差踏错你要劝诫,若劝诫不听自应带到朕的面前,朕自会教育,身边的奴才你也要多家管束,要让他们遵守规矩。”

    太子谨慎小心地听着,连连点头。

    皇帝又和太子问了几句功课才离开,他一出去就瞧见了候在外头的索额图。

    皇帝顿时冷下一张脸说:“朕久不见卿了。”

    索额图自从被皇帝革了职,已经良久没有入内近身伺候皇帝,反倒是见太子多一些,太子此刻也为自家叔舅姥爷说话:“索大人常来监督儿臣功课,前日还带来了母后的旧物给儿臣做念想。”

    皇帝没吭声,冷眼打量着低眉顺眼的索额图,一段时间不见索额图倒没了索相的威风,变得小心谦恭了不少。皇帝转身抚了抚太子的凉帽,看着太子却是对索额图说:“卿有心了,好好照看太子吧,你好歹也是做过大学士的,平日务必记得要多用仁义礼孝教导太子。”

    索额图刚要说话,突然见皇帝的总管太监从旁给皇帝附耳传话,他还没跪下,就看见皇帝已经拔腿走了。

    最疑惑不解的要数太子,他懵懂地叫了声索额图:“索相,这是怎么了?”

    索额图略有所思地说:“大约……”

    他却没说下去,太子又叫了他一声,他想了想说:“大约有急事吧。”

    太子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着急,不过好在皇阿玛今日看着对索相和颜悦色了些,孤这心里好受多了,改明儿孤一定在皇阿玛面前替你求情,帮你早日复职。”

    索额图深深一揖:“多谢太子。”

    太子忙拉他起来:“宫里宫外也只有索相向着孤,孤不帮您还能帮谁。”

    太子皱起眉头又道:“大阿哥整日就仗着明珠,恨不得把孤踩死,等索相复起了,孤倒要看看他还能横几日。”

    “太子,慎言。”索额图压低了声音说,“大阿哥不过是莽夫,不足为惧。”

    “哦?那索相觉得孤有何可惧?”太子生嫩的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狠厉,“孤怎么觉得处处都可惧呢?”

    “您是太子。”索额图替太子扶正云肩和凉帽,“大清未来的皇帝,您无所畏惧。”

    ···

    什刹海畔的明珠府邸今天是禁卫森严,原本守卫禁城的护军此刻将明珠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俨然是一幅要发生大事的样子。而穿过游廊进入府邸的西花园却是另一番幽静的景致,渌水亭旁建有一座幽静的小楼,二楼的厢房内正焚烧着淡淡的檀香,垂下的珠帘后一年轻的男子依在炕上翻开手边的书册,他对面横摆了一张软榻,榻上侧卧着另一个男子,原本清俊的脸因病而消瘦得几乎快脱了型。

    炕上的男子这半个时辰都在翻手中的书册,嘴角一直带着一抹笑容。“容若,为何你给他取名叫作《饮水词》?”

    纳兰容若脸色灰白,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他好似感受不到身体的病痛,嘴角边却噙着一抹浅笑:“回皇上,奴才这是想到了《桯史记龙眠海会图》中的那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想来人这一生不正是如此么。”

    皇帝听出了他语气中淡淡的疲态,想到仿佛老了十岁的明珠和终日以泪洗面的觉罗氏心中里也是十分惋惜。“你这一生还长着呢,何必急于在此时就下结论。”

    容若自然是懂皇帝今天缘何来,也明白皇帝为何说这样的话,身边的人也许还有许多的执念和不舍,他却是已然看开。 “奴才已经有了后代,对老父老母有了交待,如今奴才的词也写完了,今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容若……”

    皇帝的声音被淹没在容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里,皇帝下了炕走到榻边端起茶杯凑到他嘴边喂他喝了几口水。容若喘了口气道:“奴才谢皇上。”

    皇帝叹了口气,“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刚才这一阵咳得他胸口疼得厉害,容若略挪了挪身体,让那痛楚不至于被压着。“皇上,奴才有一件事要拜托皇上。”

    皇帝郑重却肃然,“你堂堂七尺男二,若有事也该自己去担。”

    容若虚弱地点了点头,“万岁教导的是,臣岂能不知此理,只是时日无多,想请皇上帮奴才说一句话。那个沈氏母亲不喜,但无论如何也已有身孕,奴才将她安置在德胜门内一处小院里。奴才知道自己撒手一去她必然孤苦伶仃,但只求您和母亲开口,不要逼死她就好。”

    皇帝沉默片刻才说:“本就是荒唐的事情,你现在也知道无法了。”

