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敬夫子课堂

    欢迎来吉祥四宝家做客  像他若是没有魂魄, 那么他走得有多么开心多么安心:家里两个不成器孩子都有出路:长子继爵次子得官, 都能顶门立户,安安分分过日子最不济也能当个富家翁;妻子也不用担忧老来如何, 不提礼法,这孩子们都是孝顺的;他硬是抗过了婚期,没让幼女错过花期,现小两口一看就是和睦般配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个个聪慧机灵,贾家的未来一片光明,而他更是得来意外之喜,提前知自己谥号忠武,武将最梦寐以求的谥号。

    他阖眼那一刻真心欢喜。

    可万万没想到,他眼瞎,自以为威震八方无人敢惹, 却不知有人从他家庭着手,一步步蚕食贾家毁掉贾家几代血汗积攒的荣耀。

    当然,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贾代善眼眸微微一迷, 看着在他眼前晃悠的爪子,看着爪子的主人脸蛋还通红着, 哭红的眼睛透着抹忐忑之色,像是被吓到的兔子, 试探性的探出一爪,抑郁叹口气:古人诚不欺他,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与其纠结皇帝的提防, 还不如再生个儿子!

    他才三十又五, 不老,一点都不老!

    所以,千万不能动手打人,不打!

    见贾代善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带火,陌生的可怕,贾赦唰得一下子收回手,眼睛左右飘飘,哼哼着:“我怎么就被下套了?像大爷我这么……”

    贾赦话没说完,只觉床身一抖,然后扭头看着他爹手拍床柜,上好的黄花梨发出崩溃的吱呀声,瞅着那丝丝的裂缝,吓得面色一白,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再随意扯牛皮。

    贾代善翻个白眼,扫过拔步床上那栩栩如生颇有童趣的连环画,点评:“不经用,到这年纪了还雕这般幼稚的东西。赶明儿开始睡大炕,硬硬骨头。”

    贾赦原本吓得瑟缩的身躯立马挺起来:“…………好的。”

    边说,贾赦颤抖着双腿爬下床。他怕万一他爹一个不开心,他今晚就没地方睡觉了。

    “瞧你这出息模样。”贾代善颇为和善的揪着人衣领,示意其不用下去,道:“躺着,你不是埋怨我从来没在你生病的时候陪过你吗?现在好好躺着,爹给你讲故事。”

    接二连三的“雷劈”下来,贾赦发觉他爹今日心情外的不爽,没撸虎须的“坏毛病”,护着有些昏沉沉的脑袋,默默竖起耳朵,摆好听故事的姿态来。

    “本朝现有五支军队,六大元帅十三小将,但论派、系却只有三:皇家御林军,乃前朝司徒旧部后裔,皆是精英,能一档百,帝王亲自挂帅;除却帝王嫡脉,便是我贾家军独大,荣宁两贾两代称帅,贾赦,贾恩侯,我贾家光是以人数便能压其他公爵;余者便是其他四王八公旧部人手。”

    听见这话,贾赦忍者打哈欠的举动,配合着一脸凝重:“本朝不流行杀开、国、功、臣也不杯、酒释兵权。祖父说的!”

    贾赦摇头晃脑:“皇家不会卸磨杀驴的,不然就是自毁长城。毕竟他们就是这样被逼、起、兵的。”

    “自毁长城,呵呵。”贾代善轻声重复了一遍,一张脸冰得带霜气,“我死了之后呢?你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贾赦叹口气,愈发觉得他爹今日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关乎贾家未来生存发展大事,他打小就清楚:“爹,祖父不是跟大伯父他们讨论过好多遍了嘛!我未来岳父可是文魁!”

    看着不自禁拗着脑袋活像斗胜的小公鸡,贾代善只觉寒风刮进了屋内,刮得他面色红肿,难堪:“这门亲……”

    压下杀意,贾代善咬牙:“婚姻的前提是门当户对。文武联姻,若你是帝王,你会如何想?”

    “天作之合呀!”贾赦振振有词:“岳……曹大人就独女,有儿子就算了,没准还会觉得你们暗搓搓的勾、结,但我岳父就独苗苗一个啊!至于我,全京城都知道我别说上战场了就是蹲个马步也嫌把小腿蹲粗了。”

    贾赦顺带提了一下自己的梦想:“我可是要成为本朝卫阶的。”

    “呸!你要是个女的,老子直接把你嫁给皇帝,祸害皇家去。省的劳心劳力非但要替你选媳,还得忧心被搞龙阳了。”

    贾赦:“…………爹,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我……我……我解决不了,让你越说越生气,你……你可以去看看老二读书,没准心情能好点?”

