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停足, 冷冷的一扫。
正在训练的歌姬们纷纷面色羞红。
司徒嘉努力撑着一丝微笑, 手紧紧捏着棍子。几日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贾代善宽肩长臂的, 整个人又英武了几分,尤其是此刻虽然眉眼间流转带着摄人的气派。
也难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们羞红一片。
在一旁的管事见状, 忙点头哈腰解释道:“大人, 这……这虽然我家公子命小人训练歌舞,但内容都是健康的,积极向上的。”他们先前有眼不识泰山, 这径直闯入堂堂侯府商船的竟然是摄政王的亲信!来检查大名鼎鼎的纨绔营功课的。
边说,还怕人不信, 管事指着老鸨,底气十足,道:“你看看这花三娘长的, 一看也排不出什么不和谐的。”
这老鸨名为花三娘, 脸上浓妆艳抹,根本看不出个美丑, 只瞧得个花花绿绿跟调色盘一般, 而且整个人身形五大三粗的,腰都赶得上水桶了。
若非给的银子足, 而且还是侯府大管事的亲戚,才不愿给个面子让其上船。
司徒嘉:“…………”
司徒嘉默默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强颜欢笑忍辱负重附和一声对, 便见贾代善忽然一笑,顿时只听得身边小丫头们惊艳的呼出声来。
“笑什么笑!”司徒嘉霎时间怒了。
贾代善视线从人白皙光滑的手往上,最终目光不偏不倚,不躲不闪的看着人的脸,发自肺腑感慨道:“你丑得很有特色。”
司徒嘉气得要挥棍。
贾代善又是一笑,示意管事带人下去,临走前还帮司徒嘉稍稍挽尊:“我们是摄政王派来,秘密监督少爷们的。不许外泄露一个字。”
管事连连点头,忙带着人离开。
待偌大的大堂只剩他们两人,贾代善瞅瞅要挥棍的皇帝,非常不解:“不是你让暗卫引着我来的,你又气什么?”
“什么?”司徒嘉失声,气得找暗卫对峙:“你们竟然背叛朕?”
暗卫闻言齐齐归了一地:“皇上,没有。也许刚才跟踪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摄政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听见了没有,我没有找你。”司徒嘉冷静下来,不急不慌开了口,说:“朕微服私访是要办大事的,你一边检查功课去吧,别坏了朕的大计!”
“你的大计。”贾代善气得想一巴掌糊到皇帝脸上,他儿子都没皇帝这么有“特色”,但是他能天经地义的训贾赦,可是……可是没资训皇帝。
哪怕他训过好几次,每越界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愈发的有些诡异。
贾代善怔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道:“皇上,那……那微臣不打扰了。”
“你……”你憋了半天就这废话?
司徒嘉握着棍子的手紧了又紧,贾代善若是没踏进来就算了,走进来了居然……居然这般姿态待他,连最基本的君臣相处之道--劝皇帝别微服私访,千金之躯不立危墙之下等等的客套话都没。
“贾、代、善!”司徒嘉眼里簇着火苗,直勾勾的剐了眼贾代善,扭头就一个箭步冲向窗口,怒喝了一句。
贾代善:“…………”
正欢欢喜喜过码头的一杆纨绔们:“…………”
“赦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霸叔的名讳。”
“好像我舅舅!”穆安扭头飞快的扫了一圈停泊的船只。
“有吗?”贾赦一脸心虚,也跟着眼睛上下左右瞟了瞟岸边的打小船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着:“没准是重名呢!天下又不是我爹他一个人姓贾。再说了,游玩时候就算我爹来了,也要装没看见没听见啊!要不然不尽兴啊!”
