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闻言, 想也没想纷纷跪地磕头口呼帝皇仁政爱民, 就连贾代善也单膝下跪, 一字一句, 声音诚恳劝道:“自你四岁登基, 从未缺过朝会, 光凭这点,谁都不如你。”只是你,只是众人眼中宽厚仁德的帝王习惯了对贾家残忍。
近在耳畔的劝慰太过直白,司徒嘉扫了跪在龙椅与御案中间空地上的贾代善, 目光忽然间就停顿人随着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那个地方最脆落了, 一掐就能掐死。而且贾代善这脖子也忒白了些吧,像是块豆腐,张牙舞爪的叫嚣诱惑着-“快来掐!”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瘦弱。
嗯,不能像象牙筷, 因为他扳不断。
这块豆腐除了用药这些歪门邪道,难道就没其他办法吗?
贾豆腐善敏感的发觉皇帝正幽幽打量着他,眼角余光回看了眼司徒嘉,顿时眉头紧拧。他一时审视不出皇帝是何意,那龙眼泛着一抹诡谲的亮光, 杀气不像杀气, 怒气中隐隐还带着丝自我得意。
沉浸在一掌碎成豆腐脑幻想中的司徒嘉迎着贾代善的目光,唇畔勾起一抹挑衅。
贾代善:“…………”
两人的交锋不过一息,即使群臣看见了,也只是沉默一瞬, 而后心里惊叹好险!先前哭皇帝为国功劳,差点把子嗣传承这点也算进去了。毕竟这两在一起也算有家学渊源,呵呵。
贾代化眉头一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见司徒嘉手扶着鎏金的龙首,缓缓站直了起来。
“何必偷偷摸摸揣测帝王意呢?看看上方的正大光明!”司徒嘉手拍御案,扼令众臣视线齐齐往上,才继续道:“朕的功过死了也无法盖棺定论,千万年的后人也无法评论,朕凡事只求问心无愧。”
朝臣背后冷汗浸了一层出来,问心无愧这词用得真好!帝王心海底针,谁他娘的想得出来?
司徒嘉环视着群臣,不急不缓接道:“正大光明。”
朝臣:“…………”
不少自我感觉无辜受牵连的朝臣都愤愤暗骂罪魁祸首不已,北静王脑子有坑,支持北静王一脉简直脑子长屎了,皇帝太子都成年成材了,够屁个正派长孙论调。
骂完罪魁祸首一干人,视线又暗戳戳瞟向了贾代化。他们打死也想不通贾代化咱就那么手贱呢?不说证据了,就是普通遗物也不能随便丢啊!
像是知晓朝臣所愿,在铁铁槛寺后院的暗卫们终于从菩提树的树根里寻到了被包裹着的紫檀木盒,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呈上了御前。
见状,朝臣们都狠狠松了口气。
杨杰眼眸幽幽一暗,跟着有些不安的扫了眼肖惠。
肖惠此刻后背早已湿透。都怪一切太猝不及防,他若是提前知晓一点风声,定然能……定然能掌控一切,像他父亲这般神经妙算,运筹帷幄。
他父亲就算利用了张庭方,可又如何?依旧要被太、祖赞誉受赏。也就司徒嘉这个小娘养的,办事不按规矩,任人唯贤,愣是把张越这个无能的废物抬上礼部侍郎之位,让他这个状元做了二十年翰林院编修。
被人耻笑废物的张越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左右看了眼,兴幸如今无人关注他,便缓缓挪动自己的身躯。
司徒嘉在等待紫檀木开盒的过程中,正目光环视群臣,恰巧撞见了杨杰望向肖惠的一幕,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然后目光顿时迸出杀气,冷冷的看着人挪。
“皇上,”贾代善一目十行扫过太、祖亲笔交代可滴骨验亲之法,心理有些忍不住打颤。
被唤回了神,司徒嘉面无表情的看着泛黄的家书,望着上面那殷勤叮嘱语重心长的话语,只觉意料之中。警告着自己视线转向了玺印,又看眼御林军的虎符。
粗粗略过了一眼,司徒嘉便道:“戴权,传给有司印证太、祖笔记与印鉴是否为真。免得日后又有人造谣,只觉证据不清不楚。”
听到这话,翰林院与阁老们抖抖索索,看得文科老泪纵横。身在其位谋其政呐!
“老臣觉得这对比……”
“杨杰,给朕闭嘴!”司徒嘉冷笑:“朕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今日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谁都别想走出乾清宫一步!”
贾代善看着神色间不自禁就带着烦躁之色的司徒嘉,目光又幽幽看眼垂头丧气沉默起来的哥哥,忽然间有些怨念起太、祖。
而朝臣一听这话,知晓皇帝明明白白有备而来。对于心中有鬼之人,此话便不亚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直以来紧绷的弦蹦哒一声彻底断开来。旋即有人面色如土,两股战战而跪,求情:“皇上,开恩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家父走后,我就跟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了。”
“皇上,开恩呐……”
司徒嘉看眼跪地求饶的大臣,目光幽幽看了眼肖惠,有些想感慨:到底是当年决策者的后裔,胆量还真非一般人能比。
肖惠额头渗出汗珠。他暗藏兵刃也无用,背后有御林军,皇帝身边有贾代善。他若暴动起来,除了拉几个垫背,别无他法。
若是佯装降服,只要出了皇宫,他的部曲就能救他出这个泥潭。
肖惠正思索间,有司部门对于太、祖家书一事便有了论断。
“回皇上的话,此乃太、祖真迹,玉印也是真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被推搡出来,代表各部门回了话。
翰林院负责起草帝王诏书,又开始负责编纂《太、祖本纪》了,对于太、祖应当知之,所以就被其他部门推了出来。掌院学士卢锦泉边引经据典证明他们结论不是凭空捏造的,具有可信度,边心内吐槽着:真是患难一点也不见真情,看看三司一场会审下来,刑部都跟大理寺手拉手了!手、拉、手、了!