    说到最后,贾赦带着满腹的酸涩却又沉浸在自己如此贴心好儿子的自我赞誉中,丝毫没看见贾代善一闪而过的伤痛。

    从前,他认为老大再宠下去不像话,便动辄打骂,让人老老实实的按着既定的道路前行,就像被精心裁剪的盆栽,漂亮。可一旦离开人的饲养,便迷失了方向,外加突如其来的风雨,更是脆弱不堪。

    从前,他在老二表达出愿意读书,喜爱读书时,便盼着人能读书给自己挣一分功名,能若雄鹰自由翱翔于空。可惜人非但没天赋,反而左了性情。

    的确,礼法有不公之处。同为子嗣,继承不一,但要争便堂堂正正的争,有本事学那皇家众横捭阖,甚至弑父杀兄,明明白白表示自己想要,而不是为了娘。

    哎……是他这个父亲没教好人。

    想到这,贾代善看着焉啦吧唧的贾赦,语气缓和了一分,开门见山:“持、械、斗、殴一事不过是皇帝的试探。”

    贾赦浑身一僵,连连摇头不敢相信:“先前皇帝叔叔京城骂我不成器,要我好好学习呢。若非祖父不应,他都想让我进宫伴读的。”

    “试探曹瑞云,试探我,试探羽翼丰满的皇子,试探四王八公,乃至朝廷文武百官的态度。用一颗小小的棋子便能搅浑一潭水。”

    一下子觉得自己举足轻重万人瞩目的贾赦彻底石化了:“我那么重要?”

    “只是你的身份正好罢了。别给自己脸上添金。”贾代善皮笑肉不笑,耐心的给人细细分说:“你岳父如今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的,你大伯是兵部尚书……”

    到最后,贾赦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股气,不上不下,难受死了,“长大好烦,爹,你确定不是你多想了?像我这么可爱贴心的,我未来岳父喜欢我帮我周旋咋啦,怎么就会被掉任呢?”

    说得口干舌燥,正自顾倒茶的贾代善闻言差点一掌把桌子也拍成碎片。

    “你明天跟我上朝,先把这事明面上画个句号,其余的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

    贾赦点头如啄米。

    “现在乖乖吃药休息。”

    “好!”

    翌日,好梦正酣,贾赦忽地只觉身上一寒,有股冷气从身畔袭来,茫茫然的睁眼看着踹到一边的被子,结果还没等他拉回来盖上继续睡,便听得身下一震,而后“砰”的一声,他像是失去翅膀的鸟顿时从高空往下坠落。

    陡然间,贾赦清醒了,睁开看着不知何时立在他床边一身练武衫的爹,垂头看看自己碎成渣的小床,结巴着:“我……我马上梳洗。”

    “嗯。”贾代善嗯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叫人起床的方式有什么不对,挥剑外出:“别磨蹭,我再练一套剑法,便出发。”

    “好的。”贾赦火急火燎的唤人来梳洗,只觉窗外剑气罡风刺得他懒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忙不迭把自己拾掇妥当,贾赦迫不及待跨出门,而后入目所见满目苍夷,不由猛地摔了一跤,带着浓重的鼻音,一骨碌的爬起来,哭诉:“爹……我的……这院子我的。我好不容易寻来这么大的玉璧当门面的,我的桃花春天开的可好了,人面桃花相映红啊,你砍掉了我怎么装风流公子哥啊,我的小假山亭……你怎么不祸害自己院子啊!”

    说到最后,贾赦气得跳脚。这爹一回家就一言堂,赛阎罗王,噩梦啊!

    “大少爷,将军练了一晚的剑,练武场的地都被震松了。”左右亲卫附耳小声道。

    贾赦眨眨眼,看看自己连个茧子都没有,光滑无比的手,倒吸一口气:“震松了?”

    亲卫含笑点头:“将军昨晚废了四把剑。”

    贾赦:“…………”

    “过来,随我用些早膳。”

    贾赦看着那笑得温和的爹,莫名的有股寒意像是被人从天灵盖直接贯穿脚底,冷得能冰冻全身血液,阴寒的可怕。

    贾代善笑得慈爱,丝毫没一夜未眠的困倦:“乖,来看爹为你做主。”

    “我……我们一般不找家长的。”这份突如其来的父爱有些沉重,他能缓缓再要吗?