    容若听到这轻轻地笑了,“身不由己,不后悔。”

    皇帝听到这话似有所触,道:“你阿玛都同朕说了,朕知道。”

    容若道:“奴才知道自己一合眼,阿玛额娘一定会把孩子抢回来,额娘虽然厌恶她,但不会虐待孩子,若是能回族中定能好好教养长大。只是希望额娘不要因我之死迁怒于她,是我不孝忤逆,是我情不自禁,她终究弱女子是无辜牵连进来的。”

    “你只保她一条命吗?你也不求求你额娘给她片瓦容身。”

    “她是江南人,我希望她能回去,纳兰府不适合她,我带她上京已经错了,别让她永远困在这里。”容若微微笑着必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刻他突然听见皇帝问,“容若,男女之情你比朕更明白,朕想问你,会否有人曾真心相待却有一天拒你千里?”

    容若勉强睁开眼睛,皇帝眉头紧锁,似是真心地被这个问题困扰想要求个答案。

    容若将皇帝的失神瞧在眼里,原来他们的天子也有这样为情所困的时候。“皇上,女儿家一生大多许嫁前靠父母,许嫁后靠夫君,都是浮萍无可选择,若命好的能安然一生,命不好的本来有万分美好都会被磨平磨净。聪明的女子会把心事藏深,若是心伤得狠了还能用聪明得变回一个普通女子,似乎是无欲无求能过活一生。”

    皇帝没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发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半晌皇帝才幽幽地道:“也许是如此。”

    皇帝又问他:“若是不想失去本来那个人呢?”

    容若听得笑了,“皇上何必问奴才,皇上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

    皇帝脸上的表情松了松,是啊,该怎么做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容若的肩头,“你也不枉费这一世风流了,说到头是看开看透了。”

    容若苦笑了笑,“我曾伤过一个美好的女子,只可惜奴才没机会说对不起了,而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皇帝从厢房出来,守在门口的明珠还好还能强自忍耐,觉罗氏却是忍不住在御前掉下眼来。自古最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看着也是不忍。“朕会让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过来会诊的,若是缺什么就同朕说。”

    明珠哽着声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皇帝点了点头,“还有,你们也听见了,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沈氏的,就算是为了容若,朕劝你们也别再为难那个女人了。”

    觉罗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奴才知道错了,都是奴才心眼小,否则这孩子也不至于这样……”

    虽说如此却终究是晚了,想着容若的面如死灰,皇帝叹着气由明珠夫妇送出门回宫去了。

    ···

    从明珠府回宫,皇帝又去了慈宁宫,明日就是北巡起驾之日,他照例要与皇祖母请安。

    皇帝刚与容若话别,也和太皇太后说起这感伤之事,“明珠自请此次不随驾北巡,容若侍卫怕是快不行了。”

    太皇太后听闻更是伤感:“他家那个大公子才三十吧,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苏麻喇见状赶紧安稳自己主子:“好歹他家还有两个有出息的小儿子,明珠总有的安慰。”

    太皇太后心想这无论有几个孩子,这送黑发人的感伤也是无法弥补,可她心里存了更重要的事,容不得她多伤感几分:“明珠不去,索额图这个新进的内大臣,总要跟去了吧。”

    皇帝将茶盏搁回炕桌上,伴着“嘎达”一下道:“朕留他在京看守了。”

    太皇太后手中转着的佛珠停了下来,但却没接话,皇帝翻看着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件事想与祖母商议,太子的师傅里往年都是取满人师傅,就是汉文也都是让满洲大学士们教授,可孙儿南巡时候觉得这论四书五经,满洲大学士虽然通晓,但大多只得皮毛不得其内里,还是要为太子择一二汉人师傅。”

    “汉大学士?”太皇太后听了眉头却紧皱起来,她想了想现下汉大学士的人犹疑道,“李霸已有太子太师衔,虚衔罢了,其他人……这上书房授课可不是轻松的活。”

    “实录修成,赏他们太子太傅衔也无碍,不过祖母说得对,入书房授课就罢了,他们都在京浸淫多年,咱们知道不好干的活,他们更知道。”

    太子已经十岁有余,至今没有真正的出阁而是和皇兄弟们一起念书,论理太子功课不差,但出阁又不一样了,教的好以后是新任皇帝恩师一生荣光,教不好那是万夫所指名声恶臭。还有一层不少明眼的大臣一直懂:太子没有生母,过分倚重母家,一般师傅如何能做到获太子信任又不卷入索家那门浑水?