刑部尚书见了各同僚的眼神,想哭。
大理寺寺卿也很无奈,想哭。他饶是能为真理奉献生命,可他到底长眼睛更长心。皇帝挺好的,他还不想换人效忠。他多想帮皇上用律法骂人啊,可老对手不信,他嘴巴还没张开呢,手就被掐红了。
司徒嘉坐得高,看得清,故而当扫见朝臣们眼神交锋的时候,莫名的想掏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龙脸真的太年轻了?这帮国之栋梁居然此时此刻还能走神,斗眼神?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李豸表情竟然能如此丰富多彩,真难为其学包公之心了。长得明明一张娃娃脸,愣是装老,十几年如一日也不容易啊。
司徒嘉边感慨着,目光幽幽看着面色惨白无血的遗老们,只不过这首要分子依旧是在负隅顽抗中。
“既然太、祖有令,那便开棺请诚孝皇后遗骨。“司徒嘉道:“请北静王。”
诚孝皇后乃太、祖为自己原配选定的谥号。殇帝残暴无德,当初对司徒家起了杀心,连自己的女儿也未放过,哪怕那时女儿卧病在床,并无多少时日。公主护着其两位妯娌,避奸臣糟、蹋,服宫廷密药而亡。
“皇上这既然证据充分,便无需惊扰诚孝皇后安宁吧?”王太傅张口劝道。太、祖逃出升天,自立为王后,便断断续续在收司徒家遗骸,入主京城,第一道旨意也是寻家人遗骨。
可除了三位司徒夫人因殇帝忽然起的慈父之心,留了全尸,其余皆尸骨残损,至今未齐。
可不管齐不齐,太、祖病危时,都下令入土为安了。
王太傅话一出,不少大臣大着胆子附和。现在因一件确凿的事情动遗骨,惊扰亡魂,倒是让人心生不安。
“诸位大人,朕也不愿,就怕北静王等人听不进去。”司徒嘉目光望向殿门。
顺着皇帝的视线,众人惊愕的看着在荣养在城外庄子里的老王被御林军请了进来。
肖慧见状面容一慌,视线看向上首的司徒嘉与贾代善,充满了仇恨。
水来贵战战兢兢跪地,他先前在隔壁厢房被绑着听了个大概,现如今除了饶命,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
一如当初,他陡然知晓自己身世,陡然富贵,又看着逼着他不许认祖归宗的爹驾崩,看着个四岁小娃娃高居帝位,俯视朝臣。那个时候他的心真野了。
可是那个雨夜,他被惊醒,看着闪电将天空劈成白昼,他清楚的看见了贾代化立在床边,恍若鬼魅一般,抬手亮刀。
他便没了胆。
他没了胆,可是长子却被人说动了,野心勃勃。对此,他无法,或者说也是私心作祟。他自己无胆量,也不能拦着儿子成大器。
可现在,万万没想到长子竟然会这般莽撞,直接给帝王送了借口。
水来贵紧张,舌头打结:“皇上,饶命啊,我……我……我水家也是无辜啊,本来我们夫妇赚着辛苦钱,一家安安乐乐的,忽然来了一群人,不容分说就改变了我们一家的生活。”
“朕除爵圈禁你于宗人府,可有异议?”司徒嘉扫见肖慧的神色,便怠于用北静王逼人,直接道。
“愿意,愿意!”水来贵连声道。
朝臣:“…………”
肖慧眼眸斜扫眼杨杰,示意其稍安勿躁,而后跟着下跪:“臣,有罪。”
随着肖慧下跪,又陆续跪了三个五十岁左右的大臣,工部侍郎葛鸿飞,户部侍郎闻伍,翰林院学士章机。
这三人哪一个都是朝中重臣。
朝臣狐疑的看眼先前跪地的肖慧,恍恍惚惚想到了此人是昔年被嘉许寻嗣有功的两大臣子之一国子监祭酒肖正的后裔。
至于另外一个寻嗣有功的后裔张越,早就跪地哭得……
众人惊愕,“张越,你啥时候到贾大人后边去了?”礼部,你家出叛徒了。
礼部尚书狠狠剐眼张越。这蠢货走后门进来的,不是他的人。
“够了。”司徒嘉拍案。这些朝臣个个居然还有闲心思管东管西。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刹住!办事情一心一意都不懂!
边想,司徒嘉瞪眼贾代善,目光幽幽往下、身一扫,眼带警告,开了口:“贾将军,知道曾经西北监军,击西夏,收四川、洮州,出使契丹,握兵二十年是什么人吗?”
贾代善毫不犹豫:“童贯。”
“你是想当媪相第二?”司徒嘉磨牙:“要不滚,要不朕让戴权把位置让给你。”他要宣案了!
“本王有第三条选择,你忘记了?”贾代善拍案,快人快语:“皇帝心善,没准轻拿轻放,但是本王却忍受不了!我们辛辛苦苦在外打仗,为了是江山固若金汤,可日、了鬼了,光光朝堂之上,乾清宫内就这么多蠹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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