    “放心,我所有的火气都已经发、泄出去了,今日力争做个文明人。”

    力争规规矩矩去叩谢帝王不杀之恩,力争轻轻松松养老回家教孩子,待贾家固若金汤后,且看将来谁家天下。

    美人啊!

    将军啊!

    家里孩子被欺负了!

    要衙门有什么用,撩胳膊臭鸡蛋砸起来!

    于是,等贾代善回家派人去衙门请假想静静,便迎来了刑部,大理寺,乃至兵部的一把手。

    哦,顺天府官位太小了,属地方行政,请愿请起来降国公爷档次。

    被百姓如此朴素自然的爱护之心弄得哭笑不得的贾代善眉头紧拧:除却看脸,有感贾家历代名声占据多数。若是被某人知晓,恐怕更要忧心。

    贾赦闻言感动极了,揉着自己被拧红的耳朵,热泪盈眶道:“我就说京中百姓都是乐于助人的。”

    贾代化气笑了,作势往贾赦身上踹:“知道那些百姓怎么称你们的吗?吉祥四宝!京城宝贝被外地人欺负了,要你们衙门干什么用!我艹,关我兵部什么事?治安不好找顺天府,找京城节度使去啊!判案找刑部大理寺去!”

    京城节度使:“…………”

    刑部尚书:“…………”

    大理寺寺卿:“…………”

    “还有你,笑什么笑?”贾代化手指贾代善,火苗四窜:“笑一笑十年少啊?!告诉你不处理好,本大人弹劾你弹棉花扰民!”

    他弟原本的志向不是练武当将帅的,是跟小婶娘一般,当个名动天下的琴师。

    小叔不像他爹,虽然被判流放,但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就是他娘矢志不渝,也一路跟随而去边关,早早成亲有子。这小叔为求李将军减轻他爹的罪行努力学习,争当先锋;而后又落草为寇,唯恐连累了人,不曾娶妻;待后又允了随太、祖征战。便左拖右拖的,待三十好几终于开窍了要娶妻。即使这出逃流亡的玉娘身份有碍,当时的宫廷琴师不亚于艺、技的存在。

    但又如何,他们贾家也是绿林好汉,他祖母还是官奴。

    只要能把日子过好了就行!

    所以,等贾代善落地,他们全家都宝贝着。小宝要当琴师,学弹琴,自然随之,况且当个文人雅士多好,他们贾家还没出过正经的读书人呢!像他打小贼、窝里长大,又一路随着征战,脾气就火爆了几分,能用武力解决的绝不动嘴!

    可世事难料,这弟弟非但没遗传到婶娘的天分就罢了,努力练琴时,还有嘴贱的不是戏谑就是调侃甚至还有心思不轨的,导致他弟抡起琴就打人!连着打着打着练着……他弟就无师自通一掌碎琴绝技。

    此后,再也没人敢嘴碎。

    他笑得甜甜的软软的会叫糕糕比赦儿还可爱万分的弟弟……

    越想,贾代化气得浑身抽搐:“杀千刀的,老子要宰死那帮龟孙子!”

    刑部尚书文科忙拉着贾代化劝:“大贾,别气,别气。群情陡然激奋起来也不是小贾能控制住的。”

    荣宁两贾现任家主都是将军,官场上称官职道国公来区分,私下相熟的大大小小称呼起来也是种乐趣。

    况且,他们今日来还真是打算论私交请贾代善出面安抚百姓的。

    论公,皇帝已经金口玉言判了胡家的罪!

    可这胡家罪状对外公布后,百姓愈发生气了!臭鸡蛋在衙门外里三圈外三圈的叠积起来了都快筑成墙了!