    皇帝似心中已有打算,但却点到为止,“孙儿还是想从外臣里找一二刚正不阿、清正廉明之人来做授课师傅,之前曾有人推荐,不过毕竟是大事,孙儿想再看一看再做定论吧。”

    “刚正不阿……”太皇太后点点头,“太子的功课向来都是你亲自看顾的,你仔细上心便是,朝里汉臣换了一拨又一拨,除了王熙他们,我还能记得几个。”

    皇帝听闻尴尬地笑了笑,太皇太后记得王熙不过是因为他就是当年开口请求立诛吴应熊的人。苏麻喇姑又岂能不知这一关节,她忙打岔道:“北巡真的要带德主子去?这一路过去千山万水的又颠簸的,真怕她吃不消。”

    皇帝用掌心揉了揉额头,他为难得道:“她如今这个样子,不把她放在眼前,实在是不放心。”

    皇帝前些日子喂蓁蓁吃药的时候烫了手,如今虎口处还有两个水泡,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看见了,她劝道:“或许隔了三两月让她静一静能好一些,她是聪明人,我料她不会如此想不开。此刻你要是日日见她,她那个倔强性子又碰上这样的伤心事,别反倒见出仇来。”

    苏麻喇姑深深叹了口气,开口却是帮着皇帝:“德主子现下这样是伤着心了,这根还是要皇上自己劝解,草原天高地远,或许能让她的心开阔些,真憋在宫里倒要憋出病来。”

    “她肯去?”太皇太后问。

    皇帝摇摇头,皇帝在她病好后和她说去北巡,她并没说不去,但到现在也没见她收拾行囊。

    “不肯就硬带走,总有办法。”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几乎是同时叹道:“你啊……”

    皇帝自伤一笑:“放在眼前总比看不见的好。”

    皇帝听过容若的话后心中那一重担忧更深,他怕的是人还在,心已远。然而这话他却不敢对着自己最敬最爱的祖母说出来。皇帝内心又自嘲道:事到如今,他还能求蓁蓁有什么真心待他。

    ···

    銮驾于六月初一启程,八日后便已至塞外,这一日皇帝醒来时已不见蓁蓁的身影,从京城出塞至今,蓁蓁安静得几乎像不存在一般。皇帝本以为他要她随驾出巡,蓁蓁会与他犟脾气或是索性避而不出,可这人却能用安静来形容,或者说只能用安静来形容。

    叫她出塞,她默不作声,皇帝最后一日硬让人给她收拾行囊,她也不反抗,轿子来了就上轿,马车来了就上车。让她用膳就吃几口,让她安寝就乖乖躺下。

    这么顺从的样子却独独缺了声音,皇帝甚至一时都不记得上一次听见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就比如现在——

    皇帝披了见外衣一走出大帐就瞧见一身月白窄袖便服的蓁蓁,站在黄帐外的草甸子上眺望远方,远方是叠翠巍峨、一望无际的草原,她只挽一根银簪,便服也只简简单单扎了根褐色的腰带,晨风一吹,就仿佛要被这风吹往远方。

    “怎么站在这里,当心着凉,草原早晚风大,出来要披件衣服。”

    皇帝将自己的外衣搭在蓁蓁肩上,絮絮道:“饿不饿,朕让他们备点小米粥和酱菜,你就着吃几口,朕瞧你昨天的兔肉也不爱吃,今儿让他们打几只山鸡来如何?”

    蓁蓁没说话,只拉了拉皇帝给她披的外衣,皇帝拉过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和朕说话了?”

    让皇帝吃惊的是,蓁蓁这时候反而摇了摇头,皇帝略有些欣喜:“我们进去用点早膳吧,这里还要等几日,待巴林、科尔沁还有翁牛特的人都来后咱们再往青城那里走。反正在这里无事,朕等下带你去打山鸡如何?”

    皇帝说得兴起,满心满眼都只瞧着蓁蓁,反复打量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出着各种主意,说到一半一直不言不语的蓁蓁拉了拉他,往他身后指了指。皇帝一回头却是梁九功抱着一本折子焦急地候在黄帐外的栅栏处。

    皇帝暗暗骂了一句死奴才,面上堆笑地对蓁蓁说:“你先回帐子里,朕马上就来。”

    蓁蓁前脚进了黄帐,皇帝朝梁九功挥挥手,梁九功赶紧小跑过来,附在皇帝耳边道:“四阿哥报病。”

    皇帝脸色一变,赶忙翻开折子,是皇贵妃亲手写就,报说四阿哥初六开始闹肚子,到了初七一早上吐下泻,太医诊断竟然是痢疾。另附有海拉逊报来的脉案和药方,皇帝一看太医院的药方无误,脉案上也是痢疾向来的症状,从脉案上来看折子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渐好,他这才脸色有所缓和,。

    梁九功见皇帝折子翻完,悄声问:“万岁爷,要不要告知娘娘?”