“没错,那声音一点都不像我舅舅。”穆安一听贾赦说的,忙改口:“一点都不像。”
“我们懂的,懂的。”王文科幽幽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拍拍同窗,伸手握拳,然后大拇指对了对。
所有人齐齐伸手对王文科竖起了大拇指:“你胆够肥。”
船内,司徒嘉瞧着隔壁静静的花船,眉头拧了拧,待要再喊一声,贾代善哭笑不得开口:“他们刚出去玩。”
司徒嘉顿时目露凶光。
“好了,不管你微服私访为了什么,记得写个信回去报个平安。”贾代善开口,话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除了君主身份,像王老他们都是担心你安危的。”
“我……”贾代善话语僵了一分:“我总归会践守诺言的。”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够伤到司徒嘉。
司徒嘉沉默了一瞬,默默走到茶几旁给自己灌口茶,像是给自己寻找并非“一时意气”的证明,开口:“盐商攀比斗富,瘦马行业迅猛发展,近些年失踪幼童人数越来越多。”
说着,司徒嘉面色凝重了一分:“台州知府因其女被拐,这两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已经有人从买卖到强拐强卖,而且……”
司徒面色一扭。王知府竟然还无意中发现有神秘买主拿着贾赦的画让人照着模样买,模样训练。虽然那神秘人不知是谁,但最后的指使者无非那几个。他不知道自己为父教育失败到什么地步,才教出了这么龌龊恶心的存在。
咬着牙隐瞒下最后一点,司徒嘉垂眸:“朕月前接到密报后,派人去查探,但晚了一步,知府一家遭遇了祝融之祸。”
因为全国普查人口,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一下子牵出萝卜拔出泥。暴露出的问题,个个令人心惊胆战。
“是吗?”贾代善逼近司徒嘉,冷声:“司徒嘉,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就算牵扯到你儿子,除非与太子有关,否则按着你所谓的惜命性子,你会孤身涉险?”
司徒嘉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朕有那么绝情寡义不成?”
“但你是理智的。”贾代善愈发逼近司徒嘉一分,双手按住人的肩膀,牙根紧咬,盯着司徒嘉,眼里压抑不住满腔怒火。
“我……我……”司徒嘉只觉自己压在心底里的那番念想被“理智”一词全都粉碎的干净。
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必须冷静,压抑着自己的七情六欲,甚至有时候一份宠溺都能化作利刃刺向自己的心口。
他待贾家,待贾代善够仁至义尽,可是贾代善依旧觉得“提防”。他竭力避开兄弟相残的矛盾,早早就定了储君,可皇位从来却是染血的。
本以为习惯了便是习惯了,却不曾想,还是他自己犯贱,有了非分之想。
“对啊,所以我他妈的犯、贱。”司徒嘉嘴角勾起一抹哂笑,完全被胭脂遮住的脸庞愈发扭曲丑陋起来:“呵呵,你知道也没事。有神秘买主是按着你儿子的画像在买人训练。目的是什么,需要朕多说吗?”
“这件事是我儿子引起的,我这个当爹自然会解决掉。”司徒嘉迫不及待的加了一句:“你要是心心念念皇位,那就滚回去京城。在江南,朕就算死了,太子也能立马继位。你就是个乱臣贼子。”
先前满腹恼火,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是,霎时间熄灭。
贾代善脸上冷硬的线条忽然间柔和了几分,原本禁锢司徒嘉肩膀的双手稍稍往下,一用力,将人揽入怀中,低声叹道:“别动,否则我点……亲你了。”
闻言,司徒嘉恍遭雷劈,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僵硬。
感受到怀里的人一时呆滞,贾代善拧了拧眉头,侧目看着那浓浓的胭脂红,嘴角僵了僵,好半晌才道:“我的确生气。我儿何其无辜,仅仅因太子所谓的爱慕,便无端卷入争嫡的旋涡中。”哪怕上辈子太子并未陷入居中。
“可是你这个父亲已经在尽最大的可能请替自己儿子收拾问题。而且千金之躯入危地为了我。”
司徒嘉原本不由自主软下来的身子,一听这话胸口忽地涌出股莫名之情,瞬间又紧绷了起来:“你不要脸,朕做梦都想杀你这个乱臣贼…………”
话语戛然而止,司徒嘉瞪着眼,看着那忽然逼近的脸,将他最后一个“子”吞没口中。
贾代善却是不想那么不尴不尬的相处下去,窗户纸捅破了,哪怕日后……日后对峙起来,谁也不会互相指着对方背叛感情。
治国理念的分歧,是一件理智,或者说势必要得罪既得利益集团的事情。
怀里的皇帝,若是求同存异……
贾代善心神一颤,舌尖温热的触感变成了苦涩,下意识舌尖一缩,忍不住手指往舌头一抹,而后垂眸看看手指的粉粒,又看看司徒嘉,面无表情:“你涂了几斤粉?”
司徒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准备考试耽搁了更新。
谢谢还留守的亲们,接下来努力日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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