    各种咆哮:“为什么不相信吉祥四宝?四宝他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属全京城的宝贝啊!四宝身份那么贵重,都被外地人欺负,那轮到他们怎么办?大宝他爹都气笑了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刚听到百姓的请愿,文科那一瞬间是腹诽着的,脑海里飘过:等你们黄花菜都凉了,大宝他爹当朝怼回去了。

    大理寺寺卿李豸忧愁的揉揉刑书。他虽五十有三,但相比头发花白的文尚书终究差了十来年。也就这十来年错过了贾代善的成才之路,也不与贾代化同龄。不然,他也能舔着脸亲昵着来叫声大贾小贾。

    况且,法无禁止既自由,这翻遍律法也没有任何规定百姓不可在衙门百米外围着放臭鸡蛋,可是……那味道,不想提。

    扫过屋内三人各异的神色,尤其是他堂哥,跟他相差二十五岁,打小把他当儿子一般带大的堂哥不分青红皂白怒发冲冠的模样,只觉心酸,不虞:“难不成我生气连笑都不成啊?”

    “当然可以!”贾代化拍案:“按我说当时就该带几个兄弟灭了胡家。就是什么破事一想,反倒是犹豫不决。”

    “哥,现在没啥好犹豫的了。”贾代善原本不霁的颜色稍稍和缓几分,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豸和文科,随后跟着一拍案:“这事说起来还是看热闹居多。”

    被贾家两兄弟先后一掌,茶几轰然倒下,无声的诉说武力的可怕。

    文科眼皮一跳,扫眼捧着律令愣怔的同僚,轻咳一声,打破无声的威慑:“的确。毕竟吉祥四宝,打小就受百姓喜欢。”

    “能不喜欢吗?”贾代善颇为无奈叹口气:“给人添了多少茶闲饭后的乐子?来,大宝,过来!”

    见贾代善勾勾手,贾赦硬着头皮,一步一挪靠近。

    “把你几个兄弟叫上,跟叔伯们出去,原原本本把事情交代清楚,嘴巴甜点,感谢皇帝感谢百姓,懂吗?鼓励大家乐于助人,告诫众人要遵纪守法,要爱法守法。再说说你们这吉祥四宝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众人的喜爱之情,长大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贾代善前后想了一番,这些要点如今由贾赦说出来没什么可挑刺的,于是揉揉贾赦的脑子,忧心忡忡:“要不找人给你润笔润笔?打个小抄?”

    不管日后如何,先给儿子养名声。

    贾赦被难得温柔的爹吓得腿抖起来:“我记住了,真的!”

    “小抄?”贾代化眉头一拧,目光看了眼贾代善,见人眼神扫过文科。作为把小宝拉扯大的哥哥,当即看透了人肚子里藏着坏水,跟着万分担忧的看着贾赦:“这么多条?要不去找你敬哥,让他给你润色润色,连带给小安他们几个也写份。记得拿出你们撒娇卖萌躲打的可爱来,保准能成事!记住……”

    拉长了语调,贾代化看眼跟他前后脚而来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寺卿,目光冷笑的看着门外,道:“你们给我去顺天府念!”

    他处事法则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此话一出,文科当即乐道:“不烦大大贾!大贾若是信得过,我来润笔一番,想当年我策论也是一绝的。还有李兄,也是不凡!”

    李豸茫然的点点头。

    文科见状无可奈何叹口气。刑部与大理寺本属“专业型”官员,负责司法,可王子犯法又不可能真与庶民同罪。且不说他们收到报案后因帝王一句容后再议压着不宣不审,就理亏了一分,如今百姓联名上书,贾家让贾赦出面澄清,已经颇给台阶下,而且还照顾他们面子,把尴尬踢到顺天府。

    顺天府乃京城的地方行政机关,论理持械斗殴一事该先由其管辖。结果那笑面虎直接以当事人身份问题把这烫手山芋给转嫁了。

    可谁知李豸这般不配合,没准还以为他谄媚。

    也罢,谁叫人是皇帝看中的,被称为当代包公,刚正不阿的人,不像他老油条一个。

    文科眼角略过李豸手上的刑书,面上笑容加深一分,继续笑着跟贾家众人寒暄,一气呵成四篇粗浅易懂情感充沛闻着落泪的陈情表。

    贾赦捏着陈情表,擦擦眼:“文伯伯,这太文绉绉了,背不了。”

    被请来的穆安跟着点点头,哭着:“我才十一岁,还没学这么深奥的,这……我好多词还没学。”

    文科带着希冀看眼侯孝康和牛继宗。

    侯孝康躲闪的避开,唯有牛继宗点点头,回道:“会背了。”

    贾代善气得脑仁疼:“滚出去找你们的夫子代笔去,半个时辰滚出去背。”