    皇帝望了眼黄帐,再看了眼折子,皇贵妃是心焦,但看海拉逊的意思,老四的病在折子发出之时已对症下药大好在即。他把折子塞在梁九功怀里道:“你先回去,看着点那些奴才的嘴,别让任何人去德妃面前嚼舌根。朕慢慢和她说。”

    梁九功正要答应,却见皇帝身后的帐帘掀开,蓁蓁撩着帘子问:“出什么事了?”

    皇帝朝梁九功使了个快走的颜色,却被蓁蓁疾言厉色地喊住:“你站住,什么事不许你们嚼舌根了?”

    梁九功夹在中间简直恨不得一头钻进草地里消失了才好,他低着头缩着肩,死死抱着两本折子,却被蓁蓁一个箭步上来直接要抢。

    “蓁蓁,你放手,这是折子,你干什么。”

    蓁蓁就当没听见,直接翻开一本就看,映入眼帘的却是四阿哥的脉案和药方,她两眼一晕,差点就要昏了过去,皇帝见状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她却丝毫不领情,狠狠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

    “回京。”

    “你别冲动,蓁蓁,你回来!”

    皇帝仗着身高力壮要将蓁蓁塞回黄帐,不想蓁蓁拔了头上的银簪抵在脖间:“放我回去。”

    “你干什么你!” 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银簪的尖头,另一手用力拉下她抵着脖子的手却竟然没能掰过她。皇帝的手被银簪的尖头扎破但不敢松手,蓁蓁见状手松了一下。

    “你不放我回去我立时就死给你看。”

    “你瞎说什么呢!这是塞外,回去至少要四日,大队人马在此你让朕和太子他们交代一声再走。”

    蓁蓁并不信他,银簪又举了起来:“你没打算回去。”

    皇帝焦急道:“朕没说不回去,你别胡闹,快放下!”

    “好!”蓁蓁将簪子死死抵在脖间,“那你下令,我们带一队侍卫快马回去!这里快马回京只要一日。”

    梁九功见了早就吓得在地上跪下了:“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四阿哥已经快大好了啊。”

    “狗奴才你瞎叫唤什么!”皇帝怒斥他,“去叫二带上一百名侍卫,立刻拔营回京。令佛伦等侍奉太子和大阿哥在行宫就地等候。快去!”

    听到皇帝下令,蓁蓁干脆地收了手,回身进了黄帐,皇帝惊魂未定地跟她进屋,只见她翻出自己的骑装利索地换了一身。又起出皇帝的骑装,快步到皇帝跟前替他更衣,在蓁蓁替皇帝系上骑装的最后一粒扣子的时候,皇帝突然把蓁蓁抱在怀里:“没事的,老四没事的,海拉逊说已经好起来了。。”

    蓁蓁一把推开他,浑身都在发抖,“没事最好,但有没有事,臣妾要自己看了才知道。”

    梁九功是战战兢兢牵着皇帝的御马来的,这位德妃娘娘见他牵来一匹,阴冷地问:“我的呢?”

    梁九功浑身一哆嗦,幸好皇帝替他解围:“朕带你骑,这里回去要一天一夜。”

    “太慢了。”

    “这是御马,受得了,你多久没骑马了?禁得住吗?”皇帝自己先翻身上马,又弯腰伸手,“上来,一会儿用力踩朕的脚背,手抱着朕的腰,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撒手。”

    蓁蓁没再反抗,她干净利落地踏上马镫,坐在皇帝身前,却没环住皇帝,而是拉住马鞍的凸出部,神色不明地望向前方。皇帝叹了口气,回头见镶黄旗下的侍卫都在马上准备待发了,他问道:“都齐了吗?”

    二回道:“万岁爷,法喀还没来”

    皇帝眉头紧皱,忍下心里的怒火,怀里的人一言不发,他知道现在当惜寸阴片刻浪费不得。他攥紧了手里的缰绳用力一夹马肚子,马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他们跑得极快,冷风刮过在脸上时就像有人在用一把把刀子在割你的脸,可这却比不上之前那根银簪抵在他掌心时的寒冷。

    皇帝又狠狠地夹了下马肚,再度下令道:“驾!不许停,务必要明日天亮前赶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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