    四人当即若鸟兽散。

    “两位兄台,看见了没?我不出手把人抽一顿,好好学些东西,恐怕真成废物点心了。连启蒙典故都半知半解,我……”贾代善气得磨牙。

    这下文科顾不得尴尬,绞尽脑汁想了想,发觉眼前这情况连可爱乖巧都不好夸,唯恐点了贾代善怒火。

    “你们先走先走。”贾代化压着声音,瞥眼又挥手毁家具的弟弟,道:“别让那笑面虎知道。”

    文科与李豸点点头,心有戚戚然的离开。美人生气很动人,但生气的缘由实在让人同情。

    若他家有个孩子,这般年纪连字都没认全,他能活活气昏过去。

    一等两人背影消失不见,贾代化锤桌案:“小宝,你今天到底哪儿气不顺了?非但闹脾气还起了算计心?”

    几十年不曾在听闻的小名再次萦绕在耳畔,贾代善一震,看着两鬓斑白的哥哥,贾家的族长,垂眸许久,最终脑海定在荣宁两家被抄的一幕,抬眸定定的看着贾代化,缓慢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语调:“对不起,哥,我不想按着父亲的路继续走下去了。”

    今日四宝环绕耳边让他下意识唤出幼年昵称,正恐贾代善不喜呢,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贾代化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赦……赦儿虽然被宠了几分,但也是知事的。”

    “不是他,是我不想在当什么贾公第二了。”贾代善一字一顿:“父亲昔年受李将军教导,三纲五常牢记心中,所以贾家当年才会落草为寇而不是自立为王,才会追随所谓的明主而不是让自己成为明主,那太、祖临走前才会指定父亲辅政,而不是他的契兄弟你爹我大伯父。”

    “贾代善!”

    贾代善不语,侧眸看向皇宫的方向。

    贾代化气得想打人,但一见人这跟幼年一样凡事自己扛的倔强脸,愈发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连连拍桌:“你打小就倔,我不依你还能绑了你不成?但是这又不是抢个山头就万事无忧的!想当年老子少当家华南虎名号响彻神州,天不怕地不怕,可被太、祖一句为黎民百姓负责吓破了胆,我没这勇气去承担千千万万的重担,我快意恩仇贯了,就像你今日这般,哥也支持你。只是,小宝,你有勇气去闯,可是赦儿呢?”

    贾代善:“……………………”

    贾史氏眼角余光扫到紫檀雕螭案,因爱而怒的神志堪堪清明了一分回来,最后一句没脱口而出,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想来老爷应该只是一时迁怒,他……作为一个能随时随地拆家的武学爱好者,能考虑到她的喜爱,屋内摆放紫檀木,也是够体贴的了。反复几遍回旋脑海后,贾史氏目光带着丝希冀凝望着贾代善,不放过人面上任何一丝的神色变化。

    岂料对方神色依旧,仿若高高在上的神佛,浑身上下写着高不可攀。

    贾代善不躲不闪望着眼前双泪如泉涌的眸子,忽然间挑眉一笑。

    这一笑,五分傲然,三分摄人,还有两分难得一见的风情。

    霎时,贾史氏吸了一口气,只觉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先前怒意的面颊不自禁泛红。

    贾代善旋即眉头紧皱,阴沉下来脸,“除了我这脸,你喜欢什么呢?”

    所以,他打小就讨厌人提长相,尤其是他爹没事开始叨叨婚事的时候。

    别人家是一家女百家求。

    轮到他这倒好,全、他、妈的反过来了。

    可是他还不能生气,他能一掌把几个凑热闹的男丁给拍上天,可不能一掌把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给拍出去,毕竟他是贾家未来的家主,有自己的责任。但还是憋着一股气,故而他制定了当朝最奇葩的娶妻门槛:绕着练武场给我跑上五圈。

    跑完后,还得签个协议,约法三章。

    耳边响起贾代善冰冷的腔调,贾史氏一颤,回过了神,正巧撞上人鄙夷的神色,只觉心跳骤然停止,而后咯噔一声,心碎。若溺水的孩童似抓住救命的稻草,就近的往紫檀琉璃案一靠,贾史氏恼羞成怒,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疼,多年的不忿从四肢百骸涌向唇舌:“你我夫妻不算情投意合,也算相敬如宾,你就那么看不起你自己?不对!你是看不起我,对吧?哈哈哈,因为我一直倒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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